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想到了鬼舞辻无惨强烈命令自己不允许在他的面前使用行走在人类世界里的拟态, 黑死牟很想告诉零缘一他是不会介意的。
只是到底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因而他只是盯着零手上见了底的茶杯:“茶喝完了…夜已深…今夜先休息…”
也是不知道再怎么找些松快的话题,能结束眼前的尴尬局面零也就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虽然说是留宿一夜, 在这个只有黑死牟居住着的地方其实也找不到什么生活着的气息,而黑死牟如今在他的选择下他所贯彻的道路也让他并不想遮掩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半掩的门扉外那道身影还是坐在月色下似乎是在擦拭自己的佩刀。
拉了拉唯一一床被褥心里边儿还是有点心烦意乱的,零翻了个身朝着里面闭上了眼睛,打算还是一觉睡到天亮算了。
欸,就是他这几天睡眠质量也不是特别好, 往往一睁眼外边儿的天色还是那种只有一点漂白的黑幕。
不过严胜这里的被褥睡起来倒是松松软软的,很好闻, 还有一种太阳的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 严胜是怎么做到把被褥晒地这么蓬松的?
眼睛闭上心思还是这么活泛,零想睁开眼再换个姿势, 眨眼却发觉自己站在了太阳底下。
听着身边好像是有什么动静, 他刚抬头就好像和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虽然身形年幼骨骼还未长开, 但熟悉的斑纹就好像是防伪认证一样。
只一眼, 零就能认出来。
站在那里抬头望来的小小孩童, 可不就是幼年时期的继国缘一么?!
*
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缠绕着低矮的院墙,不算繁盛的樱树开着粉白的花。
门扉敞开的屋室内, 坐在神龛的面前, 穿着打扮得并不艳丽却也能看得出高贵的身份的夫人正在念念有词地祈祷着。
而屋外温柔又暖呼呼的阳光下,清晰地听着屋内的祷告声,继国缘一的眼眸中平静地毫无波澜。
零屏着呼吸看着年幼的缘一老师向他慢吞吞走了过来。
然后直直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说起来他之前是好好躺在被窝里的,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是他在做梦?
身上的打扮依旧是从江户城里带出来的那一身, 然而后退了两三步打量了一下四下的环境, 零艰难地确认了这个院落确实应该属于他没去过几次的继国宅邸。
家纹雕刻在窗扉与门扇上, 熟悉的属于战国的记忆从他的脑海中一并涌现了出来,只是这显然是属于后院女眷和孩童的住处,应该是自己所不能接触到的地方啊?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是他在做梦,那么为什么他会梦见不存在的记忆?
而且就算是做梦,也不该是这样自己仿佛幽灵一样加入这场VR全息电影场景中这样……
算了,和梦境计较什么,眼前非常好吸的年幼版缘一老师放在眼前,走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花了三秒钟时间接受了自己透明空气人的设定,零蹲下来,有点儿泛着傻气地举起手在继国缘一的眼前挥了挥。
乍一看看去缘一老师年幼的壳子里装的仿佛像是一个沉淀而宁静的大人的灵魂,再仔细瞧瞧又稚气地非常真实。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落花的样子,像是什么都能看透又什么都不懂,这两项本该矛盾的东西很融洽地展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缘一,过来。”还能记得夫人的名字叫做朱乃,朱乃夫人温柔地在屋内唤着缘一老师的名字,零就看着缘一老师站了起来,用着和先前一样不紧不慢的步速走了过去。
“来,换上这副耳饰。”听到朱乃夫人的话他才注意到缘一老师好像已经打上耳洞了。
感同身受地痛了痛,零看着小小年纪的缘一睁着眼睛任由母亲给他换上了那副像是用花札改制而成的耳饰:“希望神明能够护佑你一生,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她双手合十,向着神龛虔诚地祈祷着:“请照耀我的孩子那双失聪的耳朵,天照大神。”
整个过程中缘一都一言未发,零也只是静静看着。
这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至于不至于,要是真的是梦境,那将眼前的一切都想象出来的他的思维也着实过于活跃,就是在梦里人物也都没有ooc来着。
那么响应一句老古话,来都来了,他能不能见着其他版本的缘一老师呢?
