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田在他家兄弟里排行老五，比麦应收大两岁。所以麦应收要喊孙田一声五哥。</p>
孙田媳妇道：“咋了，麦青爹？”</p>
“那个......”麦应收想跟人家说，他欠下孙田的两百个文要再拖些日子了。可是他实在是张不开嘴......人家孙田媳妇刚才还狠狠夸了一顿，说麦家这回挣了大钱了。</p>
挣了钱却不还人家，这叫麦应收怎么开口？</p>
“怎的了麦青爹，你这是咋的了，想说啥就说啥呗，咋还吱吱唔唔的，这可不像你！”</p>
孙田媳妇怪道：“怎么，是麦青娘又怀上了，想叫我帮忙呐？”</p>
“不是！”麦应收忙摆手：“不是这事！”</p>
麦应收一咬牙，干脆道：“是这！前些日子我跟五哥借下了两百个文，说好了年前就还上。可眼下我手头紧着，实在是还不上了......”</p>
孙田媳妇‘哟’了一声：“这事儿啊？你家麦青娘头好几天就把钱送来了，你看这事闹的，咋的你还不知道？真瞧出来是家里有钱了！”</p>
麦应收一愣：“送来了？两百个文全送来了？”</p>
“可不送来了咋的！你家麦青娘是个讲究的，还给送了一把糖咧！”孙田媳妇痛快道：“这账咱算是清了！”</p>
麦应收还在愣着。</p>
孙田媳妇道：“你别跟这愣着了，有啥事回去问问麦青娘不就知道了？再说你娘还跟家等着使豆浆呢！”</p>
“哦！”麦应收赶紧端起豆浆，往家走去。</p>
元氏已经领着牛氏和几个媳妇在院儿里开始对第一盆豆浆进行‘点豆腐’了。</p>
卤水点进煮好的豆浆里面，就要开始不停的搅拌，直到拌均了开始有沉淀了才能停下来。这是个力气活儿，叶氏和赵氏两人轮流着搅。</p>
赵氏累了一头的大汗。</p>
叶氏怪道：“穗儿娘你这是咋的了，怎出这么多汗？咱两个穿的是差不多的衣裳，做一样的活儿，我还没出汗呢！”</p>
赵氏抬头望望天：“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老爱出汗。没事儿，今儿晌午好好歇一歇就好了。”</p>
农家人一天到晚的忙忙碌碌，出点汗也是正常事，叶氏也没有放在心上。</p>
点好了豆腐就要开始压豆腐了，元氏指挥着几个媳妇开始忙活。</p>
“麦青娘！”麦应收走进门来，将第二盆豆浆放在地上，把赵氏叫进了屋：“孙五哥那两百个文你给还上了？”</p>
赵氏没料到麦应收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了，顿时一惊。</p>
麦应收又道：“你怎么还上钱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哪儿来的钱？”</p>
赵氏不由有些急，想跟麦应收说实话又不敢说实话，她挨麦应收一顿骂倒没什么，只怕连累到几个孩子。</p>
麦应收见她一脸欲说还休，不由也急了：“你倒是说话呀，有什么事还瞒着我？！”</p>
麦应收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是不是也还了旁人的钱？”</p>
“......春旺的也还了？大山的呢？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呐！”</p>
赵氏又惊又急又怕，整个人突然一下子软了下去。</p>
“麦青娘！”麦应收低叫一声，赶紧上去接住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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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腊月二十四赵氏晕倒，她便一直卧床卧到了腊月二十七，依然是浑身无力满面苍白。</p>
郎中来瞧过了，只说是累的也说不出个旁的原因来，开了药方吃了也不见起效。</p>
麦穗心里发急，便催着麦应收去元氏那边说说，村里的郎中不敢用了，得去镇上找坐馆的大夫给瞧瞧。</p>
麦应收没说话，他其实早已经去找过元氏了，可元氏推三阻四的不肯让他带赵氏进镇。</p>
元氏给的理由很充分，但麦应收心里清楚，其实元氏是怕镇里的医馆收钱高，去一趟要花不少钱。</p>
元氏的手紧，麦应收一直都清楚。他只是没想到现在赵氏病了，元氏都不肯拿钱出来。</p>
这是自己的亲娘，麦应收也不能说什么，他只能蹲在地上一声叹息跟着一声叹息。</p>
“爹！”麦穗走过来，同麦应收蹲在一块儿：“要不，咱还是想法子借点钱吧！我娘这病可不敢拖着，都好几天没吃饭了。”</p>
“大年下的，同谁去借？”赵氏病倒，麦应收也跟着慌了，一时也没了主意。</p>
麦穗道：“我想着，要不行咱就去跟我姑母借点吧！她的饭馆一直生意不错，借点钱还是能借出来的。咱们眼下也顾不上旁的了，先借钱治好了我娘的病才是。”</p>
麦应收立马点着头：“对！对对，跟你姑母借，你姑母肯定能有！”</p>
麦应收当下便穿上鞋往镇上去了。</p>
约摸两个时辰的工夫才从镇上回来，那一脸的灰败，一看就知道没借到。</p>
其实他在麦党娜那儿才呆了不到一刻钟，两个时辰的时间全是他用在路上了。他从镇上往回走的时候真是步步沉重，每走一步那脚上都像是千斤重一般，他是一步一步的挪回来的。</p>
麦应收这一趟，着实是被打击的不轻。</p>
不只是借不到钱对他的打击，而是赵氏眼看着病入膏肓，他的亲娘和亲妹妹竟然都不管，她们都有钱，却都不肯拿出来。平日里对她们掏心掏肺，麦应收从不指望她们也能同样的回报他，但起码的亲情至少是应该有的。眼下他遇上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是......</p>
“爹......”麦穗红着眼，站在院门口等他：“借到了？”</p>
麦应收沉沉的摇摇头。</p>
麦穗两眼忽闪两下，泪珠就滚下来：“娘......娘叫你进屋咧......”</p>
麦应收脚步沉重的进了屋，只见赵氏躺在炕上面白如纸。</p>
“他爹......”赵氏气若游丝道：“别操心我了，我估计也就这样了......”</p>
“浑说！你还年轻着，不去医馆看病也没事，扛一扛也就过去了！”麦应收说着，自己个儿的眼也红了。</p>
麦穗麦稞几个伏在炕角上，默默的流着眼泪。</p>
赵氏吃力的伸出手来，拉住麦应收的手：“他爹......”</p>
“你说！”</p>
“他爹，我也跟了你大半辈子了，没功劳也有苦劳。等我走后，你想另娶一个我也不反对，我只求你好好待咱这几个孩子......还有赵家营子他舅那儿和砀山村他姨母那儿你也多少照应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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