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六点十分,嘹亮的起床号准时吹响。
宓茶前一秒还趴在温暖的床里,后一秒被沈芙嘉摇醒。
“茶茶, 快, 起床了。”沈芙嘉一边穿『迷』彩裤,一边焦急地唤其他人起来。
宓茶坐起来懵了一会儿, 紧接着一万米三个大字炸在了脑中,她哆嗦了一下,掀开被子穿衣梳头,抱着洗漱用品去一楼洗漱。
一楼一片混『乱』,有人睡眼朦胧, 有人神清气爽,宓茶夹在人群里『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好在参训人员较少, 全部挤在一块儿也不用排队。
匆匆忙忙出了宿舍楼,两位老师早已等候在楼前的水泥空地上。
学生们你推我挤地排队,然而现在的人数和刚来时不同,排成原先的列队后,队伍参差不齐, 『乱』七八糟。
李老师掐下秒表,女生全员到齐在06:27;她瞟了眼隔壁的男生队伍, 还有两个没有到。
不错。
“第二排上前, 补齐。”
来时整整齐齐的两排女生,现在只剩下十一个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字会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八——乃至小于八。
“第一阶段的训练已经结束, 现在,我宣布第二阶段的训练规则。”李老师双手负后,声音传得每个人都能听清,“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们的老师,而是教官。”
“在这里,说话前打报告,回答只有‘到’和‘是’,听明白了吗!”
沈芙嘉精神一凛,果然,老师们的要求变了。
之前不论他们在队伍里小声说话还是做小动作,老师们都毫不理会,今天第一天就开始肃清纪律,看样子是要开始真正的训练了。
学生们被这气魄所震慑,乖乖地异口同声喊道,“是!”
李老师颔首,在列队前踱步,“我记得第一次练习赛时,我就和你们说过,高中的能力科打分一概虚高,你们自己的表现如何,我以为你们自己心里很清楚。”
“可你们好像不那么清楚。”
那双犀利的眼睛掠过了几名法科生,“要人背?要人抱?把咒术花在走路上?”
经常抱着方琴行动的童泠泠别过了脸,靠着风系咒术行动的严煦抿唇,文莹也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宓茶更是心虚地缩了下脖子,她前期靠沈芙、嘉柳凌荫背,后期也要靠[恢复]和[增幅];
李老师骤然怒喝,“你们是哪里来的公主!残废了?还是说能力富余到花也花不完了!是谁打到一半能力透支得像个死人一样!”
宓茶心跳一滞,李老师好凶,比以前更凶,和昨天与她一起吃饭的那个李老师完全不同。
“法科生——情有可原,” 在怒斥完之后,李老师的声音稍作平静,然而这短暂的平静之后,她的音调再度拔高,“但是你们这几个攻科生在给我干什么!”
“背个小姑娘什么都不做,光是走路就要人家开30%的增幅?两个小时就能出现体力透支?”李老师『露』出了极度匪夷所思的表情,“这是攻科生?”
她偏了偏头,百般疑『惑』地靠向了她们,“攻科生……是什么东西来着?”
几人被训得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站得笔直,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
为了吸引能力者报考能力专业,教育局在高考时,对能力科目的打分宽松得近乎白给。
她们每一场比赛的分数都很好看,接近满分的好看,但其实学生们在比赛时都能感觉得到,她们存在着有很多的不足。
这份不足被严厉地挑破,令每个人脸上都有些难堪。
“每天一万米是雷打不动的基础,”她一指后方的『操』场,“刚刚结束第一阶段训练,考虑到你们的身体情况,前两天法科生跑七千,后天开始,正常训练。”
她说罢,喝了一声,“沈芙嘉!”
沈芙嘉当即喊,“到!”
“排去队首,以后队长就站在那个位置。”李老师后退几步,让开了路,“由队长带队,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吃饭。八点的时候,我要准时看见你们在这里集合!”
“是!”
队伍在这份疾风骤雨下朝前驶去,基地的『操』场一千米一圈,宓茶向前跑动着,有些恍惚地扭头看向了李老师。
她还是不敢相信,昨天坐在她旁边笑着的李老师会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这一扭头,她看见了李老师紧锁的双眉。
她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严肃到了凝重。
宓茶回头,她想起了老师们口中说的“第二阶段”。
难道这还不是最终的训练,还有“第三阶段”么?
