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未免太巧了
赵隼原本听了他的吩咐是要出门的,可是又乍然听见他提起一个络子,下意识的拧了眉头:“主子,那络子,是很要紧的东西吗?”
黎晏却摇了摇头:“不是多要紧,只是是元乐自己打的,丢在外头总归不好,我告诉了郭闵安,是宫里的东西,叫他审问刘子旺的时候,问一问那络子什么时候不在的,这会儿你要到魏家去,就顺带着问阿鸾一句,看看她去湖州之前,那络子还在不在玉佩上。”
赵隼这才哦了一声:“那……二姑娘知道那是郡主自个儿打的东西吗?”
黎晏不明就里,一挑眉,侧目望过去:“你想说什么?”
赵隼吞了口口水。
这事儿其实不好说,要弄不好,倒像是他编排二姑娘,说人家小心眼儿,可是殿下这样上心郡主打的一个络子……
黎晏见他半天不吱声,就催了一回:“问你话呢,你想说什么?”
“主子您这么上心郡主的东西,奴才是怕二姑娘吃心来着……”
黎晏叫他说的当下怔住,好似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好半天噗嗤一声笑出来,之后便再收不住了,到后来变成了捧腹大笑,直笑的赵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他笑够了,才一扬手,虚空点向赵隼站着的地方:“你怎么这么多的小心思?阿鸾不是那样的人,那络子她也知道是元乐自己打的,从小就见过,而且元乐平日里胡闹是胡闹,打络子她是一把好手,从前我们在京城那会儿,她没少打了络子送我们,你看她跟阿鸾像是水火不容一样,阿鸾身边儿还有好几个络子,是她打的呢。”
这种事情,他做奴才的怎么会知道?但元乐郡主和魏二姑娘水火不容,那是真的,他真是头一回知道,郡主还送过络子给二姑娘。
赵隼心下感叹,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这么多年了,郡主和二姑娘之间,其实本该为着他主子,打的不可开交,老死不相往来,可实际上又怎么样呢?
她二人倒比旁个亲近许多,从小打闹着长起来的,到如今,郡主往齐州来一趟,还特意把自己的玉佩给二姑娘留下,又说了那些话,听来委实像是顾念着二姑娘,怕她在齐州叫人欺负了去。
每每想起这个,赵隼就不由的想笑。
这算什么?合着只有郡主自个儿能欺负二姑娘,旁人都不行?
赵隼面上讪讪的,匆匆应了声,旁的再也不多说,就在黎晏的笑声中,退出了花厅,又一路出了王府大门,直奔魏家而去。
那会儿魏业已经知道了玉佩丢失的事,实则是添香所为,在府中发了好一通的脾气,当赵隼紧赶慢赶往魏家去的时候,在府门口迎头撞上了魏业。
魏业面色还是铁青的,带着一肚子的怒火,身后跟着王川,另跟了两个圆脸儿小厮,一左一右的拿着添香。
赵隼不认识添香,只是上回送魏鸾回家的时候,在清乐院见过她一回,眼下看来,便觉得这丫头脸熟,可他转念一想,便想起来,这是清乐院服侍的丫头。
他咦了声,又打量魏业脸色,三两步上了前去:“魏老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魏业见是他,虽说被拦了去路心生不悦,但好歹有所收敛,面上的神色也略缓和了些:“要到府衙去,赵总管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隼眉心一拢:“到府衙去?”
