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公府的农庄。</p>
秦琼硬说自己身子好了一些，撑着一副病体来了农庄。</p>
农事乃国之大事，他们这等国之大柱石更不能轻忽了农事的重要性，而庄农中，亦不缺少偷奸耍滑之辈，他乃一家之长，孩子又年幼，如此重要时刻，他不来盯着谁能替他来？</p>
“咳咳咳……”</p>
“阿爹……”</p>
秦怀道懂事的帮着阿爹揉背，仿佛只要他多揉一下，他阿爹的轻咳声便能减少一份。</p>
“阿爹只是伤风了，用不了几日便会好。”</p>
秦琼的面色略显苍白。</p>
的确，他会轻咳是因为伤风了，而缘由却是他的体质，稍不注意便能沾染上病，不及时医治，便会卧床不起。</p>
对这样的一副身体，他何尝不憎恨，可怎么办？</p>
老道说，他是失血过多之后，未能滋补过来，从而导致体质偏弱。</p>
“秦二哥，你怎么就不听劝呢？”</p>
李勣一脸恨其不争的进来，人未到，埋怨之声先到了。</p>
“茂公，某这身体，让你多费心了……咳咳咳……你实不该来的，若某这病当真如外面传的能过气给他人……那便是某之罪过。”</p>
“那都是谣传……你呀，某等是什么关系？某又是什么性子？还能诓骗于你不成？”</p>
“如此最好！”</p>
秦琼歇了一口气后，才招呼他落坐，秦怀道过来与之见了礼后，去招呼人煮茶汤。</p>
“老道，某当真还不能去啊！怀道还这么小，又怎能撑起一个家……某若还能活十年也好啊！”</p>
“看你，又说丧气话了！你不仅还能活十年二十年，说不准还能活五十年。”</p>
秦琼伤感的面容上终于泛出一丝笑容：“倘若还能活二十年，自是最好不过……咳咳咳……五十年却是不敢奢望的。”</p>
“秦二哥，你便安心些，莫想多了，患病之人最忌心思重……某此次来，是要告之你一喜讯的……要不我们去屋外亭子里说？”</p>
李勣起身，秦琼下意识想拒绝，但想外面空旷，过气病给他的可能性亦小一些，遂准备唤人相扶他出去。</p>
李勣忙阻拦道：“此等时候，谁庄子上不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此时还能留在屋子里的，多半是负责浆洗煮饭的婆子，难道某相扶于你，还不如那些个粗手笨脚的婆子？”</p>
“茂公，你怎能拿自己与她们相比？某也是怕……罢了！罢了！某自觉身子轻便了不少，或许不用你扶也是能走出去的。”</p>
“还是某扶着吧，倘若你不小心摔着了，怀道定会责怪于某。”</p>
“他岂敢！”</p>
激动之下，秦琼喊话的声音大了一些，经这么一喊，气息仿佛通透了一些，但一提气站起来，脚下仍显虚浮，仿佛踩在云层上，不觉摇晃了一下。</p>
李勣慌忙过来相扶着，一步一步移着出了屋，至院子里的亭子里坐下，秦琼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道，他歇过一口气后，开始感怀过往的酣畅淋漓。</p>
他所经历的战场上，有多少人在他跟前倒下，当真是数都数不过来……最终，大唐胜了，他们胜了，一个继往开来的朝代诞生了……</p>
李勣静静的听了一会，心中亦是感叹不已，他们这些人，又有谁不是趟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p>
“秦二哥，某已经将你的病情禀明了陛下，更是相请陛下派人寻访孙道长来医治你，却也巧了，陛下领某前去特授给他的小院里时，孙道长并没有云游外出……于是，便相约了十日来为你诊治……”</p>
“十日，不就是明日么？”</p>
秦琼显然有些激动，一张苍白的脸也稍稍泛红。</p>
“可不就是么！所以，某今天特别过来一趟，就是想劝你，陛下若亲自来了，你千万别意气用事，或是故作推托，甘愿受了，等好了再诚心相谢陛下的体恤臣子之心便好。”</p>
“是是是……某又岂敢意气用事，茂公你多虑了。”</p>
“也确实……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主子现已经是当今圣上，与之相处的度要拿捏好了……”</p>
“茂公，也只有你才会与某这么说，某的确不如你心细，但其间的轻重还是揣度得明白的，要不然……咳咳咳……”</p>
……</p>
夜幕笼罩，秦家的庄子映照在月色中，连鸡鸣狗吠声都没有，静谧得仿佛整座庄子里没住人似的。</p>
秦琼躺在床上假寐，他一天天的，似乎都在歇息，浑浑噩噩的，仿佛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p>
他在思考着李勣所说，也隐隐期盼着明天的到来，孙道长有办法解决他所患的病痛吗？</p>
如果能，那该多好！</p>
因为病痛，恍惚把他变成了妇人，时不时的愁畅不结，这不该是曾经在刀山火海中滚过的他啊！</p>
“布谷……布谷……布谷……”</p>
连着听了好几声叫唤后，秦琼才大睁了双眼。</p>
“秦二哥……”</p>
程咬金如鬼魅般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嘿嘿……某没有惊着你吧？秦二哥还是如之前般，房门不上栓……”</p>
“某就知道是你。”</p>
秦琼翻身坐了起来，显见的，服用了李勣所开的药方后，他的身子确实见好了。</p>
只不过，他这一猛的翻身坐起，感觉有些头晕，闭目定了定神后，再睁眼，眼前是一团漆黑。</p>
显见的，他在夜间不能视物的症状没有得到丝毫好转，他的心底抺过一丝慌乱。</p>
“坐床上说话？还是去外……是了，还是去外面合适，要不然，某把病气过给你了怎么办？”</p>
“秦二哥……某实在难为情，可妇人就是那样，头发长见识短，听风便是雨……”</p>
“你的夫人可不是平常妇人……”</p>
秦琼听声辩位，知道程咬金此时站在他的右手方，与他相距不远：“某劝你，还是注意一些的好……若你真因某出现什么病症，某也心不安。”</p>
“秦二哥，某等便是过命的交情，这一点，就连某等家中小儿也是清楚的……”</p>
程咬金为了显示内心情感的真挚，不退反进了一小步，只差紧握住秦琼的手满带诚恳地哔哔哔了。</p>
“……某真是恨不得替你生病啊！毕竟，某家中长子勉强能支撑起俺老程家了，可秦二哥你……”</p>
说着说着，程咬金的眼里当真涌出了几滴泪水。</p>
“你且放宽心，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p>
秦琼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p>
程咬金听后却是笑了：“那是自然的，某等是多么容易才走到了今天的，岂能那般轻易便撒手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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