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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五章

  只不过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到尔芙的这些产业,也为了以后更好的掩人耳目,新一轮的改头换面,总还是需要做好的,比如炫彩坊那张掉下来能压死人、一层楼高的描金大牌匾,已经更换成了碎玉底镶鎏金琉璃字内置烛台座的古代版灯箱,百味居的牌匾,则换成了古朴的原木色牌匾,三楼以上的雅间都进行了小范围的改装,让原本就很是清幽雅致的房间,更添了一抹古朴自然。

  这些改头换面的工夫都是由张保负责的。

  本来还想着狙击尔芙产业的老九、老十默默收回了已经伸出来的爪子,虽说老八的人品不好,却真的拉拢了两个好兄弟,为了给老八报仇雪恨,他们本来还想着雇佣江湖上的杀手好好教训教训四爷的,要不是四爷早早发现,命人给宫里头的宜妃娘娘送了消息,怕是这事又要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转眼,二月二,龙抬头。

  背伤痊愈的尔芙终于在小汤山住闷了。

  她穿着一身富贾商户妇人常穿戴的小立领大襟褂子,下着绣了葡萄藤花纹的马面裙,坐着一辆外表朴素无华,内里却很是奢华的马车,脸上带着一条从外洋舶来的紫金边轻纱帕子,外罩兔皮披风的出现在了南城里。

  这里是一片已经搬得差不多的空巷子。

  早在一两年前,她就和四爷商量过有计划改建南城的事情,虽然这计划在种种原因的困扰下,搁置了很长段日子,但是她还是让白娇安排人游说这些扎根在这片土地的百姓小范围的搬迁了一下,住在南城的都是些个唱曲、说书、摆地摊卖艺的穷苦人,有人出银子给他们换置新房,他们自是乐意的。

  虽说是不能在继续住在城里头,但是就在城外不远的小南庄,他们倒也不是接受不了的,尤其是当他们发现新房附近就有不收束脩的私塾以后,就算是不在这片动迁范围内的百姓,只要得到消息的人,也都纷纷签署了合约书。

  这片空巷子,便是动迁中最早搬迁离开的那部分。

  “请来的工匠都已经到位了,那就抓紧开始拆房子吧,将这些个破破烂烂的青砖都起走,换上小南庄那边打磨的青石条砖,我不希望再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地横流的污水,只有将这里的环境变好,才能吸引那些外来人大撒银子的购买,你们也不希望我投入这处产业的银子打了水漂吧!”站在尔芙身侧的是白娇和几个可信的工匠头目,她指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拧着眉头,轻声说道。

  “主子,您尽管放心。

  现在各种材料都已经入场,只等着天气再暖和些就可以大肆动工了,您从南边请来的工匠和瓦匠,也已经开始带徒弟,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事交给我和白娇姑娘负责,咱定然不会辜负了您的信任。”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工匠,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憨笑着道。

  他是尔芙从一众兵丁的棍棒底下救出来的。

  当初,家乡遭灾,他领着老婆、孩子跟着老乡从家乡走出来,想着是来京城找个活路的,却没想到朝廷早就拨下了赈灾粮,只是当地贪官污吏横行,本该从两淮运送过去的赈灾粮和药材都被贪官商合谋变卖,那些贪官为了掩盖赈灾不力的事实,竟然出资贿赂了五城兵马司出兵驱赶难民,他饿得就剩下一口气的老婆死在了兵丁手下,他豁出一条性命冲上去,却因为气力不济,只来得及挥出一拳头就被人踹到在了街上,要不是尔芙的车驾正好路过,他这条命和他小儿子的性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虽然事后,这事闹大被康熙帝知道,将那些贪官污吏都推到菜市口砍了,但是他却也明白了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升斗小民想要活下去不容易,而京城是首善之区,留在这里生活,兴许会更加容易些,所以当难民返乡的时候,他领着孩子求到了尔芙的门上。

  尔芙怜惜他的爱子心情,又着实喜欢他的木工手艺,便将他留下了,安排在炫彩坊里做些个名贵首饰的包装盒,每雕琢出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锦盒,他就能收获到一笔不菲的酬劳,这两年干下来,他不但积攒下了不小的家当,连木雕手艺都进步了不少。

