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便在四爷府女人的悲剧中悄悄来临了,尔芙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回到府里的,尤其是联想到了今年会出现的乾隆的亲娘熹妃钮祜禄氏和今年要挂掉的大阿哥弘晖,她就更加郁闷了。
不过不管尔芙是不是情愿,她却不能拒绝这种苦逼的安排与设定,只能自打大年夜一过去,便开始严厉的叮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小太监都提高警惕,轻易不得出门,若是不必要,更是连正院的面都不要着了。
玉清等人虽然不太明白尔芙的要求,但是心里也觉得正院那边最近气氛不太好,默默的更加戒备正院的那一伙人和李氏的东小院那边。
在这般诡异的气氛下,四爷府达到了一种奇怪的平静,让四爷都觉得每次进内院的时候隐隐察觉到暴风雨前的平静了,所幸四爷最近颇受康熙爷的看重,身上压着的担子越来越重,进内院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
乌拉那拉氏的身子本就不算太好,又因为那场算计,彻底伤了元气,一直病病好好的窝在房里,整个人好像突然老了十岁的样子。每次去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时候,显得比德妃娘娘还要更老几分,时不时还会因为吹来的一股小风,咳嗽上好半天,弄得德妃娘娘十分担心会弄得老十四家才不足一岁的大阿哥染病,也就做主免了乌拉那拉氏每日初一、十五的请安。
但是在乌拉那拉氏眼中却并不是种好事,连带着都觉得德妃娘娘照顾弘晖上不尽心,日日让身边的福嬷嬷跟着弘晖进宫,却不想这一幕落在德妃娘娘心里,让德妃娘娘对着原本比较喜欢的弘晖淡了心思。一颗心的都放在了十四爷家侧福晋九月新添的小阿哥身上。
四爷知道这事后,趁着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时候解释,却因为俩母子本就不是特别亲近,又有十四爷这样子一个德妃娘娘的宠溺小儿子在对比着,让四爷也觉得有福嬷嬷在能更加安心些,将这事丢在了脑后。
而尔芙天天在院子里带小包子玩,倒是玩得很嗨皮。又几次瞧见弘晖精神奕奕的样子。倒是觉得她这只蝴蝶改变了历史进程,也就不在心里合计这事,虽说还会提醒自己要小心。但是更多的是放下,倒是多了几分慈母的样子,让缺少母亲照顾的四爷觉得尔芙是个很好的母亲。
康熙四十三年,二月末。
四爷进内院的时候越来越少。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尔芙只能再次交代身边人小心伺候。话里话外的问着四爷,最后只得到了四爷一句“山东遭灾了,京里不太平”的话,弄得尔芙更加茫然了。
十余天过去了。四爷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可见灾情严重程度,尔芙拿出了存了几年的私房。足足有三百两银子和两千多两的银票,一股闹的装在了一个黑漆描金的里。瞧着四爷坐下喝茶歇息的空当,略带有几分扭捏的凑到了四爷跟前。
“爷,我听出去过的丫鬟们说,从山东等地来的难民都进城了,我想着能不能拿些银子出来弄个粥铺施粥救灾,也算是我为那些可怜人尽了一份心吧!”尔芙有些忐忑的说道。
因为她不知道这样做,落在四爷眼里会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日日吃着美味佳肴,一想到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她总是有一种负罪感。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她都快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四爷倒是没有觉得尔芙有什么坏心思,或者是旁的想法,毕竟几年的时间,足够四爷看清楚尔芙的性子,这会儿看见尔芙拿着盒子走进,只当她是被什么说的话鼓动了。
尔芙挠了挠鬓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说句实话,怕是爷会笑话我,但是我想到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心里头就不舒坦。
再加上听身边丫头说,路边上那些树的树皮都被难民吃干净了,外城到处都是那些个衣不蔽体的人,还有好些人都因为没钱看病死了,我就觉得不舒服。”
“傻丫头,这些事情自有男人们去做,你只管照看好小七就是了。不过既然你愿意为他们做些事情,那这东西爷就收下了,别胡思乱想了。
皇阿玛是个有能力的人,自然不会眼看着那些饥民饿死、病死,如今已经组织人手开设粥铺赈济灾民,连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医们也都在外城支开了棚子,尽力救治着染病的饥民。
爷也已经采购了不少粮食,只是有些恼恨那些个趁着灾荒大发国难财的奸商们,如今市面上的粮食都被人囤积了起来,又不能逼着他们拿出来,所以才会一直苦着脸的!”四爷明白尔芙的担心,拉着尔芙同坐在了太师椅上,轻声解释着。
尔芙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微微点头,低声说道:“爷,您担心那些受灾的人,我都明白,但是你做事可不能太冲动,手段上也要温和些,免得那些个人拿出钱财得了好处,骂名却要你来背,我可舍不得!”
