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纷纷扬扬飘起小雪, 落在本就被白雪覆盖屋顶。
有人站在树梢,呼吸吞吐之间有白雾弥散。北境苦寒,身处极北之地的魔宫更甚, 寒气侵袭入体, 便是修士也要披上厚重?的灵兽皮毛御寒。
从一早开始, 便有无数的人马自四面八方而来,为罗刹教之主, 魔尊离渊三百岁寿辰道贺。
往日总是宫门紧闭,防卫严密的北境魔宫在今日也敞开?了大门, 各处禁制也因有客来访,被解开?了其中一部分。
“喂,你到底想怎么办?”裴知惜手中握着一把木梳, 有一下没一下地为谢微之梳着头发, 忍了好一会儿, 还是没忍住问道。
她实在很好奇,难道这人还真打算代替红绡, 为尊上献舞不成?
说起来, 这些日子随惊鸿仙子学舞的都是眼前之人,如今真正的红绡, 可跳不了惊鸿舞。
她是真不怕被尊上发?现身份?还是说, 她这么有自信不会露馅?
谢微之看着铜镜里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调笑道:“怎么,你很担心?我?”
“也不算, 我现在就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裴知惜偏了偏头,“你若是想做什么不利于罗刹教的事,按着以往旧例, 应该会死得很难看。”
“再说了,好歹我们也是睡过的关系,你要是死得太难看,我以后想起来,岂不是会做噩梦?”
谢微之听她这样说,失笑道:“放心好了,我可没有要将你们罗刹教如何的雄心?壮志。”
她抬眸,波光潋滟,锋锐暗芒一掠而过。
至于其他,她好不容易活下来,谁也拿不走她的命,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寿宴即将开?始,裴知惜领着装扮好的谢微之来到正厅外用作准备的花厅。
身为魔尊夫人,旁的寻常歌姬舞女,自然是没有资格同红绡挤在一处花厅的。
“我得走了,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裴知惜算算时间,对谢微之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糟糕,险些忘了正事,要是敢在寿宴上迟了,免不得会被哥一顿念叨。
“喂,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若是你能活着离开魔宫,那有缘下次见面,我请你喝酒。”裴知惜在推门离开
?的前一瞬,停下脚步道。
谢微之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啊。
她这么急,应当是要出席寿宴,能在这场寿宴上占据一个席位,想也知道,她在罗刹教的地位不会太低。
这样看来,这罗刹教魔尊混得很不怎么样啊,下属忠心?度实在有限。
房中只剩自己一人,谢微之挥手,昏迷的红绡便出现在座椅上。
“抱歉。”谢微之在红绡额前一点,抹去了她这几日的记忆。等她醒来,只会觉得好像睡了很长一觉。
掐诀换了两人身上装扮,谢微之转身,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接下来,就该跑路了。
不远处,数个身着红裙的女子来来往往,轻纱蒙面,身姿窈窕。
这应该是此番魔宫寿宴,负责上下侍奉的魔宫婢女。
谢微之捏了个幻形术,轻易便混入这群婢女之中。
嗯,看来跑路也不是太难啊。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谢微之:“你乱跑什么,今日这样多贵客,可别裹乱!”
女子塞给谢微之一个精巧的银质酒壶:“去,为宴上宾客敬酒!”
不是这么倒霉...
谢微之无语凝噎,握着酒壶,被迫跟着几个红衣女子向举办寿宴的正厅前去。
若是在这里动手,她今日怕就真的跑不了了。谢微之硬着头皮跟上身前女子的脚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厅之中,魔尊离渊高坐主位之上,左右便是罗刹教两大护法,两侧北境三十六域魔道各统领按身份修为列席。
厅中数名舞姬素手纤纤,伴着丝竹之声起舞,角落燃着味道清浅的熏香,席间觥筹交错,叫人忍不住醉在这无边风月之中。
离渊于主位上自斟自饮,面色冷淡,在这一片热闹之中甚是突兀。
但也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搅扰他半分。
北境三十六域中人都清楚,魔尊离渊性情莫测,最是难以揣度,在他面前,最好便是少做少错。
红衣侍女鱼贯而入,依次为席上来客斟酒。
谢微之一边敬酒,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厅上情形。
除了合道期的魔尊离渊,罗刹教左右护法都是化神修士,下属北境三十六域中统领也有七八人是化神,席上元
婴数十。
便在谢微之盘算情况时,又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只是这一次,动手的人显然不怀好意。
“来,小美人儿,陪我喝一杯——”面色晕红,相貌平平的中年相貌元婴抓着谢微之,调笑道。
谢微之抬眼,只见周围同这人一般做法的绝不在少数,靠,你们罗刹教玩这么大么?