她『摸』不清老师的想法,只能跟在队伍里跑。
沈芙嘉将速度压得很平缓,这个速度让宓茶文莹等一干法科生觉得适中,可对于攻科生来说,太慢了些。
宓茶目前的体力可以支撑她跑完前两圈,从第三圈开始,心肺、体力全线溃败。
她低着头,只着眼于飞速消失在自己的脚下的跑道,看着跑道一截一截地消失在脚后,强制让自己放空思绪。
宓茶没能保持住口鼻呼吸的节奏,第二圈的后半段就只剩下了大喘气。
排在宓茶前面的陆鸳听见粗重的呼吸,扭头看了她一眼,“抬头,不要压迫你的呼吸。”
宓茶依言抬头,那双眼被风吹得微红泛泪。
她断断续续地挤出字句来,“陆、陆鸳,你体力……真好……”
法科生中,此时还能保持面不改『色』的只有陆鸳。
“多练。”陆鸳简言意骇地回答后,回正了身形。
陆鸳的个子不高,比宓茶还要矮上几公分,可她的身材比例十分协调,加之那副“放心,我什么都会”的气场光环笼罩,平常从没有人把陆鸳和矮扯上关系。
此时,宓茶跟在陆鸳身后,她才恍然发觉:
陆鸳的背影和普通的少女无异。
昨天晚上下课后,陆鸳给她发消息,说想要找时间和宓茶磨合一下牧师与巫师之间的克制问题。
事实上,从高三上学期开始,陆鸳就着手这个问题,只是可惜宓茶寒假去了楚国,两人没能联系上。
宓茶想起了昨天李老师对自己说的话。
李老师特意坐到了自己身边,让她留意同学。她让自己留意的是谁呢……
宓茶的目光落在了陆鸳身上。
陆鸳还是陆鸳,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又什么都难不住她的模样,闻校长宣布沈芙嘉是队长时,陆鸳眼睛都不眨,第一个交了协议。
那张关乎她们生死的协议下,被陆鸳漫不经心地签上了自己大名,字迹随意潦草,飘着两分玩世不恭。
从认识陆鸳的第一天起,宓茶就不时感慨,陆鸳真是个神奇的人。
跑步一累,宓茶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终于捱过了第三圈。
第四圈起,队伍开始『乱』了。
攻科生们不耐烦这样慢吞吞的速度,从后往前超过了法科生们,而法科生们到了极限,开始走走停停。
在沈芙嘉身后的文莹掉了队,她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
沈芙嘉扭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跑去了文莹身边,抚了抚她的背,“怎么样,还能行么?”
文莹喘着气摇头,“你们先跑……我一会儿上来。”
“好。”沈芙嘉点头,一转眼严煦的脸上也是一片绯红。
四肢的累倒是其次,心肺上的疼痛才最让人难受。宓茶跑得泪眼模糊,她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文莹停下来休息的模样。
她、她……文莹停了,那她……
“别停。”沈芙嘉从文莹身边跑了上来,右手抵在了宓茶的腰后,陪着她一起跑,“停下来会更累。”
身后的手并不柔软,像是运输带上拨运产品的杆子,冷硬有力地抵着宓茶朝前跑去。
文莹和沈芙嘉一走,陆鸳就成了队首,攻科生们基本已经全部超过了陆鸳,陆鸳并不提速,不紧不慢地照着原速跑。
她的呼吸开始沉重,可步调节奏和刚站上起跑线上时一模一样。
“队伍『乱』了噢,”陆鸳目视前方,意有所指地悠悠念道,“队长。”
沈芙嘉没有作答,她见宓茶没有停下后,便再往后了几步,退到了严煦身边。
她没有问怎么样,免得严煦回答再花费力气,只是默默地陪着严煦一起跑。
严煦摘掉了眼镜,额间、脸颊旁未扎拢的碎发被汗打湿,粘在了她的脸上,那双眼睛跑得微微涣散。
在森林里的一万三,她们可以走走停停,走上两个多小时,而今天的跑步不含一丝水分。
到了第六圈的开头,宓茶再也熬不住,她停了下来,胸口疼得想吐,她怀疑自己的心脏和肺出现了裂纹,口鼻中涌现了浓郁血腥。
这才是五千米而已,从后天开始,她们要跑的是完整的一万米。
宓茶垂着头,除了呼吸,她什么都做不了。
透过模糊的视线,宓茶张望了一下四周,她发现整个『操』场上没有一个老师,只有和她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学生。
只剩下最后两圈了,她走也没什么关系……
老师没有说不能走,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老师在场,她实在跑不动了,文莹早就走了大半圈……
她是牧师,百里本家都不曾对牧师有过体能方面的训练。锦大附中的训练再科学、再好,难道能有百里家对牧师的训练好么……
在宓茶前方五百米,严煦也逐渐停了下来,在森林里,她的身体亏损得厉害,恢复速度比他们任何人都慢。
宓茶开始迟疑,沈芙嘉看见了宓茶疲惫的模样,也不再强求她继续,“休息一会儿,不着急。”她清楚宓茶的身体。
「要人背?要人抱?把咒术花在走路上?」
「你们是哪里来的公主!残废了?还是说能力富余到花也花不完了!是谁打到一半能力透支得像个死人一样!」
两声冷喝炸在了宓茶脑中,她猛地甩了甩脑袋,发丝上的汗珠甩在了脚下。
不,她已经从首都逃了一次,她不能一退再退。
李老师说的没错,她的能力并没有富余到取之不竭的地步,全国大赛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六人队伍的消耗比四人大上许多,她没有一丝能力可以浪费!
宓茶咬牙,她尝着口中的腥甜,嗅着铁锈味的空气,再度迈开步伐。
陆鸳又一次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她稍一扭头,看见了身后跌跌撞撞的女孩。
她愣了愣,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意外。
如今还在跑动的法科生,就只剩下她们两个而已。
宓茶咧了咧嘴角,她喘着气、回了陆鸳一份牵强的笑。
她要跟着陆鸳,半步不落。
别的法科生能做到,那她一样也能做到。
她不是只能娇养在百里谷里的公主,她是宓茶。
全国大赛之后,世上再无宓茶,这是她最后一次,以宓茶的身份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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