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故人面前，尤其是独孤羽霓和冷天霜的面前，成为阶下囚，张少尘的感觉别提有多尴尬了。
“唉，早知如此，就不来了。”他心想道。
但也只是想想了，仙极师门有命，他不可能不来的。
这次的任务，是古灵子给他安排的。
老道人倒是好心，保护当朝退休权臣宰相，肯定是个美差，能和高官贵族搭上线不说，想必也没什么危险，自然是美差一件。
古灵子这么分派，对张少尘正有酬功之意。
却没想到，张少尘一直被独孤羽霓盯着呢，回归师门第一件任务，就翻船了。
张少尘默然无语、颇为悔恨之际，冷天霜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张少尘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不知怎么的，之前他和冷天霜，接触其实也没几回，这时候，被白衣男子这毫无情绪地看一眼，张少尘却觉得，十分沮丧。
那沮丧失落的感觉，并不比和独孤羽霓反目成仇，轻多少。
“如何处置他？”冷天霜问独孤羽霓。
“当然是——”女孩儿脱口说出这三个字后，却忽然顿住了。
本来她以为，抓住张少尘，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抓来肯定杀掉；谁知道事到临头，她却迟疑了……
而且是无法自控、不由自主地迟疑。
其实不应该迟疑的。
往日一幕幕的温馨甜蜜，这许多天来，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时不时剜着她的心。
她在内心，早就不知说过多少狠话，发过多少誓言。
但到了实现“心愿”的这一刻，她却迟疑了。
她嘴角嗫嚅再三，却终究还是下不了死手。
尤其是，看着少年一脸无奈、一脸惆怅地看着自己，她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内心里幽幽地响起：
“唉……”
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软弱！
掐灭了内心叹息回响的声音，她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少年，面色如霜，凛然说道：
“死，太便宜他了！”
“我要在他脸上，刺上金字，就写‘我为叛徒’，让他一生蒙羞！”
她这招，不可谓不狠，因为这个年月，在一个男儿脸上，刺上这样的字，还真的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从这个决定而言，少女是真恨死了他啊！
只是张少尘听了这样凶残的决定，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惧之色。
他只是犹如叹息般说道：
“好……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就在我的脸上刺字。”
少年的反应，有些出乎独孤羽霓的意料。
她内心的快意，顿时减了几分，那颗心啊，怎么感觉又隐隐痛起来了呢？
独孤羽霓逼着自己不去看他。
她扭头转向墙角惊作一团的张九陵，喝道：
“暂放过叛贼的性命，但这个无耻奸臣的老命，今天我要取了！”
说着话，她纵身而起，挺剑如虹，就朝那墙角张九陵刺去！
就在这一刻，却只听得房门处，忽然有人高叫道：
“女侠请住手！张老大人他冤枉啊！”
独孤羽霓回头一看，却见是个身穿灰蓝布衣、一副仆从打扮的老头儿，正从书房外奔进来。
顿时便有魔灵教众横剑将他拦住。
“你是谁？刚才的话什么意思？”独孤羽霓冷冷地看着他。
“小老儿叫毛忠，正是毛县令的家仆。”刚奔入的老头儿，恭恭敬敬、甚至有些发抖地回答道。
“哦？你是那毛县令的家仆，为何还替这奸臣喊冤？”独孤羽霓奇怪地看着他。
“女侠，其实、其实……其实我家主人，是骗你的啊！”毛忠叫道。
“什么？”独孤羽霓一惊，瞪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快说来，若是骗我，我这剑就要帮你的头颅搬家了！”
“绝不敢欺骗女侠！”毛忠这时候显然也豁出去了，颤颤巍巍道，“其实，对我家主人，张老相公他不仅不是恶人，还是恩人。”
“咦？他们之前认识？”独孤羽霓有些惊讶。
“正是！”毛忠道。
这时一直蜷缩在墙角的张九陵，忽然叫道：“原来是毛世杰叫你们来杀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大人惊叫之际，正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见此情形，独孤羽霓心里，忽然也生出一片疑云。
她立即转头喝道：“老大人，请你先闭嘴；我要听这毛家仆人怎么说。”
“是，是。”张九陵也不争辩，点头称是后，便也不做声了。
这时候，他也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
对他这举动，魔灵教诸人，也没再管他了。
“你说。”独孤羽霓看着毛忠道。
“是，小老儿这就把知道的，全都告诉各位高人。”接下来毛忠便将种种前情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退休的宰相张九陵，其实当年对毛世杰毛县令，竟是有大恩。
在当年，毛世杰并不叫毛世杰，叫“毛人龙”。
在他还没发达时，曾身背人命案子被抓，要被府衙杀头。
张九陵当时正是当地的太守，几经讯问后，发现毛人龙这人谈吐不凡。
张九陵向来爱才惜才，再加上当时毛人龙虽然伤了人命，但某种角度，也是打抱不平，因私下暗恋的一位大家闺秀，被恶霸当街调戏，情急之下才伤了人命，也算是情有可原。
因此，张九陵当时便私放了他。
当然，就算犯人再有才，犯的事再情有可原，毕竟杀了人，违了国法，张九陵这么做，肯定背了大责任。
所以当时因为这件事，张九陵受了牵连，导致本来顺利的仕途，蹉跎了好些年。
对毛人龙来说，张九陵这份恩情，可谓救命的再造之恩，真比天还大。
更何况他活命之后，改名换姓，发愤图强，不仅娶了岳家得力的妻子，又得了张九陵暗中的帮助，十几年间，竟让他做到了牧守一方的曲江县令。
所以这次张九陵退休归乡，本来这当年的毛人龙、现在的毛世杰毛县令，确实是想报恩的。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作为贴身老仆，当时毛忠正在门外，恰巧听到毛世杰夫妻谈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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