魏业沉声说是,心下略想了想,其实玉佩丢失的事情,齐王府的人从头到尾就都知道,且黎晏也没少出力,赵隼这会儿既然遇上了,那告诉他也无妨,他回了王府,带话给黎晏,黎晏也能放下这个心来。
只是想起黎晏已经知道昔年的真相,而赵隼也一清二楚,魏业心里又难免生出隔阂,眼看着赵隼凑上前,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赵隼眯着眼看他动作,心里全明白,也有嗤笑不屑,却不肯带到明面儿上来,横竖他主子还没拿了这话来问魏业呢,也轮不着他说三道四。
主子虽然说了,他今儿过来,敲打魏业几句也是好的,但这敲打也有个敲打的法子,况且这会儿又在府门口遇上魏业,他说要到府衙去,想来是魏家又出了事儿,且大约同清乐院有关,不然他不会叫左右拿着清乐院的丫头一道去。
是以赵隼敛了心神,也就收起了敲打魏业的心思。
魏业那头看着他眼神明灭几变,心中就更加警惕起来,轻咳了一回,清了清嗓子,反手指了指身后的添香:“那东西,是她偷出府去,到外头变卖了换了银子的,今儿到鸾儿跟前交代了个清楚,我这会儿要拿了她送官,叫知府大人处置。”
赵隼登时瞳孔放大。
这么巧?
刘子旺今日刚把玉佩上交知府衙门去,添香就在魏家交代了,是她把东西偷出府去的。
而且这么大的事儿,那是二姑娘贴身收着的东西,又有齐娘日日盯着,添香是怎么不动声色偷走的?之后惊动了衙门里的人,郭闵安亲自带着人查了那么久,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愣是没查到添香的身上去。
赵隼愣在了原地,一时也没听清魏业问什么,直到魏业又连声催促着叫赵总管,他才突然回过神:“魏老爷说什么?”
魏业蹙拢眉心,把视线定格在赵隼的脸上:“我是问赵总管来做什么的,赵总管方才在想什么?”
赵隼掖着手,肃容看他,又时不时的望一眼他身后的添香。
丫头脸上此时全是灰败,连慌乱也瞧不见,大约是先前在府中时已经闹过一场,她也没了心性,眼下只是听天由命了。
看样子,二姑娘并没有袒护于她。
“那玉佩,已经找回来了。”
赵隼短短一句话,叫魏业如遭雷击。
他怔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下嘴唇一碰,犹豫着反问:“找回来了?”
赵隼点头说是,又把今儿郭闵安到王府去的事儿,与他娓娓道来。
实际上这也是黎晏授意过的,郭闵安说了什么,就告诉魏业什么,不管魏业从前做过什么,不管这笔账之后要怎么同魏业清算,至少眼下的这件事,魏业该知道,也最有资格知道的一清二楚,故而赵隼也就没有瞒他什么。
“刘子旺?”魏业大感意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个人,会跟秦令歆的玉佩丢失有关,“他说他两千两银子买走的?”
“他是这样说的,郭大人到王府见主子的时候,也就是这样回话的,至于旁的,主子也不大清楚,郭大人说不知道玉佩是真是假,就没有急着审问刘子旺,还把人押在府衙中,只等着主子过目,确定玉佩是真的,才要再回过头去细审。”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声儿,目光终于落在了添香身上:“主子说这事儿该叫魏老爷知道,就打发了奴才来走一趟,另还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二姑娘,却没想到,贵府上还出了这样的事儿,竟还有丫头主动招认,是她偷了玉佩出府的。”
魏业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定了心神:“我这就带着她到府衙去见知府大人。”
他说完了提步要走,可是却看赵隼一动不动的还站在那儿,这才突然想起来,他方才话里说起有几句话要问魏鸾,但是如今魏鸾还在病中,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黎晏应当不会叫他去惊扰魏鸾。
于是魏业尴尬的笑了一把,也只是把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并不达眼底:“鸾儿还在自己院子里歇着,赵总管有什么话,还是叫王川陪着你进去问吧。”
他一面说,一面回头叫了王川一声。
王川欸的应了,三两步近前来,只是面对赵隼,他多少心有余悸。
魏业吩咐交代了几句,赵隼倒也不说什么,就看着他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临了了,他敷衍着应了两句,便目送了魏业带着人一路出了魏府的长街。
王川侧了侧身子,把路让出来,示意赵隼先行。
赵隼提了步上台阶,又倏尔把脚步慢下来:“看样子,你猜对了,即便魏老爷知道你出卖了他——也不对,这也并不算是出卖,不管怎么说,他没怪罪你。看来,甭管他以前多心狠手辣,多不近人情,对你,总算还不错?”
