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家离饮马桥不远,协勤骑着电动车带着老太太,唐海城蹬着没电的电动车费力地跟在后面。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李老太所在的小区里。李老太家住在二楼,唐海城和协勤搀扶着李老太一进楼道,就听到狗还在狂叫。物业的人也等在楼道里,一见李老太,便开始抱怨:“哎呦,李大妈,您可总算回来了。周大爷哪去了?平时不是大爷一直带着狗吗?这狗都叫了快半小时了,扰得楼里面人都出来了。三楼家张大姐的儿子可是马上要期末考了,刚刚为了这事儿和我嚷了半天。”
李老太一边和物业解释,一边打开家门,招呼唐海城跟协勤进屋喝水。
唐海城原本不渴,突然闲了下来,感觉唇干舌燥,于是进屋准备喝口水再继续行动。
李老太安顿两人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倒水。唐海城打量着这个并不大的家,心中生出一股暖流来。屋子里摆设虽然平淡无奇,组合在一起却极为舒适。干净朴实的屋子里,充满了寻常人家的生活气息,用布子遮盖的电视,自己做的沙发套,桌子上的搪瓷杯,墙上一家三口温馨的照片,一切都让他感觉幸福而温馨。
不一会儿,李老太已经端过来两杯水,一边感谢着两人,一边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唐海城也没有好办法,端起水杯大喝一口,对李老太说:“大妈,我们一会继续去河道附近问问,希望有人今天见到过我大爷。另外,我们也联系另外几个片区的民警协助进行巡查。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帮您找到人。”
说到这儿,唐海城突然瞄到茶几上有药,拿起来便问:“大妈,这药是您吃的吗?”
李老太看了一眼,回复唐海城:“不是,这是医生开给我老头子用来预防冠心病的药。不过,我家老头子一直没服用,买回来还没拆封。”说罢,李老太接过药瓶,拧开给两人看。果然,里面的锡纸包装还没拆开。
唐海城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李老太:“大妈,您要有点心理准备,我寻思着……”
李老太激动地问道:“你啥意思?你可别吓大妈,莫非是你大爷怎么了?”
唐海城反过来被李老太吓了一跳,就这老太太的性格,别说是周老爷子了,自己都扛不住。别说是有心脏病的人了,没心脏病的都能被吓出病来。唐海城眼看李老太双目圆瞪,站起身,仿佛马上要和自己拼命,不禁打了个哆嗦:“大妈你别激动,我是说可能而已。”
李老太仍然激动不已。一旁的协勤也被突然站起身来的李老太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赶紧安抚她的情绪,顺便指示唐海城说下去。协勤也可怜,大中午跟着唐海城出警受累不说,还要两头应付。一方是情绪急躁一惊一乍的年迈老人,一方是啥也不懂但脑回路清奇的新上级。此时的协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两人太可怕了,请求上天保佑,赶紧解决问题让自己打道回府。
唐海城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大妈,大爷不是今天早上出去遛狗了?您看现场那鞋和狗链,说明大爷一定去了河边。可咱们没在河边找到大爷,我怀疑大爷是狗脱了缰……不,脱了绳了,不对,应该是大爷拉着的狗脱了绳,大爷去追结果落下一只鞋在河边。”
李老太心急如焚,干脆不客气了:“这些我都知道,你大爷到底怎么了?”
“我猜大爷追狗追得可能心脏病发,被人送到医院去了。”
李老太听到此处,先是愣了一下,几秒之后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了。协勤和唐海城大惊失色,二人赶忙扶住,又是扇风喂水,又是掐人中拍脸,还给老太太舌头下面压了一粒速效救心丸,好不容易才让对方缓过劲来。
李老太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唐海城的脸,嘴唇颤颤巍巍想要张开说话,却一时没有多余的力气。唐海城赶紧把耳朵贴到李老太嘴边,李老太闭着眼歇息了片刻,在唐海城耳边几乎是吼出来一句话:“赶紧找你大爷去啊!”
唐海城被李老太一句话震得耳朵发麻,谁能想到刚刚昏倒醒来的老太太中气这么足,耳鼓膜都快被震破了。于是,唐海城留下协勤在家照顾李老太,自己则准备对周边医院巡查。下楼之后,跨上电动车,唐海城一边揉着还在发麻的耳朵,一边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不住地安慰自己:唐海城你要撑住,你肯定能找到人!
说罢,一把扭动了电动车钥匙——什么鬼?这辆电车也快没电了?真是天要亡我啊!
