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寒眸色未变,不惧豪强的弯起嘴角,对着辛九渊恭恭敬敬福了一礼,“陛下,我和大殿下从来行得正坐得端,并未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婚礼也早在筹备当中,或早或晚,名正言顺四个字都会写在我们头上,可有些人总是心怀不轨,以皇族的所谓规矩,便不顾相爱男女之间的情意,执意要拆散我们,大殿下是尊贵的皇子,我只是普通的女子,我们从未将身份富贵看在眼里,只求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您说我该怎么办?”
杨轻寒这个问题抛得极妙。
姜月笙精致的眼眸危险的眯起,很显然,杨轻寒的话在不经意间戳了她的痛点。
因为杨轻寒每句话都在影射当年被皇权逼着放弃容云栖母子的辛九渊。
辛九渊果然眸色一片深沉,杨轻寒的话让他想起了过往。
想起了那个名叫容云栖的女子,想起了他们在民间那段自由自在没有身份限制的悠闲日子。
他心口陡然胀痛起来,龙目微红。
容云栖是他毕生的遗憾,连同那个孩子,他也没能保护住!
“父皇!她竟敢出言不逊!”
“父皇,儿臣请求严惩这个女子!”
辛九渊怒叱一声,让他们住口。
年纪已然不轻的男人面露悲色,心里压抑着难以纾解的悲伤,过了许久,才道,“好了,不过是个礼仪,她身怀六甲身子不便,倒是朕过于苛责了,你入座吧。”
杨轻寒三两拨千金的化解了矛盾,到让慕容景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盛月王朝竟然入如此胆色的女子。
他目光随着她看去。
只见她走到了中间偏后的末席上,与另外一个容颜温婉的蓝衣宫装女子坐在了一起。
可是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再仔细一打量,她喝水的动作,眼睛的形状,眼神的清冷淡容都和杨轻寒有七八分相似。
慕容景猛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辛缜,见他时不时关注着那个女子,心里疑惑更甚。
为什么?
她和杨轻寒为什么那么像?
如果她就是杨轻寒的话,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盛月大皇子辛云的?
怎么会?
她不是和辛缜暗通款曲么?
怎么又和盛月王朝的大皇子勾连在一起?
慕容景满心疑惑,死死盯着杨轻寒的方向。
杨轻寒气定神闲的坐在姜澜儿身侧。
姜澜儿如今身子不爽利,去了酒杯,和杨轻寒一样,手里捧着一只青瓷茶盏,好奇道,“你有没有发现大梁使团的景王殿下一直在看你?”
杨轻寒一本正经,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我前夫。”
姜澜儿差点儿没一口茶水喷出来,“什么?”
杨轻寒料到她会如此惊讶,将袖子里的帕子递给她,缓缓道,“已经和离了,所以现在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姜澜儿目瞪口呆的擦了擦嘴边的茶水,“所以你故意戴着面巾,就是不想让他认出你来?”
杨轻寒点了点头,“嗯。”
若不然,以慕容景的性子,知道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估计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现在每天都在紧张的备产状态,没心思陪他玩儿那些有的没的。
姜澜儿越发惊愕,“不对啊,你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那你是怎么和缜表哥云表哥……”
辛缜那种男人,看着也不像是乐意撬人墙角的人啊。
更何况,若杨轻寒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辛缜竟然会接受她的身份?
杨轻寒知道她在疑问什么。
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贞洁看得尤其重要。
姜澜儿不了解其中内情,定然以为她和慕容景有了夫妻之实。
然而事实是——
“婚后,我和慕容景并没有夫妻之实。”
姜澜儿大惊,“什么?”
杨轻寒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道,“我和慕容景的婚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他母后一手撮合的,其实我爱的人不是他。”
姜澜儿揪着眉头,追问,“那你爱的人是谁?”
不会就是辛缜吧!
说到这个人,杨轻寒皱了皱眉,“我好像有个青梅竹马,叫君初阳,和慕容景生得有几分相似,我和他应该才是两小无猜的一对儿,只可惜他少年时便坠崖而死了,所以那时候我只是将慕容景当做了君初阳的替身,对慕容景并没有一丝男女感情。”
姜澜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也就说你跟我的情况有些相像,其实你心里有喜欢的青梅竹马,但是最后却不得已嫁给了别人?可是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没有缜表哥的痕迹?”
杨轻寒轻轻捏了捏眉心,“我中了蛊毒,应该是把他忘了。”
姜澜儿猛地眨眨眼,“欸?你知道蛊毒的事儿啦?”
