十四福晋完颜氏闻言,脸上微红,眉眼里透着欢喜,带着几分娇憨的笑着道:“四嫂都已经知道了,十四爷就是胡闹,竟然将这种事儿都写进了信里。”
说着,她就拉着尔芙的手,摸了摸自个儿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是大喜事,老十四写信告诉四爷,也是想要早些给娘娘报喜。”尔芙只是轻轻拂过完颜氏的小腹就将手收回到了披风里,这完颜氏身怀有孕,她还真是有些不敢沾边,而且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所以她简单恭喜了两句,便招呼着完颜氏往永和宫里走去,免得宫里的德妃娘娘等得着急了。
完颜氏亦是知道她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德妃娘娘耳边了,也不敢多耽搁,见尔芙主动提起,便也就笑呵呵地点点头,跟在尔芙的身后,跨过宫门口高高的包金门槛,随着引路宫女的脚步往永和宫的正殿走去。
一向是坐在正殿里等着请安的德妃娘娘,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廊下。
只见她瞧见老十四福晋捧着肚子跨进门槛,便急不可耐地迈步迎了过来,那模样就像是瞧见出嫁多年的闺女回门了一般,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连个眼神都没有丢给尔芙,奔着老十四福晋完颜氏就过去了。
所幸,尔芙早就知道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这事儿,倒也不觉得难过。
她是不在意了,反倒是弄得老十四福晋完颜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现在老十四和四爷的关系不比以前,越来越似是一双亲兄弟,德妃娘娘这般明显得偏疼小儿子,完颜氏肯定是要担心尔芙这个大儿媳会不高兴,忙见礼道:“儿媳完颜氏请额娘安。”
说完,她就已经退后两步地屈膝一礼,躲开了太过热情的德妃娘娘。
尔芙见状,也随着完颜氏的动作,直接在庭院里请安见礼了,动作整齐划一,便如同排演过无数遍似的,这么一对比,正处于走神状态的乌拉那拉氏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失态,实在是她太气愤德妃娘娘偏疼小儿子的性子了。
好在此时永和宫里的所有人都成为了有孕在身的十四福晋完颜氏的陪衬,她即便是动作慢了些,见礼敷衍了些,倒是也没有引起德妃娘娘的注意,因为德妃娘娘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完颜氏的肚子吸引过去了。
打从完颜氏在康熙四十六年诞下弘暟起,这老十四府里都好些年没有添丁进喜了,如今老十四府里再传喜讯,而且是嫡福晋完颜氏有孕,绝对能算作是大喜事一件了,别说德妃娘娘高兴,便是四爷都替老十四欢喜着呢,要不是昨个儿府里闹出佟佳侧福晋的事儿来,四爷都想带着尔芙过去道喜来的。
“额娘,十四弟妹身子重,这外面也有些起风了,不如咱们进去说话吧!”尔芙笑吟吟地瞧着并肩站在一块的德妃娘娘和老十四福晋完颜氏,柔声建议道。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快进殿里暖和暖和身子。”
“额娘,儿媳哪有这么娇气……”老十四福晋有些害羞地垂首低语道,德妃娘娘这般热情如火的态度,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之前怀着弘暟和弘明的时候,也不见德妃娘娘这般欢喜无比的样子啊。
说完,她也没有拒绝德妃娘娘的好意,随着德妃娘娘就往正殿里走去,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以及老十四府里的两位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也紧随其后地进了正殿,德妃娘娘又是张罗茶水点心,又是张罗汤婆子的,足足折腾了有一盏茶工夫,这才注意到殿里行礼问安的众女,态度敷衍随意地摆摆手就让众女都落座说话了。
只不过德妃娘娘今个儿是没有闲心扯闲篇了,这不她才和尔芙等人说了几句闲话,便将注意力又转回到了完颜氏的身上,满眼是笑的建议道:“之前老十四来信说起你再次有孕的事儿时,本宫就想着把你召回京来,只是额娘觉得你腹中的孩子月份还浅,怕是禁不住这一路上的车马颠簸之苦,这才作罢,正好这趟你也回来了,等过完年就别再跟着老十四出去了,安安心心地留在京里养好胎,也省得额娘在宫里惦记着。”
“额娘说的是,儿媳亦是如此打算。”完颜氏含笑应道。
虽然老十四和老十三在福建沿海督办水师,一直是住在城里,也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是到底比不得在京中滋润,不然完颜氏也不会挺着大肚子从福建赶回来了,所以德妃娘娘这么一说,她就乐不得地答应了下来,她却不知道看似对她关心有加的德妃娘娘心里还有旁的打算呢!
