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到底怎么回事!”四爷冷着脸质问道,有了梁宇轶这句不大确定的说辞,再看看于嬷嬷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于嬷嬷没有精心照料小阿哥,这才造成的小阿哥接连染病,他甚至不想知道原因,只要想到小阿哥小小年纪就要遭这么大的罪,四爷这心里头就如同刀搅似的难受,恨不得立马将这个恶婆子拉出去杖毙。
于嬷嬷不敢再多狡辩了,连连磕头求饶着。
她也不想丢了给小阿哥做奶嬷嬷的美差,不过要是真的被人从小阿哥的脉案上发现是她对小阿哥下药,才造成小阿哥接连染病的话,她真是全家老小的命都不够往里面赔的,为了掩盖住可能要了她小命的真相,她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地承认是她疏忽照顾小阿哥的身体,这才弄得小阿哥接连染病。
她相信只要她承担下罪责,她的同盟军李氏会帮衬她的。
如她所预料的一般,随着于嬷嬷的话音一落,四爷和尔芙还没等说话,李氏就已经忙不迭地开口替她在四爷跟前求情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样,柔声求情道:“这人么,难免会有个疏忽的,便是亲生娘亲带孩子,有时也难免有个磕了碰了的,于嬷嬷兴许是这些日子太辛苦,这才会疏忽了小阿哥,依妾身看的话,不如就罚几个月月钱,小惩大诫一番罢了,妾身相信于嬷嬷以后会警醒着些,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小惩大诫,说得真轻松,当真不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小阿哥就算是病得再严重些,您也不会觉得心疼,只是这小阿哥就算不是您所生,也到底是咱们爷的亲生骨血,堂堂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她于嬷嬷一个小小仆妇都敢如此轻待咱们爷的亲生骨血,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您故意纵容的呢。”只是可惜李氏有个猪队友,乌拉那拉氏珍珠,这个一直在府里头上蹿下跳地怒刷存在感的小格格,还没有瞧清楚是谁再说话,便陷入为主的将说话的人当成了是一向心慈手软的尔芙,没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发表了高论,所以当她进门瞧见满脸铁青的李氏时,她还很是不解地拧了拧眉头,简单对着尔芙行了个敷衍的福礼就姐妹情深似的凑到了李氏跟前坐下了。
“虽说乌拉那拉氏这话说得难听些,但是我也觉得很是有理,这于嬷嬷作为小阿哥的奶嬷嬷,吃穿住行都有专门的小丫鬟在跟前伺候着,无非就是照料着小阿哥而已,若是这样都说辛苦,那些寻常人家的妇人就不要活着了。”尔芙瞧着李氏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满脸恶心,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四爷攥紧的拳头,免得四爷怒极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情来,忙接茬说道,转移着四爷的注意力。
于嬷嬷跪在下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她知道她想要轻松过关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这眼看着就要等到的好日子是没指望了,这四爷府小阿哥奶嬷嬷的美差是丢定了,心下倒是安定了。
“行了,你们也不必阴一句,阳一句地在这里打嘴仗了。
李氏和乌拉那拉氏,你们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这里的事情有爷和福晋来处理就可以了。”四爷挑眉看了眼满是担心的尔芙,微微点了点头,横了眼还在挤眉弄眼传消息的乌拉那拉氏和李氏二人,冷声吩咐道,说完也不给二人回嘴的机会,一摆手就让苏培盛送二人出去了。
临水阁里,该走的人都走了,重新清净了下来。
梁宇轶见这里没有自个儿的事情,也着实不耐烦听于嬷嬷的哭声了,找了个由头就也走了,四爷对着苏培盛挥了挥手,房间里就剩下了四爷和尔芙,以及在内室里照顾小阿哥的诗情和外间跪着的于嬷嬷两个仆从。
四爷端坐在太师椅上,动作轻缓地宽着茶叶,凝神注视着微微波动的水面片刻,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了跪在下首的于嬷嬷身上,他眼神冰冷地再无半点温度,将茶碗重重往于嬷嬷跟前一甩,茶水、茶叶和茶碗崩裂成一地的碎瓷片子,形成了满地的狼藉,厉声喝问道:“这里没有旁人了,福晋和爷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在为何人做事!”