“若是能让那些人都出上一份力,爷宁可背负骂名,可惜那些个奸商都是舍命不舍财的主,若是不那些让他们忌惮的手段出来,怕是他们一个子、一粒米都不会吐出来。
如今不单单那些奸商们如此,连一些朝臣都参与进去了……”四爷觉得话题扯得有些远了,长叹一声,将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捧着尔芙拿出来的匣子回前院去了。
尔芙望着四爷那挺直的后背,心里一阵阵的心疼着。四爷是个好人,可是却不善于表达,弄得那些个坏人都踩到了他头上,因为处处隐忍,经常气得胃痛,而只能一次次的压着火气办差,这才过了年三个月。她就已经眼瞧着四爷瘦了一大圈,让原本就不太壮实的身子,显得更加柔弱了,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撑起了那么多难办的苦差事。
有的时候,尔芙常常怨恨着康熙爷,他是千古明君不假。但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原来宠爱着嫡后所出的二阿哥胤礽,忽视了与其差不多大小的几个儿子,如今宠爱幼子。刻意的忽视着这些年兢兢业业办差的几个已经成年的儿子,更是将所有女儿统统嫁到了蒙古去安抚他的盟军,可是却完全没考虑过他那些女儿早死的真相。
她不相信那些在京里都神采飞扬的格格们,一到了蒙古那边就各种生病。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就过世。若是有康熙帝撑腰,何至于那些嫁出去的格格都这么惨。
尔芙不想让这样的情绪一直围绕着自己。但是一想到康熙爷牺牲的女儿们,她就担心她的小七也会有这样的遭遇,她是一个母亲,她也只是一个母亲。她舍不得她女儿远嫁,她更不愿意女儿年轻轻的就过世,哪怕嫁的在风光。她也不愿意。
在她心目中,她的女儿就该找一个她喜欢。而对方也喜欢她的男子,两个人不说琴瑟和鸣的过上一生,生下一堆小包子,也该是幸福的过完一生。她祈祷着能因为她这只蝴蝶影响到康熙,让他早挂几年,毕竟如果照历史进程看,她的女儿成年的时候,四爷还只是一个王爷,没有能力决定她女儿的未来。
不过这一切还太远,尔芙这个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家伙,只是坐着发了会愣,打算将这些烦心事推给能干的四爷,便起身继续逗包子去了,让旁边伺候的玉清等人有一种跳戏的感觉。
灾情如火,遭罪的只有那些寻常百姓。
四爷拿着尔芙给的匣子,回到书房打开一看,眼睛眨了又眨,认真的数了三遍,这才让苏培盛将匣子收好,毕竟他是个皇子,他决不能在康熙爷下令之前去赈灾。不然落在那些有心人的眼中,难保不会说他拉拢民众,虽然他担心着受灾的百姓,却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再想到尔芙拿出了那么多银子,那绝对不只是她每个月的体己钱,很可能连嫁妆里的铺子、庄子的收益都拿了出来,再次感叹这妮子太善良,又不由的担心她这样傻乎乎的,早晚被人吃干抹净,只能暗自吩咐张保等人好好照顾着。
“来人,备马!”四爷虽然不能去赈济灾民,但是还是想要获得第一手的材料,这样也可以在明个儿的朝会上说出最可行的法子,朗声吩咐道。
片刻工夫,小太监就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苏培盛也伺候着四爷换上了一袭寻常的袍子,换下了发梢的红色流苏穗子,带着小小的瓜皮帽,起身出了书房就往外城跑。
别看流民入京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内城里却是半个都没有,所以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大臣们,若是不亲自走出内城门,根本看不到那些衣不蔽体的饥民,也看不到那些个腌渍不堪的事情。
四爷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几个粥铺都冒着白气,却也看到了那清可见底的粥水,心里暗自赌了一口气,再往外走着就看到了一些身体强壮的难民,正在欺压那些个老弱病残的难民,更有些穿着不错的下人打扮的男子将那些个模样不错的女难民挑选出来,丢下几个馒头、几个铜板就将人拖走的,若不是旁边一直有苏培盛孜孜不倦的劝着,怕是四爷都要拎鞭子抽人了。
