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停在叶尖的蜻蜓因着屋内发出的一道砰然巨响匆匆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你说什么?!是哪里来的混小子?!”
妓夫太郎面色狰狞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听着那响声零第一时间没去捂耳朵,而是心疼地看着他不管不顾磕在桌面上的手掌。
他意识到在这里吼的这么大声似乎也没用,回过神来少年扭头看向了他自己放在墙角的镰刀, 大有一种要冲出去砍死谁的冲动。
“你冷静一下。”零不是那么理解地看向妓夫太郎, 或者说更是一种耐心的循循善诱, “你都不反对小梅在这里当游女……为什么又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妓夫太郎的拳头虚虚一握,烦躁地摇头道:“这哪里一样?!”
他冷静地指出来:“可是小梅现在的选择可能要比成为花魁都要好噢?”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让自己不解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在那天摊牌之后, 鬼舞辻无惨依旧以那拟态的身份在这松井屋里待了下来。
是的, 以,小姑娘,日暮,的身份。
零不是没劝过无惨让他考虑一下大家的身心健康换一个正常一点的拟态,然而重新穿回了萝莉皮肤的无惨并不会听劝, 那定定看过来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他的提议多此一举。
行吧,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管不了。
而在收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复后无惨也很自然地将自己与小梅做下的约定忘了个一干二净。
提起小梅时无惨依然蹙着眉,只是视线在触及到他后才稍作放缓:“她依旧是那样,傻的可以。”
零很确信他本来想用蠢这个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选了个委婉一点的形容词。
嗯, 就是也没有多委婉就是了。
在夜幕中无惨将白日落在他窗台上的夏花随手扫去了窗外。
他没有多少说故事的天赋, 因而小梅怀着砰然心动拉着他倾诉的那些东西在他说来直白的可以。
他嗤笑着慢慢道:“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一见钟情。”
听了这句话零陡然睁大了眼睛,腰不酸了背不痛了,用着深恶痛绝的神色等待着他的下文。
无惨皱眉, 在不快后也只是用着放纵的眼神看过来:“就这些。”
“……?”零不可思议地扯着他的袖子:“人长怎么样家住哪儿月收入多少重点是——他对小梅是真心的吗?!这些小梅都没说?!”
低头瞧了眼被他捏在手里的袖口, 无惨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抬首后端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对零的疑问作出了点评:“这一点她倒是像你。”
零没太听懂他的意思,纳闷地问:“哪一点?”
还没听见答复呢,忽然在眼前放大的毫无死角的绝美容颜让他停止了思考。
无惨从容地抽身后才以袖遮面玩味地说道:“就是这一点。”
……行吧他懂了。
看脸是吧。
零发觉有的时候他的少爷怎么就不知道矜持和谦虚这两个词怎么写啊?
按照无惨的意思,小梅和他提及的那些话语刨除掉对对方的颜值形容后似乎就没剩下什么可以挖掘的内容了,零仔细琢磨了一番,才从小梅先前和他那几句充分展现了文化水平的对话中提取出了一二信息来。
呵,和大名有关是吧?
哪个村出来的家伙啊,勾勾手指就想把他家的孩子拐走?!
带着一腔老父亲的怒火回到自己屋中的零在看见毫不知情的妓夫太郎回来的时候心态又有了些许的转变。
果不其然在听说了这番事情以后妓夫太郎也是惊怒不已,而自己仔细想了想,有了充分的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的他倒没有少年那样气愤了。
“她和我做过约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妓夫太郎在听完他的疑惑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脾气不该对着他发,因而语气生硬地给出了解释,“嫁人这种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零:“……”
不是,嫁人不可以,成为花魁就可以了吗?
这个逻辑和思路是不是有一些小小的问题?
妓夫太郎皱着眉:“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少年如此真心实意的疑惑,零语塞地发觉他确实不该带着他们在这里久留。
他点点头和妓夫太郎商量道:“总之先收集一下对方的信息,看看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先不要去小梅跟前提起这件事。”
妓夫太郎不满地忿忿问:“为什么?”
他那眼神似乎在控诉,自己不是应该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的么?
“这件事上,小梅不太可能会只因我们两个人的话就放弃。”零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按下来,“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吧?”
“首先要让小梅自己发现对方不是个好货色,这才不至于伤感情……”
“等一等。”妓夫太郎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先前不是还说这可能是个比成为花魁还要好的结果?”
零挑了挑眉,用着笃定的声音说:“那是放在外边儿的情况,能来吉原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
妓夫太郎:“。”
要是放在吉原外呢,等孩子们到了年纪他是当然不会介意他们在合适的时候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的。
就是他这个老父亲这一关可不太好过。
就算小梅这个小姑娘不爱学习是个学渣,他未来的女婿可也得起码是985毕业的标准。
莫问,问就是嫁不出去最好,嫁人生子买房,三样要是都不沾那人生该多快乐啊。
笑死,钱根本花不完。
当然这也是玩笑话。
见少年勉勉强强和自己达成了共识,他又不经意道:“过两天我正好要去吉原外面将先前订的一些衣服取回来,你和我一起去吧?”