  年前,他领着孩子去江南探望手把手教他本事的老师傅,连老师傅都对他的手艺表示了认同,更是将自家几个小子都让他带了出来,回来的时候,刚巧赶上尔芙病故的消息被传扬开,他对这位给了他和孩子一条活路的主子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当出入炫彩坊的几位贵妇人话里话外说起尔芙罪臣之后出身,纷纷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时,他没能控制住脾气……作为炫彩坊的大掌柜的,为了平息客人的怒气,白娇当场给他结了工钱,事后却找到了准备离京的他,将他带到了尔芙在丰台的庄上。

  不得不说,这人的运气来了是挡都挡不住。

  本来就是铺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匠,因为他的憨直性格,入了白娇的眼,顺利获得了更大的舞台,成为了南城改建的领头木匠之一。

  “既然这事交给你们两个负责了,我就不会过多过问。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求,我希望你们能本着良心干活,该给你们的好处,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但是若是你们偷卖建筑材料获利,弄得好好的房子成为一碰就倒的继母,那就别怪我到时候公器私用,送你们去吃牢饭了。”该敲打就要敲打,尔芙在现代看多了各种豆腐渣工程,尤其现在盖房子都是砖木结构的,她就更加在意这点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将这事交给性格憨直的古大力负责。

  到底是刚刚伤愈不久,尔芙站了会就累了。

  她又沿着巷子走动了一圈,汇合请来设计的工部官员,细细敲定下各处的细节,这才和白娇一块回到了炫彩坊里,她才刚一走上二楼,四爷就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

  “爷怎么来了?”尔芙有些迷糊的摸了摸四爷的脸,道。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说说你这去了小汤山好些日子了,回城不想着来见爷,反而跑到南城去,你就不怕爷把你抓回府里去。”四爷揽着尔芙走进一旁的雅间,轻声嘟哝道。

  “你倒是想,可是你能抓我回去么!”尔芙挑衅歪头。

  四爷瞧着尔芙俏皮的样子,心下一动,低头就要吻在她的脸颊上,却正好被隔壁雅间过来的弘轩打断,瞧着好些日子没见过的弘轩出现在眼前,尔芙登时就忘记了身旁揽着她的四爷,几步就迎了上去,“你怎么回京了?过年都不知道给额娘来封书信报平安,额娘真是白疼你这个混小子了。”

  “额娘,孩儿不孝。

  本来弘轩是打算年前就赶回来的,谁知道路过大同府的时候,正巧遇到那边闹灾,耽搁了些日子,这才误了路程。”弘轩小心地扶着尔芙落座,笑着斟满了蜜糖水递给尔芙,轻声解释道。

  “这趟回来和额娘去小汤山住些日子吧!”转眼间,弘轩就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尔芙有些不适应地拍着他宽阔不少的肩膀,笑着说道。

  说到要去小汤山给尔芙作伴,弘轩自是连连点头。

  尔芙又说了好些个琐事,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弘轩身上,被尔芙疏忽的四爷瞧着眼前说说笑笑的母子俩,吃醋地咳了咳,不高兴的提醒道:“咳咳……爷还在这里呢,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回到庄上再说呢!”

  尔芙闻言,呵呵一笑,讨好地送上了热茶,道:“爷,咱们才分开小半个月罢了,我和弘轩都有小半年没有见过面了,我自是很担心他了,您要是真的想我,那怎么不见你往小汤山多走两趟呢,现在六部还封着印呢,你就算是留在京里头,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阿!”

  说起这事来,尔芙就不高兴。

  她独自一人去了小汤山的皇庄上修养身子,虽说身边有瑶琴、丫儿陪着说话,但是她还是希望四爷能多过来陪陪她,可是四爷竟然一次都没有来,只让不起眼的小太监送了两封不冷不淡的信来,虽然她理智上明白四爷不过来是为了保护她,免得府里头的其他女眷注意到她的存在,给她带来危险,但是感性上,她还是觉得不高兴的。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耍脾气地背过身去,任由四爷说尽好话的哄着她高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府里头那些个姑娘迷花了眼,我才不相信你的话了呢,要是你真的想我,你怎么不多给我写几封信呢,每次都是我给你写一大堆话,你就不冷不淡的回个两页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敷衍我!”