人在苦难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发泄方式。有的人会怨天怨地的哭哭啼啼,但是有的人却会变得和平时不同,彻底的忘记了律法严明,肆无忌惮的踩踏着律法,更有甚至会拉起一支参差不齐的队伍,冲击着那些殷实之家,因为他们都觉得法不责众。
四爷走这一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不堪,也看到了那些可怜无助的人们,只觉得心里头的怒火,远远少于心中的酸涩,若不是临走的时候发现拴在桩子上的马匹被人吃了,他定然不会将那些个奉命赈灾的粥铺管事拽出来抽鞭子的。
第二天一早,四爷早早就起身来了书房,勾勾抹抹的写出了一封满是激动和同情的奏疏,骑着快马一路往宫中跑去,但是他却没有直接往等候的地方去候见,反而直接来到了毓庆宫。
倒不是他觉得康熙爷年岁大了,要巴结着太子,而是他觉得太子比他在康熙爷心目中的地位要重的太多了,为了能更快的帮助难民不被饿死,那么这封奏疏就要从太子手上送出去。
太子正在吃早饭,听说四爷过来,倒是也没让四爷等着,直接就让四爷进来一同吃饭,却不想四爷只是扫了一眼就拖着他往内殿走去,更是将手里的奏疏塞在了他满是油污的手里,嘴上飞快的说着昨个儿在城外的见闻。
胤礽本就不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开始时还有些不满意四爷的做法,但是随着四爷的叙说,整个人也专心了起来,一目十行的飞快扫视着四爷送来的奏疏,过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抬眸看向了四爷那通红的双眼,吩咐阿宝准备笔墨,重新抄录了一份语气比较温和的奏疏,这才数落起了四爷的不体面样子。
有了胤礽送出的折子,这事就算成功了一般,四爷也就当是卖给胤礽一个面子,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胤礽那十余年不变的一套话,最终一抹嘴,趁着胤礽更衣的工夫,快速的离开了胤礽所在的毓庆宫。
四爷忙忙活活的为了难民奔走,尔芙也没有闲着,一大早就吩咐赵德柱拿了足足有五百两的银子出门,让他采购了粗布袍子和草鞋、草席、被褥等东西送到外城去,希望能改善下难民们的生活环境,虽然做不到帮助到每个人,但是总算是尽了一份心。
毕竟北京的三月还不暖和,夜里凉飕飕的风一吹,没准就要让这些身体虚弱的人病倒,若是只是付出一些银子就能救下他们的性命,尔芙愿意。
不过尔芙也明白民心太过不是好事,特地吩咐赵德柱不许透露他的身份,再加上赵德柱平日并不在外走动,倒是也没有人发现这一大批的物资来源于四爷府,更没有知道这些事情是尔芙所做,除了负责暗中保护尔芙的张保手下的几个暗卫。
早朝上,康熙爷下旨上八旗大臣和汉大臣、内务府各自在五城、城外等地设立粥铺,更是明里暗里的点出了不许弄虚作假,若是一经查获,到时候严惩不贷,另又将山东任上的几位贪腐官员统统抓了起来抄家,至于最后的处置结果,那就不是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了,赈济灾民被放在了头等大事的位置上,其他的事情一律让路。
不得不说,圣旨如山,一道圣旨下达,那些个送米汤的粥铺终于开始熬粥了,连带着那些个嫌东嫌西的太医们也都靠谱了起来,一批批的药材从内务府挪了出来,让那些内务府的大佬馆心疼的嘴角直抽抽。
四爷特地又在傍晚的时候去了一趟外城和城外,看着那些已经打起来的遮风挡雨的棚子、热气腾腾的粥铺和那些已经换上衣裳的难民们,终于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脚步轻快的回府进了内院,直奔着西小院跑去,他的小妮子总是那么让他惊喜。(未完待续)
ps:ps:每次翻看关于四爷的史料,绾心就觉得心疼,满肚子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