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四爷是男人,还是个位高权重,且骄傲的男人。
他可以不理会小李氏献媚和讨好,甚至只当府中没有这个人,但是作为男人,他不可能容许小李氏做出任何有损他脸面的行为,即使是小李氏并没有做,单单是柔兰这种解释,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侮辱,虽然他自信小李氏不会做出与人有私的蠢事。
柔兰被摔在脚跟底下的茶碗吓愣了,也顾不上脚底下都是碎瓷片子和茶渍、水痕,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原地,瑟瑟发抖地求饶道:“奴婢实在不知侧福晋去了哪里,还请主子爷恕罪!”
作为昔日欢场中的花魁,虽然柔兰对于男人的心理,把握得很准,但是她面对的到底是寻常的富商大户而已,
虽然那些人所在意、看重的事情,四爷也在意,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中间的区别,比如她这种隐晦的替小李氏辩解的话,即使她不说,四爷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因为就算是再好色的男人和再不甘寂寞的女人,也不敢做出往皇室亲王脸上抹黑的事情,成本太高,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祸沿全族。
当然,也并非是没有那么胆大妄为的人在,但是这个人中,绝对没有小李氏这种,毕竟她已经是玉牒上,有名有姓的亲王侧福晋了,她还想着能生下他的孩子,谋求着府中嫡福晋的位置。
四爷是个聪明且谨慎的男人,他很少看错人。
可是在自信的男人,在听到柔兰这种似是而非的辩解话以后,他还是会有那么一丝怀疑的,尤其是四爷这种猜忌心很重的大人物。
若单单在场的只有四爷一个人,也许他还不会气成这个样子。
可是柔兰居然当着满屋子不下十个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她这是当屋子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怒意未减的四爷,冷冷扫视着打摆子状的柔兰,厉声吩咐道:“苏培盛,命人先把她关到柴房去!
王以诚,你去前院走一趟,把陈福给爷叫过来!”说完,暴怒下的四爷就一甩袖子,转身就进了次间。
他是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在这等到小李氏回来不可。
他倒要看看小李氏到底去做什么了,居然身边的宫婢会做出这样的辩解,同时他也打算安排陈福细细查访小李氏一番,他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替旁人养了儿子。
哪怕这种可能性低到不能再低,他也不能容忍他的后宅中,留下不贞洁的女人。
不得不说,单从这点上来看,四爷还是具备这个时代所有男人的通病的,他们要求自己的女人绝对贞洁,却有过着三妻四妾的日子,纯粹的大男子主义,男权至上的拥护者。
苏培盛不敢怠慢,目送着自带阴影效果的四爷,径自进了次间的罗汉床上坐下,便忙招呼着小太监,把还要说话的柔兰拉了出去,看都没看就丢到了井亭旁边的柴房里。
“公公,您看这里有咱们兄弟看着就是了!”两个充当执行者的小太监,反手扣上了门上锈迹斑斑的门锁,转身看到苏培盛仍然站在不远处愣神,有些不解的提醒道,示意他该回去给四爷回信了。
却不想,苏培盛闻言,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很是不顾身份的一撩袍摆,抬腿就踹了过去,压低嗓门,尖着嗓子骂道:“你们两个猴崽子儿,你爷爷我怎么当差,还需要你们吩咐!”
话虽然这么说,他骂完了,也只能自叹倒霉的往上房走去。
四爷眼见是气大发了,偏偏他这个悲催的近身太监,连想要趁机躲一会儿都被两个小太监大咧咧的戳破了。
嗐,想到这里,苏培盛又叹了口气。
好在他一进上房就看见陈福已经脑门带汗珠的从院门口过来了,那腿脚,比起年轻的王以诚,还要更加利索些。
“让你去关的人,你这一去就是这儿半天,怎么着,是打算趁机给你这位李主子送个人情?”心气不顺的四爷,看着苏培盛畏手畏脚地溜边进来,便迁怒的训斥道。
“奴才不敢。”
前有张明德、杨宝禄的事情提醒,后有四爷这张扑克脸严词恐吓,他苏培盛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和后院这些女主子们有什么牵扯。
他辛辛苦苦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等到了四爷出宫建府这天,吃的苦头不比四爷少,他还没捞足油水,也没有过够这风光日子呢,哪里会学着张明德那没脑子的货,做出认不清主子是谁的傻事,还妄图通过个把女子就能暗地里做了四爷的主,真是蠢得脸猪都不如了,枉费他辛辛苦苦地栽培他那么些年。
“不敢,爷瞧你的胆子大得很!