杨轻寒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其实你们该早些告诉我的。”
姜澜儿努了努唇,“缜表哥担心你头疼,所以就让我们暂时都别说,等他想办法缓和了你头疼的事儿,再跟你说不迟。反正我觉得缜表哥为人狡诈,有他在总会让人觉得很安心,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我只是担心,你的蛊毒被引到他体内,他复又忘记了你该怎么办?总不能到时候让你孤儿寡母的养着我的干儿子吧?”
“什么?”杨轻寒眉心蓦然紧蹙,“那蛊毒果然会被传到他体内?”
姜澜儿急忙捂住嘴,“他……他他没告诉你?蛊虫是不会在体外存活的,没有一个更好的宿主,它绝不可能被引出来,一旦被引出来,那必然是要进入另一个宿主的身体的。”
杨轻寒心情复杂的看向辛缜的方向。
那男人正端着酒杯与身边的官员们应酬,龙章凤姿,风仪万千,一身的气度风华和旁边那些庸人凡俗形成鲜明对比,端方有致,矜贵非凡。
他那张脸是绝美的,眉宇间锋芒凌厉,却只有在看她的时候会流露出款款深情。
杨轻寒放下酒杯,直愣愣的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传来一阵钝痛。
“杨姐姐,你……你怎么了?”
姜澜儿悄悄拉了拉杨轻寒的袖子,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作了大死,有些委屈巴巴的咂摸着红唇。
杨轻寒坐得笔直,鼻尖发酸,心头瞬间仿佛压上了一块重石。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被控制和压迫的人。
既然知道了自己中了姜月笙的诡计,她便绝不会认命。
也绝不会让辛缜单方面默默为她和孩子付出。
她冷冷的将视线移向辛云。
辛云一身落拓,自斟自饮,坐在轮椅上无人问津,俊脸上表情淡淡,让人看不出他对谁有什么不满。
这些日子,辛云看似对她很好很好。
可杨轻寒每每回想起来,总感觉辛云在故意让她放下心防。
他做出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温柔悉心,照顾她,在意她,可始终让她感觉不到他真正的温暖。
他的心,似乎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当初说,辛云曾把姜月笙送给他的华服烧了?”
姜澜儿有一瞬的微愣,很快反应过来,“嗯嗯,那时他的表情让我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特别渗人。”
杨轻寒敛了敛眉心。
她不知道辛云在这件事上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他为什么要娶她?
还愿意抚养她和别人的孩子?
可辛云的行为太不正常了。
他从小便是宫斗的牺牲品,很早双腿便不能站立。
这样一个孩子,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却还能活得如此温和善良单纯?
她低调的和姜澜儿等着宫宴结束。
很快,宫宴在众人的热闹中落下了帷幕。
杨轻寒知道慕容景一直在打量她,拉着姜澜儿和三九赶紧起身离开。
三人一齐走到殿外,殿内还有不少人还在推杯换盏,互相攀谈。
周沐恩今日在宫宴上一直很低调,自顾自喝酒,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应酬。
宫宴一结束,他便率先起身离开了浮云殿。
“杨姐姐……”
姜澜儿有些委屈,眼里含着泪水。
周沐恩近来分外冷漠,一想到在这两个月内她不在周府,周沐恩极有可能变了心,姜澜儿心里便觉得分外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去找他。
杨轻寒怕拍她的肩,鼓励道,“你赶紧去追上他,快去,还来得及。”
姜澜儿咬唇,倔强道,“可是我忽然觉得这样很是下贱,我不愿做那样的女人。”
杨轻寒好笑的推了推她,“你是不是傻?与他商议孩子的去留,有什么下贱的?若他当真变心喜欢了其他女子,你只管打了这孩子,以后我养着你一辈子。”
姜澜儿回头,感激的看了看杨轻寒,咬牙道,“好,姐姐,你先在门口等我,我一会儿便来寻你。”
杨轻寒点点头,“好。”
姜澜儿提着裙子向周沐恩的方向追了上去。
看着姜澜儿那小心翼翼的步伐,杨轻寒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是讨厌周沐恩,说是恨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
可某人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还是会下意识的这般小心,可见,这澜儿啊,早就已经爱而不自知了。
不用说,周沐恩定然不会让她放弃这个孩子。
有了这孩子。
估计她今晚很有可能等不到姜澜儿与她一同回大皇子府了。
想了想,她还是扶着三九的手,慢慢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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