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来了。”谷岳铭稍稍回眸, 对着宓茶道,“怕。”
他将一行人护在身后,双眼一眯, 三人脸上扫过, 对方皆戴着面具,根本看不见五官。
女剑士和巫师交换了个眼神, 该死,谷岳铭怎么在这儿!
那柄巨大的剑矗立在大地上,剑柄高于空中的三人,散发着恐怖的气场。
为首的男人很快挥手,低喊一声, “撤!”三人立刻消失在了空中。
为防调虎离山之计,眼下谷岳铭没有追击的打算,他转身看向宓茶, 宓茶冲过了破碎的三层防护,扑进了爷爷怀中。
沈芙嘉狠狠地松了口气,掌中的寒光消失,将刚刚拔.出剑柄的冰嗜收了回去。
谷岳铭抱住了宓茶,低头问道“有没有受伤?”
宓茶摇了摇头,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遭到如此嚣张的威胁。
“谷, 这件事是我不对。”秦浩文低着头, 眼镜因脸上的汗滑落,斜斜地架在鼻梁上, 整个人仿佛是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我不该冒然带着孩子出来的。”
二十年前陈家灭门一案记忆犹新,秦浩文都不敢想象, 如宓茶折在了这里,他还能不能幸免于谷岳铭的剑下。
冷汗涔涔,他的余光朝着身侧的樊景耀望去。
方才那三个人口口声声说他与禹国建立了合作,说姬方缙是为了他才派人来杀的宓茶——他和禹国绝没有半分牵扯!
秦浩文这次之所以答应百里夫人来这里做评审,目的就是为了让百里一族放,让她知道,自己没有打东方半分主。
那些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若是樊景耀将告知谷岳铭,那他秦氏一族……
在天极的剑士面前,秦浩文的手指和视线抑制不住地轻微战栗。
樊景耀挥手,派了个人去扶翡丝芮,自己则对着谷岳铭低低地汇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宓茶在爷爷怀里稍稍平复情之后,退了出来,回到了队友身边。
“对不起大家,”她咬着唇,冲着每一个人鞠躬道歉,“真的对不起。”
慕一颜一托住了她,“干嘛呢,不倒翁呀?”她苍白的脸上挽起了一抹笑,小声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鞠了,我不都没事么。”
她笑着,指尖又有些发颤,犹没有死亡的恐惧中抽离出来。
宓茶握住她的手指,那指尖冰凉,温度同她一般。
面临死亡的时候,宓茶没有哭,此时握着慕一颜的手,她眼睫一颤,抑制不住地滚下泪来。
那泪砸在了慕一颜的手背上,于死里逃生的少女而言,过于灼热,情不自禁地鼻尖发酸。
她一抱住了宓茶,眼圈一红,更咽着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真的没事……”
“是啊,又不是你的错。”一旁的付芝忆道,几人望着宓茶,皆没有责怪之。
警察在这时候赶来了,随行的还有驻扎在首都的武警。
三人现身时,给四面设下了结界,隔绝了一切干扰,仅凭这些七.八级的低阶能力者,根本无法闯入。
此时四周拉上了黄线,开始善后处理。
谷岳铭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团,拧眉道,“回去再说。”
他正准备收剑,忽然发现,那群围在一起互安慰的女孩之中,有一人突兀地游离在外。
她站在剑旁,愣愣地仰头,望着那金白『色』的巨剑,眸中充斥着懵懂的憧憬与艳羡。