爷坐在这里这么半天了,连碗茶都没上,你这个大太监,可真是当得好差事!”四爷也知道他迁怒的没有道理,但是他是真不想看到苏培盛这个算得上是陪着他一块长大的人,有朝一日也做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才会经常严词敲打一番,让他不敢轻易动旁的脑筋。
被骂得一愣的苏培盛,暗自表示他冤枉透了。
在这东小院的地盘,哪里轮的上苏培盛去跟前伺候,更甭说,四爷一进门,宫人就已经按照规矩送了热茶,还不是四爷自己个儿手欠,直接给摔在地上了。
想到这里,苏培盛缩脖端腔地一顿认错,不等四爷再出声,便忙往茶室去预备茶水了,路过堂屋的时候,他还往那块打湿了的地毯上看了一眼。
本来暗红色印染素白色宝相花纹的的羊毛宫毯上,暗黄色的茶渍,虽然片量不大,但是却很是显眼,这四爷也就是仗着他生来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吧,不然的话,就冲他糟蹋东西这性子,苏培盛都得大耳刮子扇他,这么一件东西,那都够多少人家吃一年的了。
想到这里,苏培盛暗自砸了咂嘴,手上的差事却是不敢耽搁,只眨眼功夫就泡上了一杯味道、温度都顶顶好的六安瓜片,猫腰弓背的递到了四爷跟前。
这边,苏培盛准备的茶水刚一到位,四爷刚抿了一小口;
那边,陈福就掐点似的吩咐人进来通禀了。
“让他滚进来!”看似火气不减,实则已经有些消火的四爷,不紧不慢地喝了小半碗茶水,这才挑眉笑骂道。
人老精,马老滑,鬼老灵。
看着陈福低眉顺眼进门的样子,苏培盛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恶意,这货儿绝对是掐着点来的,不然怎么刚刚好他被骂过一次,他就过来捡便宜了。
不对,单靠估计,陈福这老东西就是再能摸准四爷的脉,也不可能估算的这么准,兴许他身边就有这老东西安排的钉子。
一想到这点,苏培盛华丽丽的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他这人口风紧,也不大喜欢背地里说人闲话,不然就他肚子里那些牢骚话都传到陈福耳朵里,就凭着太监那小心眼的性子,他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暗自庆幸的苏培盛,再也顾不上腹诽陈福了,一个劲的合计着身边的可疑人物,同时也警醒了起来,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有空给自家主子提个醒,如果主子身边要是有陈福安排的钉子,一旦陈福存了什么坏心,主子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与陈福这种技术性的人才不同,他苏培盛的荣辱都挂在了四爷的身上。
“爷吩咐的差事,你可听明白了?”
