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田的天很蓝, 大巴车开在乡间的小道上,让一路舟车劳顿的几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阮梦溪拉开车窗,探出半个脑袋, 整个人仿佛都被大自然包围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惬意地哼着小调。
毕盛也感觉放松了不少, 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过分安静的谭小武问道, “你怎么快到家了一点也不精神?这儿多美啊, 你也不多看看?”
谭小武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从小就在这地上长大的, 有什么可美的……”
“有些人怕是还在编瞎话呢吧, 之前不是还怕被家里人知道自己干这个么?现在马上就要暴露了, 不是近乡情怯了么?”沈漱石一语道破, 却是看笑话的语气。
“对哦, 哥, 你不是说不能让你妈知道吗?”阮梦溪把头缩回来,关心地加入了群聊。
“是啊……我这不是准备跟她说我放假带同学一起回来玩么, 谁知道公司搞这么大阵仗……”谭小武看着整包的大巴车和对面十来个摄影师傅, 欲哭无泪。
他以为的拍摄就是那种带着一个相机随便拍拍,谁知道他们这个小破团都成这样了,公司还花大价钱请了专业团队, 真的一副要回来拍他老家的一样。
鬼知道他当时是随口一说啊。
“那现在怎么办?”毕盛有些不安,他好像每时每刻都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似的。
“没事, 我先编, 不行就骗, 骗不过就是坦白从宽,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我妈总不会还像小时候一样拿着扫帚撵着我满院子跑吧?”谭小武耸了耸肩,一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认命样子,苦笑道。
过了一小会,他笑不出来,自己又问了一遍自己。
“不会吧?”
事实证明,谭小武的童年经历并不是杜撰的。
等到他们到了之后,谭妈妈在经历过震惊地开门,客套地领着人进门,热情地倒水之后,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拎着谭小武的耳朵去了院子外面。
即使关上门,屋子里面的众人也能听见外面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说不说实话!里面真的是你同学?”
“真的是我同学!我们学校摄影系的,要拍一个毕业作品,来我们这儿取景来了。”谭小武实施第一套战略“编”。
说着还指着屋里道,“诺,里面那个长得最好看的是我们学校校草,我那时候给你发过排行榜,你还记得不?”
谭妈妈半信半疑地扭头去看沈漱石,好像是有点眼熟。
“不对!你们学校拍毕业作品用得着这么多专业的扛着这个的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家伙事老贵了,比咱家地里几亩西瓜田都贵!”
“那……那是因为,那个,看着年纪最小的那是我们老师儿子,家里可有钱了,这些人都是他请过来的。”谭小武眼珠子一转,就给兄弟几个都安排了角色,说的是有模有样,还真谭妈妈唬住了。
“那你不是说考上国家芭蕾舞剧院了吗?你们剧院放假了?”谭妈妈还是放心不下。
“对,放假!我就回来待十来天就走了。”谭小武揉了揉被捏红的耳垂,哈着腰凑到妈妈跟前,嬉皮笑脸地说,“妈,我同学都在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别老这么撕我耳朵,”
“你那面子值一个西瓜吗?要那玩意干嘛?”谭妈妈横了他一眼,“好好招呼你同学,我去地里跟你爸说一声,中午一起吃顿饭。”
这是第一关已经过了,谭小武也松了口气,挺起腰板,摇头晃脑地进了自家门。
一进门就看见三个脑袋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一起转过来的还要十来个黑黢黢的摄像头,他吓得脚步一顿。
“你们这么看我干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英俊的面庞被我妈打肿了?”
“不对啊,我妈刚刚就撕了我耳朵,没打脸啊。”他自己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是说你们家很穷吗?”
“考不上国家芭蕾舞剧院就要回家种地?”
“嗯?”
三个人同时发问。
他们这会儿正坐在宽敞的中式田园风的木制沙发上,看着一屋子的摆件和置身的这座四层小洋房,外带几十平的大院子,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个家有半分穷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家很穷了?”谭小武一脸莫名其妙,上去拎着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那种地是怎么回事?”阮梦溪想起来谭小武确实没有开口哭穷过,但是种地这事儿他可说了不止一遍。
“这是实话啊,我们家承包大棚种西瓜的,大概也就几百亩地吧,我妈手底下雇了十里八乡好多人干活呢,我这么个免费劳动力还不是早被她盯上了。”谭小武丝毫不“凡尔赛”地介绍了一下自家的情况。
原本以为是个家境贫寒的小可怜,没想到是个家里有几百亩地的地主家傻儿子?
沈漱石其实隐约猜到了,谭小武平日里虽然看着抠门,但是看见贵重的东西丝毫不畏手畏脚,反而是毕盛,往往说话做事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
“好了好了,我妈那一关算是过了,我说你们是我同学,来拍毕业作品的,这些人呢都是阮少爷您请来的,这部戏呢,老沈是男一,毕盛是男二,我是导演,软软是制片,你们都记一下自己的角色,到时候可别说漏嘴了。”谭小武歇息够了,第一时间嘱咐了一遍。
阮梦溪还云里雾里,毕盛更是一脸“我错过什么了吗”的表情。
倒是沈漱石最先熟悉了谭小武的套路,“我看你可以兼职当个编剧,这第一期综艺你把台北写好,我们照着演就行。”
阮梦溪消化了一下,尽量跟上这跳跃的思维,“所以我们这部戏只有两个男演员是要演什么内容?”