“啧,真麻烦啊你。”
饶是这样说,妓夫太郎还是点了头。
空气中浮动着的热浪阻挡不了要从胃中满溢出来的蝴蝶,四四方方的吉原本就不大,清俊的少年与美丽的少女沿着道旁的门柳从路的尽头正在走来。
斜阳向西,本来零是在收起搭在头顶用来遮阳的竹棚也准备收摊,然而见到那两道身影后他眨了眨眼,转过心念便没有继续。
“你不肯收那些礼物……那我给你买个簪子如何?”
风度翩翩地摇着蝙蝠扇,身着的衣物便也能看出其显贵之处,那个端着温柔作态的公子轻声问着身旁的少女,收拢的纸扇抵在弧度完美的唇下。
零眯着眼在瞧,只是初次见到做着这个动作将他家白菜给拱了的小子,他就觉得对方一定是个风流种子。
会玩扇子的不一定是安倍晴明,这不是还有童磨在后边儿等着呢么。
好巧不巧地他俩就走到了他的摊位边,小梅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呢,只是后来都走近了,神色僵硬的少女觉着这时候跑掉好像也太没面子了,于是只是梗着脖子逞着强,尽量作出镇定的姿态。
少年没有注意到她古怪的情绪,把玩着一支花簪还在问小梅:“喜欢这支吗?”
小梅悄咪咪地一瞥零那古怪地握拳抵在嘴上的动作,恨恨地哼了一声。
“怎么?不喜欢吗?”少年疑惑回望,那弧度完美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要不这样,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都包起来吧,不喜欢的你便扔了。”
“那什么,”零听到这里觉得自己该开个口了,要讨小梅高兴他能理解,只是这用词怎么就听着这么气呢,“小梅想要的话,一分钱都不用花喔?”
少年:“?”
他斟酌地上下打量了零一番,而后偏头看向小梅:“你们……认识?”
“这话说的,”零严肃地回望,“小梅这孩子是口不对心了一点,她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
小梅:“……”
瞧着少女快要不管不顾跳脚捋袖子的情态,他挥了挥手还是不和小梅开玩笑了:“好了好了,小梅不和我介绍一下这位么?”
人都在眼前被他抓包了,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呢。
果然少年一听这话默不作声地将已稍稍超出了寻常礼仪内的距离给收了回来,不过他也只是扶着扇子,打量来的眼神还有那么点怀疑的态度。
“在下小姓伊达名宗实,敢问这位……伯父贵庚?”
零扶了一下斜扣在斑纹上的面具,也知道他的疑惑从何升起:“叫伯父就算了,我们还没那么熟呢……而且这也没比你大多少。”
鬼舞辻无惨都找到他了他还戴个什么劲儿的面具,就是现在还能遮遮斑纹,也算有点用。
伊达公子听着他半道才记起来自己这个看上去没什么说服力的年龄,再配上前面半句话,也尴尬地不知如何接话。
小梅气恼地说:“你!你再这样我回去就和哥哥告状去啦!”
“你敢将这事告诉妓夫太郎了?”
“原来梅小姐还有个哥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梅听着左右两边的声音,脑袋里的某根线好像终于断了。
她维持不住那瞧上去温婉了些的姿态,气急又说不出话来反驳。
最后竟然她就连待在一旁正看着自己的伊达公子都管不上了,一声不吭直接往着松井屋的方向跑,头都不带回的。
零想了想也只是半解释而半诉说事实般看向了伊达公子:“小梅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活泼的性格。”
要是接受不了……早点说开了也好,他回去也不吝背上这个棒打鸳鸯的黑锅。
冷却下来的夏风带来了傍晚的丝丝凉意,然而伊达公子听他这样说,摇了摇头抖开了蝙蝠扇:“我其实知道她的性子,她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
即使那道曼丽的身影已经跑得都听不见他们说话了,他那注视的目光里依旧闪烁着点点光芒:“说起来,梅小姐没有和我提起过她的哥哥,倒是有一次好像说漏嘴了和我提起过您。”
“只是见了面才知道……您原来这样年轻呀。”
零不太明白伊达公子想表示什么,就听着他试探问:“您说梅小姐都不愿称呼您一声父亲……?”
“阿这,其实我和小梅没有血缘关系,你随意就行。”
也就是调侃一下少女的玩笑话,那么认真尴尬的可是他了呀。
然而伊达公子却认真地收起扇子注视着他:“那这样,我喊您伯父,至于您和小梅什么关系大家各论各的,您看这样成不成?”
零:“……”
这想要套近乎的心情他倒是明白。
就是这也得按照基本法来吧?【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