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姚点了点头,等名臣出去之后,又把应该送往各府的礼单核对了一遍,这才交给玉芙仔细的保存着:“这一个年节礼尚往来的果真是烦人的紧,若不是有你们在旁边帮着我, 我恐怕还真的应付不来。”
“这些事情都有旧例可循,如今奴婢们也不过是帮着补补漏洞、听听小姐的差遣,其他的都是小姐自己的功劳。”
“你们就变着法儿的夸我吧,不过你们家小姐我现在抠门的紧,夸的再好,过年的红封也不会给你们多封银子的。”苏姚翻动着账册,看着兰彩阁这些时日的盈余,唇角的笑意越发的灿烂。
烟箩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失落的神色:“小姐可以过完年再抠门儿啊,奴婢还等着多得两个红封,送给针二娘,让他娶娘子呢!”
苏姚和玉芙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回头问问卢子珍,看他是希望我抠门一点,还是希望我大方一点,若是他觉得后者好,回头我给你多加两个红封!”
烟箩眼睛一亮:“小姐说的是真的,奴婢这就去问!那针二娘只要不傻,定然还是觉得小姐大方一些的好!”
苏姚忍不住笑了一声,低头看完手上的账册,听到窗外又有风声响起:这都许久了,送往呼和部落那边的信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了……
心中再怎么担忧,事情也急不来,苏姚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指挥着下人好生的收拾、装扮相府。
名臣从房檐上跳了下来,看着被擦得油光锃亮的牌匾,扭头看向一旁的风起:“瞧着这牌匾我擦的如何?”
“往年里不也是你擦牌匾吗?还能擦出一朵花来不成?”风起面无表情。
名臣仔细端量了片刻,忍不住白了风起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往日里过年,相府之中冷冷清清的,来来去去的就我们几个人,相爷可是连那些官员宾客都不见的。如今你瞧瞧呢?”
风起看了看被修剪得极好的花草树木,又瞧了瞧专门从暖房之中移栽出来的花卉,历来清冷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温暖之色:“有了夫人,自然大不相同。”
名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很是得意的看向风起:“我就说夫人手底下都是能耐人,瞧瞧我这头发,是不是比以往乌黑亮丽了许多?”
兰彩阁中的药丸管用啊,就是现在越发的不好买了,改天给挽香送些礼物,说不得能够走一走后门。
风起直接向旁边挪了三步,离名臣远远地。
名臣很是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听说傻子也会传染,所以不敢离你太近。”风起很是嫌弃的说道。
名臣不由得瞪大眼睛,从地上捞起一个雪球直接砸向风起:“你敢说我傻?”
风起动作利落的躲过,一副你幼稚至极的模样:“你也就砸雪球这种本事了,还不傻吗?”
“哟,瞧不起砸雪球?你等着脑袋开花!”
“呵呵!”
宁阁老随着楚非衍走在回廊下,听到两人的吵闹声,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非衍啊,你瞧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就没有什么想法?”
楚非衍神色不解:“老师可是觉得他们太吵了?”
“这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小辈在面前吵吵闹闹熙熙攘攘的,那样才觉得日子过得有生气,明白了吗?”
“老师是觉得相府之中的人少?”
宁阁老几乎气急败坏,狠狠的瞪了楚非衍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最近看了不少的戏,生出了许多感悟,尤其是有一点最为深刻,那就是这人的一生,也仿佛像是站在一个大大的戏台上,需要你去扮演许多种不同的角色。就比如我,已经这般大的年纪,黄土都快埋到头顶了,可谓是什么角色都扮演过了,唯独有一个却从未试过,让我心中极为遗憾。”
“不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这一生福薄,没能留下子嗣,自然也就不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也就没有后辈能够叫我一声爷爷了。”
楚非衍听到这话,立刻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咳咳,老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还不都是被你给逼的,当初你死活都不愿意成亲,我差点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等过来盼过去,好不容易遇到了苏姚这位小姑娘,偏生你们的婚事又生出诸多波折来,差点没能顺利完成。如今朝堂上的事情动荡不安,你和皇上几乎可以说是公然撕开了脸面,接下来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说不得又会闹出多少事情,再不赶紧想想自子嗣的事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宁阁老对着楚非衍哼了一声。
楚非衍微微的停顿了片刻,抬头很是歉然的望向宁阁老:“老师,实话跟您说,我并不希望留下子嗣。”
宁阁老骤然瞪大眼睛,胡子几乎都要翘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非衍面上多了一丝苦笑:“老师也知道,我这个人命薄福浅,能够得到姚儿相伴,已经是三生有幸。而且我身上的毒已经无人可治,若是留下了子嗣,更是害了姚儿一辈子。”
“这如何能够算得上是害?你们两人倾心相许,有一个孩子更是加强了你们之间的关联,这是大好事一件。”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若能留下子嗣,对我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对姚儿呢?她现在才宛若刚刚绽放的花朵一般,之后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以好好度过,没有这个孩子,也许一年、也许几年,慢慢的,时光便会让她忘却了我。而若是留下这个孩子,每看到他一眼,姚儿便会想我一分,这将会成为她人生当中最为伤痛的一段记忆。姚儿已经过得很辛苦了,我不想让她再去背负这些东西。”
“你……”宁阁老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踌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你可有询问过苏小姑娘,她也同意不要孩子吗?”
楚非衍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温暖的光彩:“自从我们成亲之后,她就一直在调养自己的身子,说是这样的话才能够更健康的生下孩子。”
宁阁老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你也瞧见了,姚儿自己都期盼着你,何不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你?”
“老师,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心疼我。可在我心中,相比较于孩子,我还是更在意苏姚。我的人生走的太苦了,接下来的命途,由我自己来担着就好了,不需要姚儿来替我去背负什么。”
宁阁老张了张口,看着楚非衍坚定的神色,又不由得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你们呀……老夫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去做吧……”
“多谢老师体谅,让您担忧了。”
“为你操心了这么多年,若不让我去管,才真觉得不习惯。”宁阁老笑了笑,抬眸看向又开始阴沉下来的天色,“这天眼看着又要下雪了,京都之中有许多流民,你要看着妥善安置,也算是让他们过一个好年,另外还有皇上那边,你可有想好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