谷岳铭稍稍回忆了一番,这个女孩他在看比赛时有影响,似乎是叫柳凌荫,一名火系重剑士。
等级一般,但让他看得舒服——比那个站在他孙女儿旁边,假模假样的冰系舒服多了。
巨大的剑化为一缕金光,回到了谷岳铭的储物器中。
剑忽然消失,柳凌荫后退了两步,这才如梦初醒。
“怎么,夫的剑有何特之处么。”谷岳铭双手负后,朝着那名女孩走去。
“啊不,”剑主发现自己窥视的模样,柳凌荫连忙低头摆手,慌『乱』地解释,“我只是、只是觉得您很厉害。”
她说着,声音弱了下去,“如有一天我能像…”话音一收,柳凌荫涨红了脸闭上了嘴。
她一个区区九级,居然敢肖想天极,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听着都让人发笑。
谷岳铭看透了她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孩,随后淡淡道,“你成不了夫。”
柳凌荫一噎,讷讷地点头称是。
她知道她成不了谷岳铭,这世上一共不过五名天极,无一不是天才中的天才,而她的等级在e408中都是倒数,这辈子能不能达到三级都不一定,竟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大话来。
真是丢人。
谷岳铭接着道,“重剑与轻剑所走的道路迥然不同。”
他负手而立,看向柳凌荫,“夫认识一人——百里谷四熊天晟,王级下阶重剑士,他才是你的未来,闲暇时,你来百里谷看看。”
说罢,他便转身坐上了秦浩文叫来的车,留下愣怔的柳凌荫站在原地。
严煦推了推眼镜,走到了柳凌荫身旁。
“怎么样,打算和我共侍一个上司么。”
柳凌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人群中的宓茶。
她又一次回身,愣怔地望着地上巨大的深坑,久久无法回神。
谷岳铭的那句话,是肯定她的么?
他难道真的觉得……她能够做到吗——女『性』在重剑士这一领域天生劣势,少有大成者,谷岳铭难道真的觉得,凭她一个普通出身的女孩能突破一级、进入天地仁王这传说中的境界吗?
一瞬间,四肢百骸传来无穷的力量,它汇聚于,直冲头顶,烫得柳凌荫双眼酸红。
柳凌荫小到大鲜少得到肯定,不是在父母口中,还是在学校里。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无理取闹的跋扈富家女,觉得她不学无术、任『性』妄为。
如今,有一名天极的剑士,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她以问鼎天下、成为举世罕见的王级女重剑。
右手紧握成拳,柳凌荫抿唇,目光坚定炽热。
她定定地俯视着脚前的深坑,随后跪坐而下,掬起了一坑旁的土。
将这捧土奉于掌中,凝望良久后,柳凌荫将珍而重之地收入储物器中——
她绝不会让谷岳铭后悔说出今天这番话来。
一行人坐车回到了酒店,闻校在得知这件事后,连声向谷岳铭道谢、道歉。
谷岳铭摆手制止了他的道歉,这件事远不是一个四级以左右的,与闻校无关。
送几个孩子回房休息后,他随着秦浩文去了他的酒店。
“谷,这件事……”秦浩文刚要开口解释,谷岳铭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多说。”
“对方若真是想帮你,不至于在杀人前费那么多的口舌。”
对方特将原委说得那么清楚,还着重点出了姬方缙,藏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听他这么说,秦浩文舒一口气,“您信我?”