德妃娘娘又拉着老十四福晋仔细问过她的饮食休息情况,唠唠叨叨,足足嘱咐了有一个多时辰,还特地让人去传了太医院的值班御医过来替老十四福晋请平安脉,临出宫的时候,又安排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跟着伺候,照顾得别提多周到了,尔芙直到走出永和宫的宫门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个儿今个儿的经历,敢情她今个儿进宫就是来充当背景板的,除了随大流的请安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就在尔芙暗自欢喜的时候,老十四福晋凑上前来,赔着小心的低声问道:“四嫂,您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了!”
尔芙闻言,忙摇摇头道:“说句实话,今个儿四嫂要谢谢你。”
她见完颜氏流露出不解之色,尽量简洁地将佟佳侧福晋在街上出事的事儿和完颜氏说了一遍,笑着道:“要不是正好赶上你回京的喜事,娘娘怕是又要说我治家不严,未能管好后院里的这些妾室,让四爷跟着操心了!”
“四嫂不怪我就好!”完颜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尔芙这茬,含含糊糊地应了句,便随着尔芙一块往顺贞门的方向走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神武门,又约定好过两日一块赏花,这才分别上了马车。
“主子真的不生气?”诗兰半跪在座椅前,取过旁边放着的软枕替尔芙塞到腰后,又倒了杯热茶,亲手递到尔芙的手边,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她今个儿一直跟在尔芙身边伺候,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子在永和宫里如何受尽冷待,就连诗兰这个旁观者都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呢。
尔芙闻言,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柔声道:“我素来不喜欢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孝顺公婆,和睦内宅,这是我这个儿媳妇应该应分的事儿,但是让我陪着德妃娘娘说话闲聊、逢迎讨好,我还真是觉得有些腻歪,今个儿有十四福晋帮忙分担着,我这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委屈呢!”
说完,她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回到府里以后,可不许胡说。”
诗兰知道尔芙是不愿意用这些事去烦四爷,但是想想自家主子竟然要在永和宫里坐冷板凳,她就是气不过,所以即便是尔芙再三保证自个儿并不觉得委屈,她还是气呼呼的唠叨着:“奴婢都明白的,只是奴婢就是替您觉得委屈,您待德妃娘娘那么好,甭管府里有什么新鲜玩意,或是有什么可口的吃食,您都要早早送进去一份,结果德妃娘娘却那般待您……”
从小生活在现代的尔芙,还真是不把被婆婆冷待当个事儿看。
待到马车在四爷府的垂花门外停稳的时候,她早就将这事儿丢到了脑后,反倒是诗情听完诗兰的话,亦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弄得尔芙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耐着性子,哄着这两个越来越不怕自个儿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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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伊尔泰也十分确定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这封信定然不可能是如玲珑那小丫鬟说的是写给家里头的家书,虽说信里说的都是些个家长里短的琐事,无非是叮嘱家里头的老子娘要吃好穿暖,叮嘱家里头的弟妹要用功读书,万万不能为了一时痛快就荒废了学业这些个唠叨话,却也没有谁往家里写信,弄出这么灵巧的小机关来。