“奴婢实在不明白主子爷这话是何意,奴婢当真是一时疏忽,这才让小阿哥蹬了被子着凉,奴婢实在不是存心要害小阿哥的,奴婢担不得这么大的罪名。”于嬷嬷心脏猛跳,眼神闪烁地连连叩首求饶道。
“好,你既然这么说,爷就姑且信你了。”四爷哪里不知道她是在为谁办事,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李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之所以要追问一句,也不过就是四爷想要给于嬷嬷一条生路,不过既然于嬷嬷如此嘴硬,他也就狠下心来了,他冷冷笑着,朗声唤进苏培盛来,交代他将于嬷嬷锁到厢房里关起来,另外让内务府立马挑选新的奶口过来,同时让人找来粗使婆子收拾行李,即可将小阿哥挪到正院去。
眼瞧着苏培盛应声就要往外走,尔芙忙出声阻拦道:“爷,这小阿哥挪院子的事情,咱们还是再商量商量吧,您这般坚持将小阿哥养在我房里,李氏那边必不会甘心,与其让她在背后动小手脚,不如就从了她的心思吧,左右我有弘轩和小七呢!”
“若是爷这般答应她,她往后不是更要肆无忌惮了。
那是不是她以后想要做什么,只要动些小手段,爷和你就要退让三分,那她有天想要你嫡福晋的位子,你是不是也要让给她!”四爷瞧着尔芙又要委曲求全,肚子里的邪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指着尔芙的鼻尖训斥道,那眼红脖子粗的模样,当真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尔芙无语地失声笑了笑,起身拉住四爷青筋毕露的胳膊,对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又扭头看了眼内室那边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劝说道:“爷这话说的太严重了,这次是因为事关小阿哥,我不愿意为了这些无谓的纷争就让小阿哥置身在危险中,若是换做旁的事情,我定是不会让她的,别说是想要我嫡福晋的位子,便是她想要多看你一眼,我都会抓花她那张故意装嫩的老脸。”
“你就糊弄爷吧,你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养小阿哥!”四爷表示他绝不是个被女人三言两语就糊弄的糊涂鬼,他瞪着眼睛,盯着眼前娇俏笑着的尔芙,冷声追问道。
“有点吧!
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好额娘,对待小七和弘轩都没有耐心照顾,小七和弘轩是我亲生的,我平日里训他们两句,气急了打他们两巴掌,你不会多想,可是换成是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一次、两次,你瞧见会觉得很平常,次数多了,又有旁人在你耳边挑唆,我怕你会认为我心胸狭窄,坏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之前你想着把小阿哥养在我身边是给我做个伴,既然弘轩都快要回来了,也就不必再这样折腾了,李氏想要把小阿哥养在身边,那就由着她吧。”尔芙知道自己骗不过四爷,也不想欺骗四爷,见四爷这样直白问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小算计,却也没有半点遮掩搪塞,言语恳切地说起了自己心里的顾虑。
“行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爷要是强把小阿哥塞到你身边,也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再说你心里头有顾虑,难免会和小阿哥离心离德的,小阿哥一天比一天大了,这皇家孩子都懂事的早,要是没有可信的人在旁边好好引导着,真要是长歪了,背地里和你对着干,你又是个心软的,到时候也难受,还不如就顺了李氏的心思。
不过爷也不会就这么轻松让她如意的,她既然想要养小阿哥,爷就让她好好做这个养母,明个儿爷就替吴氏请封,她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到底是德妃娘娘母族出来的姑娘,想来皇阿玛冲着德妃娘娘的面子,也会允了这道请封。”见尔芙如此坚持,四爷也不再纠结这事,他冷笑着捋了捋唇上的八字须,说出了自个儿的打算,他这也是怕尔芙会多心,别以为尔芙装作大度的样子,他就真不知道尔芙爱拈酸吃醋的小性子。
