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便见张少尘一抱拳,郑重说道:
“多谢师父厚德!”
“徒儿想问的是,刚才那贼子冷太,提起当年杭州张家之事,我便想问,那张青阳,真的是昧了心死不悔改的小偷贼人吗?”
听此一问,不仅是耿赤心,连一旁的聂玉虹和南明赤煌,都愣住了。
愣怔之时,耿赤心满脸讶然。
他努力地凝神注目,仔细观看少年。
忽然间,他恍然大悟!
“哈哈哈!”他仰面望天大笑,“果然!果然!”
“这些年一直后悔,多行好事,果然没白费!”
“老天待我耿赤心,真不薄!”
“在我即将永别此世时,竟能让我连了两个心愿!”
他歪转了头,看向张少尘:
“乖徒儿,为师告诉你,你父亲,不是小偷,也不是贼人,他是大义士、大英雄!”
只这一句话,便如惊雷一样,震得少年目瞪口呆,然后热泪盈眶。
心情激荡之际,他身子摇摇晃晃,直欲倒下,还是南明赤煌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他扶住。
在这样巨大的震惊和喜悦当中,张少尘只听得耿赤心继续说道:
“我血义盟中,出了大奸贼,就是刚才那冷太的主子,副盟主游木森。”
“这厮心术不正,念头偏邪,很多做法想法,都欲祸害苍生。”
“偏生让这样的奸贼,得到了一个上古仙魔的法宝神器,叫‘天神梦境之钥’。”
“据说这件神器中,可能藏着上古天神秘术、禁忌之书,一旦参透领悟,就能掌控天地威能、洞察万物本源。”
听得此言,其余三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便听耿赤心继续道:
“也算是老天有眼,这游木森,对法宝中的秘密,始终不能参透。”
“但也担心,日子长了,难免让他参悟。”
“一旦参悟,后果不堪设想!”
“可叹我那时,也不知此贼真面目,根本无心阻止。”
“所以说,徒儿啊,令尊真是大义士、大英雄!”
“是他察觉出危险,挺身而出,盗走这件关系重大的仙魔法宝。”
“你说,盗走奸人凶器,不让他为祸人间,你觉得这样的人,是小偷,是贼人吗?”
“尤其是,那时候,他就知道,面对势力庞大的血义盟,他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是的……”张少尘已是满面泪流,点了点头道,“确实付出了。我张家一门,除我之外,已是满门灭绝。”
听得此言,耿赤心又敬又愧,又羞又惭,沉默片刻后才道:
“是啊,你说,这样的人,不是大英雄吗?”
“当日之事,我也参与其中。”
“那时被奸人蒙蔽,以为自己在围剿奸人,却不知奸人另有其人——”
“其实,我自己,在当日,也是奸人啊!”
说到这里,耿赤心满脸的唏嘘惭愧。
见他如此,张少尘却是心里一动,问道:
“师父,既然你当日,也在那里,那你们当时,找到那个关系重大的法宝神器了吗?”
听得此言,耿赤心已然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是绽开了一抹笑容:
“没有。”
“当日之事,现在想来,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那真正的奸贼游木森,并没有找到那个失落的法宝,哈哈,哈哈哈!”
他畅快无比地大笑了起来。
张少尘见状,心中不忍,便道:“师父,你少说点,安心养好身子。”
“不不不。”耿赤心摇摇手,“好孩子,你一片孝心,师父知道。”
“可眼前,有些话,再不说,就再没机会说了。咳咳——”
重重两声咳嗽后,嘴角已经开始渗血的耿赤心,看着少年道:
“天可怜见,能让我铸下大错之后,还能在有生之年,跟幸存之人当面忏悔。”
“所以我想问,你,能原谅我吗?”
问完这句话,耿赤心满脸都是期冀之情,患得患失地看着少年。
张少尘一时默然。
片刻之后,他便在耿赤心充满期盼的目光中,说道:
“我,张少尘,张青阳之子,原谅你了。”
“你也是被奸人利用了。”
听到少年的回答,耿赤心耿舵主,闭上了眼睛。
两行浊泪,从两边的眼角,流了下来。
而后他又猛然睁开了眼,连叫了三声:
“好!好!好!”
然后他又转向聂玉虹:
“玉虹,我们来世再为夫妻!”
说罢此语,耿赤心头一歪,眼一闭,就此气绝身亡。
聂玉虹大恸,抱着爱郎渐渐冰冷的身躯,泪下如雨。
张少尘也流下泪来。
在一旁看着的南明赤煌,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心中恻然。
在张少尘和南明赤煌的帮助下,聂玉虹将耿赤心的尸体,葬在了南边一座叫“仙人岗”的山丘南坡上。
为了怕被血义盟追查到,再掘坟鞭尸,他们在耿赤心墓前立下的木牌上,并没有书写任何名字。
整个葬仪,十分草草。
其时正值初冬,仙人岗上,荆棘丛生,藤萝弥蔓。
远望寒霜覆林,近看枯枝凌乱,正是一派萧索冷清的景象。
耿赤心落葬之时,没有唢呐箫鼓,没有香烛纸马,只有山前数点寒鸦,横翅乱飞,嘎嘎乱鸣,平添悲楚凄凉之感。
当新坟落成,聂玉虹站在坟前,垂着头,对着冷冷清清的孤坟,凄然说道:
“对不起,我早就该想通的。”
“我早就该原谅你,早就该来找你。”
“可是,我现在又不想原谅你了,因为,你还是那么狠心,又先走一步,留下我一个人……”
说到此处,女子满面泪流。
那扑簌簌的眼泪,正打湿坟前的新土。
正是:
少年意气入江湖,
九州走马奋宏图。
青山老去红尘误,
方知昨路是迷途。
聂玉虹在耿赤心坟前的这几句话,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文采修饰。
但听在张少尘的耳中,却觉得如此的动魄惊心。
其实他跟耿赤心,相识不过短短几日。
跟这聂玉虹,也只不过是半晌之前,才萍水相逢。
但现在他的感觉,却好像自己跟这对苦命的鸳鸯,认识了很久、很久……
看着眼前的新坟,看着流泪的女人,他也觉得很伤心、很难过……
人生最难事,生离死别……我承认,写到这一章,我哭了……【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