就在苏培盛神游天外的时候,四爷已经和陈福说完了话,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起码已经恢复到了寻常时候,显然是火气都消散了,剩下的无非是对李氏的不满了。
陈福虽然长的憨厚,但是肚子里的坏水,却是一点都不少。
他明白这会儿不是在四爷跟前露脸的时候,很是规矩的应了句是,便恭恭敬敬的俯身退出了上房,径自往外去安排差事了,被他一块带走的,还有他的干儿子王以诚,说是要找王以诚去帮个忙。
对此,苏培盛自是又是满肚子的火气。
明明他才是四爷跟前得脸的大太监,可是他这位子真是不稳,前有张明德那个没脑子的觊觎着,后有王以诚这个陈福的干儿子做二等太监盯着。
苏培盛表示,他压力山大,要想保住位子,不被人踩下去,他只能更加尽心地抱住四爷的大粗腿。
“主子,您看奴才要不要给您预备些茶点和游记册子。”苏培盛看着一言不发坐在罗汉床上出神的四爷,这话在心里转了几圈,才上前说道。
“恩。”枯坐着,四爷也是很无聊,只能在心里琢磨事情,可是他明白他现在的情绪不稳,若是贸然安排什么事情,很可能起到不好的效果,所以也就没有反对苏培盛的提议,但是他又不想表示出他气急就莽撞的缺点,所以不冷不淡的用鼻子哼了一声,便算是答应了苏培盛的提议。
苏培盛自是不敢怠慢,招呼过李氏跟前的二等宫女,一块去李氏的书房翻了翻,找出了两本管事嬷嬷那边新送来的游记和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四爷跟前,便径自去了小厨房,不经灶上的婢仆帮忙,亲自在屉上挑选了两样味道清淡的点心,细细装盘后,这才拎着回到了上房。
一进门,正好瞧见陈福跟前的张起鳞过来回话,忙退后两步,重新站回到了廊下,很是自然的避开了四爷处理这种私密事的时候,一直到张起鳞回禀完差事,他这才慢慢悠悠地进了门。
“豌豆黄、豆沙糕都是屉上热着的,奴才瞧着这两样味道清淡,便做主选了这两样,灶上还有龙须酥、奶饽饽,若是主子喜欢的话,奴才再去换。”打从四爷跟尔芙的关系越发亲近,本就节俭的四爷在吃穿用上就更俭朴了,间食的点心,从来没有超过两样的时候,又是更是用完粥就算糊弄过去了,有次他轮休,张明德想要趁机讨好,居然背地里做主从前院厨房那边装了四碟点心,给当时正在刑部坐堂的四爷送过去,不但没能讨了巧,反而还被四爷申斥了一顿。
打那以后,苏培盛就算是记住了这点,再安排人给坐堂的四爷送间食过去的时候,就在也没有预备过精致的点心,相反选择了顶饿、味道也好的打卤面、炒饭、葱油饼之类方便用的食物,而且备的量很足,不说包揽了刑部上下一干人等的所有间食,但是堂官、郎官、乃至于笔帖式都能混上一口,很是对四爷的胃口,还得了比不多不少的赏钱,让王以诚两兄弟都嫉妒得不行。
果然,今个儿仍是如此,四爷只扫了一眼,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游记册子往一旁挪了挪,在小茶桌上腾出了个位置,让苏培盛能将两盘点心摆在桌上,同时又将手边的茶碗往桌边推了推,示意苏培盛去续茶,便继续低头去看游记了。
这算得上是四爷闲暇时候的一种休闲方式了。
以前,四爷是不大爱看这种东西的,更偏爱练练字,翻翻道家经书之类的打发时间,可是打从尔芙给他预备过几本内容详实,画法精致的游记册子以后,四爷就爱上了这种游记册子。
按照尔芙的说法,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很难看遍大清朝的各处美景,走遍大清朝的每一寸土地,可是经常翻看这种游记册子,就算是不能亲眼看到,不能亲自去了解各处的风土人情,但是总算是能从其他人的笔下了解到几分,也算得上是丰富了见闻吧。
“若是有机会,真想去大漠走一趟,去看看茫茫戈壁滩,赏赏沙漠中的夜景,看这册子上说,戈壁滩的夜空就如点缀着无数夜明珠的一片巨大黑幕,特别绚烂迷人呢!”
以前,四爷就曾在古书上看过关于戈壁滩的记载,但是与这种游记册子不同,那种掺杂在各种前朝政令中的寥寥几句关于景色的记载,很难让人真的有所体会,所以猛然看到这本册子中所说的那种隐藏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的戈壁滩美景,四爷很是为之心动。
不过作为观政的皇子,他是根本没有这种机会的,除非是随王伴驾,或是有去往那边的差事,这才能顺路过去瞧瞧。
“唉,可惜。”暗觉可惜的四爷,低叹道,合上了手中的游记册子,吩咐苏培盛仔细带着,他要等闲下来的时候,好好再翻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