尔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却是不知道四爷心里的小算计。
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敲定了挑选奶嬷嬷的标准,这才叫上诗情带着小阿哥一块回到正院,一直到傍晚工夫,两人用过晚膳,总算是等来了内务府送过来的奶嬷嬷人选,三五个平头正脸的仆妇,打扮得体地站在廊下,作为府中当家主母的尔芙并没有出面,四爷亲自挑选,着重问了问几人的出身,最终挑选了吴家出来的奶嬷嬷霍氏。
“走吧,和爷去临水阁去转转吧。”挑选完奶嬷嬷,四爷转身回到房中,叫过歪在榻上翻记档册子的尔芙,笑着打趣道,他虽然相信额娘送过来的人选,却还是不放心李氏拉拢人下水的手段,打算给霍氏来个下马威,而人选就是之前死不吐口的于氏,让霍氏见见前任的凄惨下场,心里头也有个忌讳,免得轻易就被李氏用糖衣炮弹拉拢下水。
少时片刻,关在厢房小半天的于嬷嬷被拖到了院子里。
霍氏被苏培盛盯着站在廊上瞧着,廊下院子里,几个从内务府慎刑司临时找过来的掌刑嬷嬷,凶神恶煞地站在一张沾满血迹的长条板凳旁边,于嬷嬷如同一滩烂泥似的被按在凳子上,哭着喊着求饶着,一杖一杖地打在她身上,便如同弹棉花似的发出闷响,哪怕尔芙坐在房间里,也听得是心惊胆战,更别提亲眼瞧着的霍氏了,等于嬷嬷被掌刑嬷嬷打得就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她已经脸色惨白地摔倒在了院子里。
“爷就告诉你一句话,爷将你安排到小阿哥身边伺候着,你唯一的主子就是小阿哥,若是小阿哥病了,你这条命就赔给小阿哥,若是小阿哥出了意外不幸夭折,那你全家老小就跟着小阿哥一块去死,你也别觉得爷心狠,爷实在是怕极了你们这些奶嬷嬷。
喏,那个于嬷嬷就是你之前小阿哥的奶嬷嬷。
她的下场,你应该瞧见了,如果你以后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这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四爷听院子里没动静了,撂下了手里头的茶碗,拍了拍尔芙有些凉的手背,不让她想太多担心,迈步走到廊上,斜睨了一眼瘫在地上如烂泥般的霍氏,冷声教训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必定尽心竭力地照顾小阿哥。”有时候大棒比甜枣更有效,人性本贪,但是没有人想要人死了,却留下大笔钱财的,更何况是一个人犯错就全家陪葬的恐吓在眼前,她哪里还敢有旁的心思呢,她可不觉得家里头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奴仆,便对上宫中得宠的德妃娘娘和堂堂亲王殿下。
“你放心,只要你悉心照料小阿哥,爷定保你全家富贵。”大棒之后,便该是甜滋滋的蜜枣了,四爷对这套是烂熟于心,他瞧着哭着表忠心的霍氏,笑着丢下一句不知何时实现的大饼,便让苏培盛安排人送她下去梳洗了。
安排好霍氏的事情,四爷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他瞧着脸色惨白的尔芙,心下一痛,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心不希望自己心心念念疼爱着的小妮子经历这样的痛苦,只是如果不让小妮子亲身经历这样的人心险恶,他怕他会有疏忽的时候,保护不好心性单纯的小妮子,不过亲眼瞧着小妮子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有些后悔自己太残忍、太冷酷、太理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尔芙紧紧揽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尔芙总算从失魂状态,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她呼吸着四爷身上熟悉的味道,渐渐心安,颤声低喃道:“我没事,我就是有些怕,于嬷嬷的声音,现在好像还在我的耳边响着,明明你我都知道这件事不能完全怪罪于于嬷嬷,可是我们却要这样残忍地对她……她会不会觉得冤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