“夫来首都有段时间了,姬方缙早就得到了消息。”谷岳铭是走普通入口来的,需要刷身份证才能入城,当他的证件挨上刷卡机的那一瞬,姬方缙便知道他来了。
若真是姬方缙干的,且不说他是不是昏了头才会觉得两个王级、一个地级能摆平他,就算姬方缙真的异想天开,那三人不该在见到谷岳铭后,如此震惊。
显然,他事并不知道谷岳铭来首都的消息。
“您是说,是有人故挑拨百里和总统的关系?”秦浩文问。
“未必就是针对我,你自己回去好好查查。”
今天这件事深究起来三方都有受损,首当冲的还属秦氏,来者或许是西大陆的势力未知。
谷岳铭瞌了瞌眸,片刻,在秦浩文的注视下起身。
“好了,天『色』已晚,夫不便打扰。”余下的是百里的私事,他无与秦浩文多说。
秦浩文很快察觉了这一点,他不多挽留,跟着起身道,“谷,您就在这儿住下,离金瑞近一点,我去叫人给您再开个房间。”
谷岳铭本想回绝,转念一想,能派出二王一地,对方来头不小,如今首都鱼龙混杂,在地级能力者面前,普通的军队犹如纸盾,毫无用处,他还是离宓茶近些为好。
“那就有劳你了。”他点头,不客气道,“过两谷溪和她母亲要来,你开个大点的房间。”
秦浩文笑着点头道,“是是。”他额上后怕的冷汗还未散去。
谷岳铭住了下来,近距离保护几人的安全,另一边,经过这场波折的孩子则彻夜难眠。
死亡的恐惧还笼罩着她,这是和信任训练时完全不一样的验,更加冷冽刺骨,让人牙关打颤,窒息压抑。
沈芙嘉抱着宓茶,宓茶缩在子下,她的额头贴着沈芙嘉的锁骨,双手紧紧拽着沈芙嘉的衣服,唯有沈芙嘉的平稳的跳声,才能让宓茶感受到她的安康。
在这件事上,宓茶所背负的害怕比所有人都更为沉重,那份害怕不止是她一个人,还要添上他六条『性』命。
她全因她而牵扯中,如今天出现了什么外……宓茶根本无法想象她该如何面对她的家人。
她埋在沈芙嘉怀中,嗫语着,“对不起……”让她受惊了。
沈芙嘉摇头,她的下巴搁在宓茶的头顶,自回来到现在,宓茶不知说了多少次对不起。
“我的身边总是容易出现外。”
太多刀光剑影藏匿在暗处,就在去年,当她暴『露』了[复制]这一技能后事情是如此。
宓茶垂眸,“你跟着我,太危险了。”
沈芙嘉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你前总是奇怪,为什么我不是牧师。”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宓茶茫然地子中抬头,望向了上方的沈芙嘉。
刚与沈芙嘉认识的时候,宓茶的确常有这样的想法,她总觉得仙逸优雅如沈芙嘉,比她更具牧师的气质。
沈芙嘉低头,对上的宓茶的双眼,继而一笑,“现在你我都明白了,因为我要保护你呀。”
她埋在了宓茶柔然的发丝中,闭着眼,满足地微笑,“茶茶,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能和你死在一起,我甚至觉得自己好幸福。”她缱绻地摩挲着宓茶的后背,低低地呢喃,“我是你的,我的命是你的,不要对我有任何的愧疚。”
存于她内的剑由宓茶的鲜血浇注,宓茶为了她而割开手腕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便都归属了她,她的生命属于她,她手中的剑只为她而战。
这些,本该就是宓茶的。
沈芙嘉的手臂收得愈紧,像是蜘蛛抱着猎物,她爱恋地磨蹭着宓茶。情丝如网,将她自己和宓茶细细密密地缠绕在一起。
但宓茶并不接受她的好,“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还是你家人的。”宓茶摇头,“我怎么能不愧疚。”
沈芙嘉抚上了宓茶的侧脸,“不要再去想它了好不好……”那双美眸柔情似水,温润地望着宓茶,“大家都没有在,错的不是你,是那些为了利益而不顾人『性』命的人,他才是罪人。”
提及那些人,宓茶抿唇,今天这场暗杀来得突然,到底是谁要她的『性』命?
“你觉得…真的是小玉的爸爸想杀我么?”她问沈芙嘉,沈芙嘉比她聪明。
沈芙嘉眼眸微转,“我不知道。”
“不过,”她蹭了蹭宓茶的额头,“不管是谁,总归是和他有所关联的人。茶茶,你不要和总统一家靠得太近了。”
“那小玉是不是很危险?”宓茶立刻抓住她的手问,“会不会有人装成我百里家的人朝她下手?”