  四爷也知道尔芙就是自己个儿待着闷了些,故意跟他撒娇,自然不会觉得不耐烦,他麻利地从袖管里取出一本册子,交到尔芙的手里,哗啦啦翻到后半部分,故意板着张脸,似是为尔芙误解他清白的低声解释道:“哎呦,真是天地良心,爷这些日子就没有去过后院。”

  就在尔芙想要转过身和四爷和解的刹那,坐在一旁做灯泡好一会儿的弘轩,不甘寂寞的轻声提醒道:“我说阿玛、额娘,您二位能不能体谅下儿子的感受。”

  尔芙闻言,登时就红了脸。

  她粉嫩的小手在四爷的腿上,狠狠一拧,嗔怪的小眼神在四爷脸上扫过,不自在地扯着袍摆,挺直腰杆,坐正了身子,道:“我还要和白娇对对账,你们先坐着……”说完,她就踩着小碎步,快步往一旁的雅间走去。

  雅间里,白娇正歪在榻榻米上核账,瞧着尔芙红着脸进来,捂着嘴儿就笑开了,“我的好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这脸怎么好似被热水烫了似的,要不要我给您找点清凉药膏擦一擦呢!”

  “你也笑话我!”尔芙娇嗔道,撩着袍摆就坐在了白娇身侧。

  “我哪是在笑话你,我是羡慕你的好运气。

  你说说吧,你的模样不是多么出众,性格也算不得多么温顺柔婉,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不通、样样稀松,怎么就让你把咱们的冷面王拿下了,你可是不知道你家王爷为了你做出多么大的牺牲,现在外面都盛传他贪了你的陪嫁呢!”白娇坐直身子,伸手从窗边矮桌的抽屉里,拿出了百味居那边送来的汇总册子,笑着递到尔芙的手边,轻声打趣道。

  这天底下最容易收集各路咨询的地方就是饭馆。

  百味居这处上招待王公亲贵,下迎贩夫走卒的酒楼,自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传,尔芙当初开百味居的时候就有收集咨询的主意,这几年费心经营下来,那些跑堂的都已经训练了出来,这整理各路消息的经验,也越发成熟了。

  白娇递给尔芙的小册子就是记录各路咨询的汇总。

  其中,大部分都是那些个权贵、官宦在席上,议论四爷不顾脸面地贪墨下瓜尔佳氏,也就是尔芙陪嫁产业的各种议论,尔芙略显不解地抬头,毕竟按照大清律例规定,就算是她被康熙帝安排下被亡故,她的陪嫁产业的继承人,也该是小七,这怎么会让这样子的污名落在四爷头上呢!

  “你觉得小七格格能保住你这大片产业么?”白娇真不想承认自己看懂了尔芙眼里的疑惑,但是作为一个靠谱的掌柜的,她还是认命的解释道,“旁的咱们就不说了,单说你名下的炫彩坊一处,咱们用的金银宝石,统统都是淘沙居从外洋舶来的吧,在成本上就比其他金楼要低很多,再加上特殊的设计,格外精致的款式,还有重重配套服务,不说是咱们大清朝的头一号,那也绝对是所有亲贵女眷选择的头几位吧,这每日入账有多少,你心里有数吧。

  这种下金蛋的鸡,外面惦记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你罪臣之后的身份被揭穿,突然病故,别人不说,便是你娘家瓜尔佳氏的族长,他老人家就惦记上了这份产业,若不是四爷突然站出来,我可真是顶不住压力的,毕竟人家说的也是入情入理,说是要封存你的嫁妆,待到小七格格及笄出嫁,再重新解封,交还给小七,在此之前,则要完完全全的交给宗族负责打理,你想想就这些人出手,真到了小七格格出嫁,这还能给小七格格留下什么!”说完,白娇就深表同情的啧了啧嘴儿,这就是大家族的困扰,当初她娘亲过世的时候,她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