王川面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他突然警惕起来,那反应落在赵隼眼中,一时间把他逗笑了:“你紧张什么?我能做什么?你觉得我要做什么?你是怕我跟二姑娘说这些吗?”
赵隼一面进了府,一面失笑着摇头:“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关心则乱,你们要真是关心二姑娘,这么多年,有好些事儿,根本就不会干。你只是怕极了,才乱了心神,我疯了才敢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说给二姑娘听。我也不过是随口感慨罢了,你一辈子跟了这样的主子,我那时候还在想,这十几年间,你是不是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他突然容不下你,要杀人灭口,连你也不放过,没想到是我多虑了,你压根儿就没这样的顾虑,魏业对你,是真的信任倚重。”
他又啧声咂舌:“怪不得你肯为他卖命。”
王川脸色彻底黑下来。
赵隼这样阴阳怪气的挤兑他,他拿不准赵隼究竟想要做什么。
方才当着老爷的面儿,他明明什么也没提,什么也没说,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一样,连态度,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但是现在老爷一走,他拿这样嘲弄的语气和口吻……
王川脚下一顿:“事情是我们做的,我们也没什么不认的,齐王殿下要秋后算账,也不必你赵大总管跑到我们府上冷嘲热讽的吧?”
赵隼略一挑眉,对他的硬气感到意外:“原来有错在先的人,也能理直气壮,底气十足,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王川叫他倒噎住,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
可是赵隼却再不理会他,也根本就不需要他引路,便闷着头一路往清乐院的方向去了不提。
对于赵隼的出现,魏鸾是意外的,尤珠进屋回她的时候,她自己也愣了下:“他来干什么?”
其实从前赵隼也到府上替黎晏传过话,只是他从没有到清乐院来过,大多是把话说给大哥或是王川,再递进清乐院中,得了回话,他也就回王府去了。
但是自从前两天她在府外昏厥,赵隼出现在清乐院一次之后,这是……这是得了黎晏的授意,又跑到她清乐院来的?
她为着添香的事情心情不大好,本想随口打发了赵隼去,却又怕黎晏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便多问了两句:“他总不会一个人跑进来的吧?”
尤珠浅笑着摇头:“姑娘瞎想什么,哪能叫赵总管一个人到姑娘的院子来,是大总管陪着的。”
“川叔?”魏鸾反问一嗓子,却已然起了身,“他不是陪着爹一起去府衙了吗?”
尤珠说是,上了手去扶她,一道往屋外走:“奴婢估摸着赵总管就是在门口遇上的老爷他们,又说有话要回您,老爷才叫大总管留下来陪着了。”
魏鸾也没再说什么,等出了屋外,远远地瞧见王川陪着赵隼站在月洞门下。
她没再挪动,站定在长廊下,招手示意他们进来,等二人近了垂带踏跺下,她才朱唇微启:“是黎晏叫你到清乐院来见我的?”
赵隼刚要开口说话,话就全都噎在了唇边,一时尴尬的咳嗽两声,躬身点点头:“主子说有几句话叫奴才问问您,叫奴才到跟前儿来问的。”
魏鸾想了想,打发了尤珠和当珠往旁边儿退,又递了个眼色给王川,他会意,自顾自的往后退了些。
人倒是没退出清乐院,也不敢叫赵隼和她单独在院子里待着,只是做了个避讳的样儿,不听他二人说些什么罢了。
赵隼略压了压声儿:“主子叫奴才问一问,姑娘往湖州之前,郡主那枚玉佩外头,有个柳黄攒心梅花样儿的络子,那会儿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