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淑芬一家去了县城,二喇子也去风都山跟人家学习帮厨,董明在村里的玩伴一下子少了两个,他假期的乐趣便少了许多。
倒是随着大哥大嫂的归来,这些天董明一家与大伯家的走动却多了起来,比如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大伯一家又齐齐地聚在了董明家里,然后,转天再一起到大伯家里聚餐。
董明回家之后,除了应付这些事情之外,偶尔也会检查一下董梅的功课,他一检查才发现,妹子这一次虽然考得不算理想,她的基础还是很扎实的,倒是让董明心里踏实了不少。
董梅让董明感到放心,不过大伯家的事情却不太让人省心,重点当然是集中在大伯与大哥的关系上面。
自从大伯提出要随大哥去哏儿都之后,这个话题便从来没有停止过,并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似乎只要不答应下来,大哥就是个忘本的小人,连带着,大伯大婶对熊云燕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熊云燕是没过门的媳妇,家里这种事情她不好多说什么,更不能替大哥表态,夹在大哥与大伯之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她能做的也只是与大哥偷偷商量。
“你我都能看得出来,如果不答应你爸妈的话,他们是不会甘心的,所以,我觉得,你也别把事情闹得太僵,实在不行……,答应下来就是了。”熊云燕道。
“燕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他们来哏儿都没关系,住多久也没事,问题是,他们来了住哪儿?我们只能去租房啊!”
“我想过了,其实,不租房也是可以的,现在我们俩手里有一万了,再跟我父母借几万,买个两居室的首付就够了,你不是很喜欢隆锦园吗,等回去我就跟父母商量!”
“按理说,买房子的事情,应该由我想办法的,可是我的条件有限,只得让你跟着我吃苦,我觉得,让你跟我一起为房子奔波,已经很对不住你了,再想让我跟你父母张嘴,绝对不行,这件事情没的商量。”
“我爸妈就我一个闺女,他们肯定希望看到我过得快乐,再说了,他们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你别有心里负担,这事儿不用你开口,我自己去说。”
“那也不行,话又说回来了,我们那一万块钱,你不是准备过完年后,换个新设备吗,如果我们现在买了房,不仅不能更新设备,每个月还要去还房贷,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过得非常紧张!”董柏坚决道。
“要不,让你爸妈到了哏儿都之后,先到我家里住一段儿时间,这样既满足了他们去哏儿都的愿望,又能跟我爸妈做个伴儿,你觉得咋样?”熊云燕也很无奈,说出了一个不是建议的建议。
“那更不行了,你家住得离雍阳县城还有二十多里远呢,你看我爸妈能甘心吗?”董柏头猛地摇头,其实他想说的,不是他老爸老妈乐不乐意的问题,而是以他老爸老妈的脾气,万一住到他未来岳父岳母家里后,说不得会招致人家的反感,两人还没结婚,就先把岳父岳母给得罪了,这种事情他哪能随便点头?
大伯家里的气氛,由大哥大嫂刚刚回来时的喜庆,迅速降温,很快变得不尴不尬,甚至董柏还与大伯大婶红了几次脸。
终于,到了腊月二十八的那天,董柏与家里的冲突升级。
那天董柏又与大伯红了脸,然后大婶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居然把目标指向了这个未过门儿的媳妇,说熊云燕跟董柏还没结婚,就住到了一起,还说现在的女娃子,应该检点一些。
董柏回家这段时间,表现得一直谦良恭让,哪怕被父母逼到了墙角,也没表现出来更多的反抗,可能他表现得过于宽容,才让大婶把这种不着调的话说了出来。
这种话董柏能忍吗?当时就不干了,二话不说,立即收拾了行李,带着熊云燕,直接就走人了。
见到终于把儿子给惹毛了,大婶也觉得有些慌,不过,她却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董柏离家之后,仍然妄图在董明大伯那边推卸责任,“他才多大,怎么就这么大的脾气,说他两句还不行吗,我又不是想害他!”
“你不是害他,你是在害我!”大伯当然也知道,今天婆娘的话过火了,一股怒气向着老伴儿倾泄了下去,他却浑然没有想到,之前他对儿子的话也同样不太中听!
“有事儿你好好商量不行吗?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就敢这么一股脑都给倒出来?非要把小柏给逼走了才甘心!两人住一块儿咋了,现在的小年轻不都是这样吗,这种事情也是能乱说的?”一向在大婶面前唯唯诺诺的大伯,今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终于罕见地出现了一次爆发。
“你在说我,你居然在说我!”大婶一脸不信地看着大伯,眼眶里渐渐出现了湿润,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家老伴有一天也有勇气对她说出重话!