就好像呼应着零的想法一样,眼前的场景如同镜花水月一样泛着点点涟漪逐渐散去,重新凝聚起来的场景也逐一变幻了起来。
搀扶着朱乃夫人在院落里赏花的小缘一。
坐在廊下和小严胜一起玩双六的小缘一。
和诗初次相见,在夜色里放生了蝌蚪执手回家的小缘一。
被剑士们簇拥着在剑道场传授呼吸法的青年缘一。
坐在树下被诗和朱弥子打发来看护孩子的青年缘一。
……
苍茫月色下,在黑死牟的面前平静地阖目死去的老年缘一。
看到中间就差点没憋住哭出声,零捂着眼睛缓了半天,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自律地自己发刀给自己品啊?!
而且只有余力挥出一刀便慷慨赴向死亡的情态……那也太过真实了一点儿?!
没等零从郁猝的情绪里走出来,他所在的空间一变再变。
蓝天白云水静如海,而木屐踏着水面走来的声音也在逐渐靠近。
和走马灯一样的剧本中时间线分明,他又还能看见什么样子的继国缘一呢?
无纹白绢制成的斋服衣摆停止在了眼前,零还是有气无力地望了过去。
而一身打扮非常复古,穿着狩衣却又没戴着与之相配的黑色高帽,看上去分明就像是一位神官般的继国缘一用着和在这梦中初见时一般无二的神色平静地望了过来。
“这倒……没想到。”呆愣了两秒,一直都没掺和进这仿若身临其境的电影中的零还是忍不住了。
仗着还是在梦境中,他绕着这个“继国缘一”走了两圈,最后像是下了结论般感叹道:“果然缘一老师穿什么都好看。”
“……谢谢夸奖?”
等等他是不是幻听了?
零在社死的边缘用着颤颤悠悠的声音勉强提问:“我是在做梦……?”
“嗯。”继国缘一点点头,像是安慰般说:“你是在做梦。”
零没想到他还能被自己想象出来的角色给安慰了:“那就好——”
没等他后怕完,他就听见继国缘一接着说:“所以,我这是托梦和你见的面,零。”
……所以这真的就是缘一老师本人?!
“本来托梦这个术法也不符合高天原与地狱所设定的规矩,虽然现世中有很多话本故事描写过类似的情景,但实际上这项或许会干扰现世的术法,准备的手续以及批准的条件都非常严格。”
继国缘一说完这句仿佛才注意到了零忽然就奇怪起来了的神情,说明般进行了设定补充:“嗯,我现在是高天原的神使,虽然偶尔能在现世徘徊去见一见兄长大人,但也没有办法直接接触现世人。”
“神使……?”零咽了口口水,虽然风中凌乱着但他对设定的接受能力异常坚强,“那缘一老师为什么能对我使用托梦法术?又要告诉我什么事?”
“鬼灯先生说你不太一样。”继国缘一对此似乎也是一知半解,“他拜托我,若是遇见你,记得让我提醒你不要忘记和他的约定。”
一听这话,地狱辅佐官那抖S的身影仿佛真就出现在了眼前一样,和眼前一身纯白还带着笑容看过来的缘一老师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然而就是这样,零还是从他们的身上咂摸出了一些相似的东西来。
“至于我想要告诉你的……先前你是在和兄长大人询问我的日轮耳饰?”
零这才发现继国缘一如今耳垂上已是空无一物了。
他听得继国缘一用着怀念般的语气说:“在孑然一身后,我将它们留给了炭吉保管,便去寻找兄长大人作了在现世的最后一项了断。”
他温柔地说:“耳饰是母亲大人选取花札‘芒上月’改制而成,如若你喜欢,自然也可拿去用。”
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点儿紧张地垂下头,不太敢和缘一老师对视:“您……您不怪我?不怪我背叛了鬼杀队,救走了鬼舞辻无惨?”
继国缘一想了想,才淡淡道:“一开始我并不能理解你的行为,只是诗后来点醒了我。”
“我能理解你做事总是有自己的理由。”那温柔到不可思议的信任是他发自内心的,“正如我也无法将兄长大人斩于自己的刀下,你与他之间,当是有着我们不知道的过往。”
“我的时间不够了,于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能看见你成功。”
零艰难地挤出一句:“……谢谢?”
继国缘一提起鬼舞辻无惨,那语气说不上憎恶也说不上恨,平平静静下显得尤为可悲:“鬼是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生物。”
“即使是鬼舞辻无惨,以人类的身份走过应该存在的生老病死,这也才是对他该有的判决。”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中难掩忧虑。
“比起需要付出的代价,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去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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