唐海城欲哭无泪,长出一口气后,鼓足了劲开始蹬车。拖着又笨又沉的电动车行驶在烈日之下,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晒成人干儿了。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老古董身上,自顾自地说着:“真是开局不利,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倒霉事。老古董,你别小看我,总有一天我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空巢老人
饮马桥虽然地处城乡结合部,但公共硬件设施配备还算齐全。学校、医院等自然也一应俱全,光是公立医院附近就有四所。既然周老爷子发病之后没有在现场被发现,那么一定是被好心人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里,而且铁定是就近就医。唐海城心中暗自推断,他甚至对自己还有些佩服,果然警校的刑侦推理课没白上。于是,他从附近的医院一所所逐渐开始排查。
果然不出他所料,等排查到第二家医院时,院方表示确实在中午时接收了一名突发心脏病的老人,病人被发现时就躺在距离饮马桥不远的一处街心公园中。当医生看了唐海城提供的周老爷子的照片后,立刻确认送诊病人就是周国柱,并且表示经过及时抢救,周老爷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唐海城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又长出了一口气,问题终于解决了。
医生看唐海城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刻对他进行了批评:“你这儿子太不像话了,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你也放心让他自己出来转悠?今天算你运气好,碰到了好心人把你爸送到医院。要某一天再发生类似情况,没人发现后果会怎样,你想过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天就知道工作和事业,家里的老人你关心过吗?别等到人没了才知道后悔!”
唐海城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医生,你误会了,我是警察啊!”
医生听了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虽然说你是警察,经常忙于一线工作,但是为人民服务的同时你也应该对家人多注意一点。心系群众是好事,可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父母。毕竟,空巢老人也需要后辈的关心。”
唐海城是有口难辩,他现在又累又饿,也不想辩解,只一个地劲点头承认,对医生千恩万谢。待医生离开后,唐海城赶紧通知了李老太和协勤,自己则在医院里等待。
不一会儿,协勤带着李老太来到了医院,李老太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唐海城眼看李老太又要开启吐槽模式,赶紧一把搀住老太太,做了一个要保持安静的动作:“大妈,这里是医院,您可不能大声,病人需要静养。万一打扰了我大爷,恢复不好可就问题大了。”
李老太被唐海城先发制人,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三人随即跟着医生来到了病房中,看到了一直没有现身的周老爷子。像医生说的那样,老爷子并无大碍,只是剧烈运动之后心脏超负荷,加上之前就有冠心病的前兆,突然病发而已。此时,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李老太看着病床上病殃殃的丈夫,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水,刚要扯着嗓子嚎出来,又想到唐海城刚刚叮嘱自己的事,硬生生憋了回去。
病房中,众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老爷子,完全没注意身后赶来的一名行色匆匆的女子。
女子一进病房,看到李老太和病床上的老爷子,就忍不住叫出声来:“妈,这是怎么了?我爸怎么了?”闻声转头的众人看到病房中陌生的女子,自然是表情各异。李老太再也把持不住,扑向女儿,埋头在她怀中痛哭。
唐海城观察着这个一脸疲惫、神色憔悴的女子,很难将她和李老太家中墙上那个充满灵气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但看到这一家人团聚的场面,唐海城心中又有些触动。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现在的情形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梦里,他的父母来找他了,一家人相认后过着开心的日子。
在一阵子喧嚷之后,女子和李老太一起来到病床前。女子望着床上连接着心电监测仪的父亲,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握起父亲的手默默流泪。也许是病房里太多人吵醒了周老爷子,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就在眼前的妻子和女儿,脸上显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李老太看到丈夫醒来,也喜不自胜,对着病床上的人连连发问:“老头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心口还疼不?”然后,扭过头,一溜小跑着去办公室叫医生去了。
周老爷子看着病床前哭花了妆的女儿,他不禁有些心疼,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声音虚弱地问女儿:“小雨,你怎么回来了……公司里的事都忙完了吗?”
名叫小雨的女子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对着父亲挤出来一个笑容:“忙完了,爸,我都忙完了。这次回来,我能多陪你几天。”
周老爷子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神色,突然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抓住女儿的手问道:“对了,小雨找到了没?”
小雨有些疑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身后李老太带着医生已经来到了病房,听到周老爷子一醒来就问那条叫小雨的狗怎么样了,她的脸瞬间变了。唐海城看着晴转阴霾的李老太,心里暗自替周老爷子捏了把汗。他暗想,要不是老爷子在病床上躺着,现在李老太早就上去扯他的耳朵责问了。
果然,李老太也没忍住,冲女儿抱怨:“你赶紧把狗送走,你爸这次病发是因为追它!”
病床上的周老爷子一听李老太告诉女儿送走狗,竟然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李老太看丈夫有些激动,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上去给老头子擦了擦泪,给自己找个了台阶下:“不送走,你只要给我好好的就行,我也是怕你因为狗再伤了身体。”
周老爷子这才止住哭,伸手拉着女儿小雨的手像个孩子,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词段:“小狗是女儿送的……它能陪陪我这个空巢老人……”
小雨听到父亲说的话,泪水瞬间决堤。她转身跑出了病房。这时,医生也提议,让众人先出病房,只留下一名家属照看。李老太向唐海城和协勤表示感谢。随后,两人与老太太老爷子告别后,也走出了病房。
唐海城看着靠在墙边还在哭泣的小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于是,学着医生的模样把医生对他说的一段话原样转述给她。小雨也对唐海城表达了感谢。客套一番之后,唐海城与协勤才走出医院。【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