很少能在老婆面前硬气一次的大伯,今天好像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一般,虽然婆娘在他面前仍然具备明显的威势,但他因血往上涌,像豁出去一般道,“说你咋了,我今天还就是说了!”大伯眼睛一瞪,似乎不再畏惧老婆的威压,继续道,“老二就是让你给逼走的,如果不是碰巧让熊伢儿遇上,到现在还没有音信呢,好不容易老大回来了,你还要把他往外逼,你不想好好过了是吗?”
“你,你……,这是要赶我走?呜呜……”大婶酝酿的泪水,终于像开了闸的龙头般,止不住地淌了下来,转而变成了嚎啕,声震云霄。
她一边哭,还一边说着,“你不要我了,跟你穷了一辈子,你居然不要我了,行,我也走,离你远远的!”
也许受到了董柏离开的刺激,大伯并没有发现大婶话语中的歇斯底里,他自己也因怒火中烧,已经近乎失去了理智,“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不在家更清静,你走啊,走啊!”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似乎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不过大婶却不像大伯那般,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并不傻,知道自己这么走了之后,等到以后回来,从气势上必然会低了大伯一头,她又哪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于是,大婶不再哭了,也没有收拾东西,只是披上了件大衣,就怒冲冲地从家里走了出来,她可没想离开,更不会在年根儿底下回娘家,她跑到了董明家里,来找公婆哭诉!
大婶虽然没好意思把没理的事情说成有理,但最起码做到了恶人先告状,在爷爷面前留下了一个受委曲的小媳妇的形象,现在的她,进可攻、退可守。
听到董柏居然负气离去,爷爷登时血往上涌,一口气好悬没缓过来,在他稍平复了心情之后,一方面吩咐董明的父亲董双华,赶忙去追一下董柏小两口,另一方面,叫董明去把大伯给喊来。
不说董明,单说他老爸董双华,跨上摩托,就一路追了出去。
从董家沟子步行到汽车站,最快也要一小时往上,按照大婶所说董柏离家的时间来算,估计还能追得上。
董双华把油门加到了最大,顶着寒风,风驰电掣般赶向了采石峪车站,十五里的路,他只花费了十几分钟时间。到了车站之后,董双华就开始在车站附近寻找董柏的踪影。采石峪车站,说是个车站,其实只是一处很简单的小院子,院子里没有建筑设施,汽车进站跟停在路边差别不大。
实际上,许多班车为了图省事,来到车站处只是随便靠一下边,象征性地完成了进站,因此,大家在采石峪站等车的时候,通常都等在站外。
董双华看到车站处孤零零地站了几个人,却没有董柏两人的影子,他不死心,又绕到站内,里面更是空无一人,他心里一凉,暗想,难道两人已经离开了?
董双华看了看手表,按道理来说,如果大婶所说的时间没有问题的话,董柏此时最多刚刚抵达车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搭车离去,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开,那么,这小两口,又是去哪儿了?
年根底下的采石峪镇,大家都在家里享受着过年的快乐,街道上连行人都没有几个,董双华却只能焦急地在车站附近四处张望。
忽然,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一辆熟悉的汽车,车上的一只大灯已经没了影子,另一只车灯,也只是用胶带勉强做了固定,此车正是村里董荣的坐驾。
开着车的人正是董荣,他今天临时来采石峪办点事,现在正准备回村,却见到车站附近有个人,正跨在摩托上东张西望,那不是董双华吗?
董荣将车靠近董双华,停了下来,摇下窗户,将头探了出来笑嘻嘻地道,“二叔是在等人吗?”
董双华脸色黯然,叹息道,“我那大侄子,今天跟家里人闹了别扭,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是来车站找他的。”
“你是说董柏兄弟?哎,可能我好心办了坏事了,我刚开车出村的时候,看到他带着媳妇出村,就顺便把他带到了车站,呃……,半小时前就到了车站,现在可能走了很久了……。”董荣一脸愧疚。
董双华一脸苦笑地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九点半了,正常情况下,采石峪车站九点钟左右会有班车发往齐山,也就是说,那小两口恐怕已经上车半小时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董双华还有心思去追一下,他骑的是摩托,在路况极差,堵车严重的采石峪至跑马寨路段,摩托追个班车根本不成问题,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道路已经修葺一新,半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班车开出跑马寨了,让他到哪儿去追?
董双华不能埋怨董荣,人家不了解情况,捎上董柏小两口也是出于好心,他只得告了声罪,连忙向家中赶去。【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