毕盛对自己竟然在戏里占了男二这个角色相当震惊,跟着问道,“我要怎么演?我从来没有演过戏啊?”
“哎呀,你们那么较真干嘛,是不是蠢啊!我就是说假装!难不成我妈到时候还要看咱们演的戏不成?”谭小武一脸恨铁不成钢,但是说到一半他突然犹豫了。
看着对面表情认真的三人,他自己补全了后半句,“不会吧?”
事实证明,谭妈妈会!
所以等到中午吃饭,明明对着一桌子菜,谭小武却有些食不下咽,维持着勉强的笑容,“妈,我们拍的东西你就别看了……你看也看不懂……”
“谁说你妈看不懂!你妈可新潮勒,她现在可是我们村最了解网上那些八卦的人,就说前两天你妈还在网上看到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勒。”谭爸爸是个逢人就笑的人,言语间还颇有些为妻子骄傲的意思。
当然这几句话一说,立刻就暴露了这个家的家庭地位排行。
谭妈第一,大黄第二,谭爸第三,谭小武第四。
对了,大黄是谭家养在院子里的一条大黄狗,这会儿正带着大肚子蹲在桌子边用一个大盆啃骨头,典型人不如狗现场。
阮梦溪不禁怀疑,等大黄肚子里这一窝崽子下来,可能谭家的家庭地位排序还要发生一些变动。
“诶,说起来上回那个小伙子也姓谭,我当时就看了那么一眼,要不是当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接着了,我真的以为我儿子上电视了。”谭妈妈回忆起来,还当个大新闻。
一旁的毕盛这次听明白了。
他们那次上《明星总动员》的时候真的被谭妈妈看着了,然而谭妈妈不知道电视节目都是录制的,当场打了电话,被谭小武蒙骗了过去。
想到这儿他不禁把脸往饭碗里埋了埋,也不知道谭妈妈有没有发现,那次上节目的时候,他们四个可是都在啊。
“那期节目是几号来着,老谭啊,你去把电视机开开,我调调呢。”谭妈妈越说越来劲,“那小伙跟我们家小武长得是像,就是比小武好看一点,我看他这次回来都黑了点,不然说不定也能去电视上当个那什么明星的。”
谭小武一把扯住“言听计从”就要去拿遥控器的爸爸,一边心底吐槽,你可真是亲妈,化了个妆就认不得亲儿子了?
“不用麻烦了,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呢。”谭小武拿其他人当挡箭牌这招一向使得利索。
“对了,那些大哥他们真的不用吃饭吗?他们现在是在拍吗?”谭妈妈捧着饭碗还操着心,扭头看着一直架着机器拍摄,从头到尾就差披个隐身斗篷的摄像大哥们。
谭小武开口就是编,嘴里吐不出一个真字,“他们没拍呢,这些机器金贵,没有人看着万一摔坏了我们家西瓜地可不够赔的。”
谭妈妈竟然信了,看着大哥们的眼神充满着敬佩,感慨道,“他们也是辛苦啊,现在干这个的比我们地里种西瓜的都累。”
摄像大哥:感动!但不能动!
“他们等会吃,您就别问了,有人管饭的。”谭小武给妈妈夹了一筷子排骨。
阮梦溪在一旁笑了笑,“阿姨,您吃饭吧,我们等下拍戏正好要借用一下厨房,会给这些大哥准备饭菜的。”
“诶,好。软软是吧?你今年多大了?你爸是教什么的,现在当老师这么赚钱吗?”谭妈妈果然被拉回了注意力,但是很快就把目光聚焦到了阮梦溪身上。
阮梦溪第一时间抬头和谭小武交换了一下目光,那眼神在说,这是哪部分的剧情?我说实话还是怎么办?
谭小武啃着排骨,嘴边流油,眼神坚定,大概意思是——没事,你随便说,哥都能给你圆回来!
阮梦溪对上谭妈妈八卦的眼神,露出几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我今年十七八了,我爸教语文的。”
第三个问题他就自动跳过了。
谭小武心中大赞,孺子可教也,一边啃骨头一边点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筷子没夹住,骨头飞了出去,正落到大黄的盆旁边。
啃着骨头的大黄头都没抬一下,爪子立马将那块还有半块肉的骨头扒拉到自己跟前。
“你干嘛呢!吃没吃相!”谭妈妈的变脸也是一绝。
一旁的沈漱石给弟弟盛了碗汤,心里忍不住吐槽,果然谭小武这家伙的话痨是有家族渊源的,看谭妈妈这架势,估摸着等下弟弟就要被盘问个底朝天了,还是先喝点汤润润嗓子吧。
谭小武干脆放下了筷子,改成用手抓。
谭妈妈瞥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扭头继续用关切地眼神看着阮梦溪,“哎呀,十七八是还在读高中吗?高二还是高三啊?”
“高二。”阮梦溪从来拒绝不了长辈的关心,乖巧回答。
“高二好啊,承上启下,这马上就升高三了吧?可得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谭妈妈给孩子又夹了一块大骨头,“这里面有骨髓,多吃点,补脑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高二好”这样的结论的,而且这补脑的骨头跟大黄盆里约莫是同一个地方来的,阮梦溪就只是点头不说话。
在和主舞大人的相处中,他摸索出一个道理,对付这种话痨,你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接上,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这样对方……就会转移目标。
“小伙子,你也是京大的吧,我听我们家小武说了,你还是学校校草呢,平时有不少女生追吧?”果然谭妈妈的下一个目标转移到了一直沉默的沈漱石身上。【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