“多亏兄弟多留个心眼儿。”伊尔泰颇感后怕地对着霍大郎拱手道谢,笑着从搭在一边的外袍中,摸出了一枚镶银边的玉坠子,道,“怕是兄弟还不知道,咱们这位侧福晋是有大造化的,此番你帮了老哥天大的忙,这点小小心意,你且收着。”
“哈哈……老哥姓伊尔根觉罗氏,伊尔泰是老哥的名字,再说老哥叫你一声兄弟,送你这点小玩意儿是给你家孩子带着玩的,你可不能推辞,还是说兄弟瞧不起老哥……”伊尔泰是个很爽朗的爷们,别看他不通诗词歌赋,看着写满墨字的书卷就打瞌睡,却最爱泡在茶馆里听梁山好汉的故事,最喜欢的就是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别说是霍大郎这样的庄稼汉,便是街边捧着碎瓷碗要饭吃的老乞头子,他瞧着顺眼了,也能叫一声老哥,今个儿他就瞧着憨厚本分的霍大郎顺眼,拍着霍大郎的肩膀就要和他论兄弟,哪里肯让霍大郎给自己个儿行礼作揖的。
霍大郎成日里往便利坊送菜,也算是见过些市面了,虽说被皇庄的满堂雅致吓着了,却也不觉得自己个儿比伊尔泰低三下四,见伊尔泰说得诚恳,便也就将玉坠子收进了袖管里,“既然老哥都这么说了,那兄弟就舔着脸收下了,改天老哥不当差的时候,来兄弟家里头坐坐,兄弟给你做正儿八经的铁锅炖鱼吃。”
“好,老哥就喜欢兄弟这性格,改天得空,老哥一定去。”伊尔泰大笑着说了句,这才低头专心办起正事来,只见他手上利落地将信纸原封不动地放回到了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封好了信封口,拿着书信就往自己个儿满是汗水的短打里塞去,待汗水浸湿的书信,又拿着信在石桌上蹭了蹭,弄得信封破破烂烂地不像话了,这才将信又还回到了霍大郎的手里头,低声叮嘱他,明个儿将这信还给玲珑,便说去给京里头便利坊送菜的时候,将这信弄皱了、弄坏了,不好意思送去玲珑说的那个铺子,特地拿回来让玲珑重新写一封书信……
伊尔泰这才大笑着送着霍大郎出了庄子,路过院门口的时候,还不忘从守门兵丁的手里头,将霍大郎塞过去打赏的琐碎银子要回来,又让兵丁去小黑屋里反省关禁闭,他可是知道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别看这点碎银子放在他这不起眼,顶多就是喝顿酒的酒钱,但是却足够普通百姓人家吃喝嚼用一个月了,他绝对不能放任着自己身边的亲卫做这种吃拿卡要的事情。
“老哥快回去吧,兄弟就先走了。”霍大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攥着还带着体温的碎银子,低头说道。
“兄弟慢走,老哥改日过去家里头找你喝酒!”伊尔泰笑道,扭头斜了眼旁边眨巴着眼睛瞧热闹的兵丁,目送着霍大郎走远,这才快步回到了自己个儿的院子,叫了庄上护卫的兵丁到院里站定,冷冷教训着这些个不守规矩的兵丁,八旗子弟入关以来,便越发放纵得不像样子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了伊尔泰这个为人刚正的统领,手下兵丁的素质比起其他八旗兵丁好上不少,收了霍大郎塞上的碎银子的兵丁,更是羞愧地低了头,挣着朝廷给的粮饷,还为难天天在地里头刨食儿的小老百姓,还真是够给自家祖上丢脸的,他自请加练,背着几十斤重的石锁就围着校场跑起来。
“瞧瞧,这就是个好样的爷们,以后你们谁要是再做出这样子的丢人事,别怪我伊尔泰拎着鞭子教训你们。”伊尔泰满意地点头,一脚踹碎了摆在旁边的青石板,冷声教训了一句,这才让大家伙儿散了去,转身往乐安堂给尔芙请安去了,谁也没想到数年后就伊尔泰领着的这波护卫,竟然成为了大清历史上的第一支特种兵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