沈芙嘉一顿,宓茶根本没有听出她后半句话的。
“她是攻法双修。”左臂柔柔环上的宓茶的后背,一路攀附到了她的后脑。沈芙嘉倾身,将宓茶按回了自己胸前,“担了。”
“不行。”宓茶推开沈芙嘉,坐了起来,“我得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让她有所防范。”
她挪动着身,离开了温暖的窝,伸手去床头柜拿了手机拨号,急着事情告诉姬凌玉。
沈芙嘉眼眸一眯,她逆着身后的月光,脸上晦暗不明。
姬凌玉……
怀中还残留着宓茶的温度,然而此时,她已推开她,独自坐在床边寻找姬凌玉的号码。
沈芙嘉左手缓缓握紧成拳,关节泛白,小臂上隆起了几条明显的肌线,柳凌荫那两支一共30kg的负重镯,昨天起,便都套在了她的左臂之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些许的扭曲掩下,继而后环住了宓茶,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一同看向她身前的手机。
“这么晚了,姬凌玉该睡了,明天再找她。”目光定在了屏幕上的“小玉”二字上,沈芙嘉呼吸一滞,随后又立刻舒展放松。
一偏头,她枕在了宓茶的肩上,一缕青丝随之滑落在了宓茶拿着手机的胳膊上,将她半臂染上沈芙嘉独有的馨香。
她柔声道,“茶茶,就吵醒人家了……”
“没关系,反正小玉复赛不上场,她最近不忙,白天以休息。”宓茶按下了号码,“我不会打扰她太久的。”
沈芙嘉一怔,宓茶怎么会知道姬凌玉复赛不上场?
除非——
她私下有所联系。
那双桃花眼中的目光骤然尖锐了起来,死死盯在了那片泛着银光的屏幕上,瞳中最后一丝光亮随之消失。
在身后月光的反衬下,倚在宓茶肩头的少女,双眸黑暗得没有半分亮『色』。
多么恬不知耻的女人。
私下里将自己队内的安排告诉茶茶,是试图以此提高茶茶对她的信任么,还是彰显她的胜券在握?
恶的婊.子,什么叫做“最近不忙”?谁关她最近忙不忙,话里话外暗示自己有空,真是下贱的手段。
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学同学而已!
攥着这点旧情没完没了地出现在茶茶面前,像是蟑螂一样死不干净,她到底知不知道,茶茶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这个普通朋友就该知趣点主动避嫌!
沈芙嘉偏头,她柔若无骨地贴合在宓茶的背部,脸颊轻轻磨蹭着宓茶的后颈,双手穿过她的身侧,轻抚着那柔软的胸口和腹部。
茶茶那么单纯又善良……她一点都看不出姬凌玉的真面目,她要保护好茶茶,绝不能让这种机深沉的伪君子靠近她。
电话接通,宓茶刚一张口,对面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女音,“大半夜打来电话,百里觅茶,你有没有点时间观念?百里家的家教未免太差了。”
“花百音?”宓茶一愣,无和她计较口舌之争,“小玉呢,我有急事找她。”
“小玉?”对面似乎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阴冷哼笑。
“她没空理你,再打来了。”花百音说着,正准备按下挂断键,忽地,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前方传来。
她指尖一颤,猛地抬头,就见玄关之处,姬凌玉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凌玉……”花百音立刻起身,脸上堆起僵硬的笑,“你、你不是去训练室训练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姬凌玉玄关处朝着花百音走去,“手机忘带了,我来取。”
她走至花百音面前,目光下移,看向她身后的手,淡淡道,“拿来。”
花百音暗暗咬牙,她将手机放到了姬凌玉手上,脸上的笑一扬,“这样啊,刚刚百里还打来电话,我和她说了你不在。”
姬凌玉接过,转身便走。
推开大门之前,她侧身睨了花百音一眼,“人的东西,未经许不要『乱』碰——花家的家教,应当教导过你这一点。”
花百音愣怔地僵在原地,她望着大步离开套房的姬凌玉,冷得如坠冰窟。
良久,她才恍惚地跌坐回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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