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忍一时风平浪静之时,那元婴的手得寸进尺地试图摸向她腰间。谢微之瞬间就将忍下的想法扔到了九霄云外,她手腕一转,轻易便将毫无防备的元婴修士当场掀翻。
下一刻,谢微之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向门外遁去。
“何方宵小,竟敢闯入魔宫行凶!”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厉声喝道。
立时便有数道不同?的灵力向谢微之后背袭去。
动手的人修为至少也是元婴,却都被谢微之及时躲过,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幻形术便无法再维持。
“红绡夫人!”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看见谢微之相貌的人纷纷变了脸色,动了手的人都不由心中一突。
身为离渊唯一的夫人,红绡算是罗刹教下属首要讨好的对象,她的容貌,自然也是为众人熟知的。
“这不是夫人!”当即便有人反应过来,不过筑基修为的红绡,可没有本事躲过这么多元婴修士的招式。
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有人喝道:“将她拿下!”
数名元婴、化?神齐齐动手,声势浩大,谢微之沉下眼,决议便是拼着受伤,也要先?逃出这厅中。
离渊站起身,右手一挥,所有袭向谢微之的攻击便被瞬间化解,在场众人纷纷不解地看向他。
“谁若伤她,本尊便将他挫骨扬灰——”
离渊右手一抓,已经逃到门边的谢微之便被一股巨力抓擒着退到离渊身边。
他握住谢微之的腰,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低喃道:“微之,原来不是我的错觉,你真的回到了我身边...”
两人姿态亲密,宛如情人耳鬓厮磨。
丝竹之声骤停,早在方才谢微之动手掀翻人的那一刻,厅中舞女便已停了动作,惊惶地退在一旁。
看见主位上这一幕,在场罗刹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
那好像不
是红绡夫人,为何尊上会对她这样亲密?何况,即便是红绡夫人,似乎也从未同尊上这样亲近过。
罗刹教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尊上平生,最厌有人靠近他。
坐在离渊左首的裴知与若有所思,袖中手指微微一动。
“哥,这是怎么回事啊?!”裴知惜靠近兄长,抓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地问道。
她的目光黏在谢微之身上,心?中第一时间竟是忍不住的担心?。好歹相处了几日,裴知惜一眼就认出,尊上怀中的,就是那个假冒红绡的女子。
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她的想象,这张脸…
“尊上的私事,可不是我等能置喙的。”裴知与姿态悠然,慢条斯理道。
他们要做的,就是看戏便好。
“回你奶奶个头!”被强行抓回的谢微之怒声骂道,右手中匕首闪现,毫不客气地刺向离渊。
离渊堂堂合道大能,自然不会畏惧这点招式,像是逗她玩儿一样,在方寸之间与她交手数次。
藏在袖中的左手画下最后一笔,灵光闪动,谢微之瞬间出现在几丈之外。
毫不恋战,谢微之再次向厅外逃去,因着离渊方才那句话,无人再敢对谢微之动手。
“微之,你逃不掉的。”离渊右手灵光浮动,几道屏障立刻拦在谢微之面前。
谢微之飞遁向前,面色沉凝,右手画符,灵气相撞,打破面前屏障。
离渊并不急,谢微之修为不过金丹,要想逃出魔宫才是痴人说梦,他不介意陪她消磨一二时间。
但是就在这一刻,正厅屏障从外被人强行破开。
“小谢!”晏平生从外杀进,手中三尺青锋,仿佛神兵天降。
谢微之说不清心?中第一感觉是惊是喜,口中道:“你怎么来了?!”
“骆飞白已经脱困,我见你不来,这才回还。”晏平生急急解释两句,向谢微之伸出手。
谢微之握住他的手,两人同?时冲出正厅大门。
门口,晏平生和谢微之脚下有法阵一亮,两人便失去了踪影。
谁也没想到,寿宴当日竟会发?生这等变故,目睹一切的罗刹教众人均屏声敛气,没有任何人敢抬头瞧一眼离渊现在的脸色。
离渊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他冷笑一声,下一瞬消
失在原地。
谢微之和晏平生已经遁出魔宫,但两人并没有乐观,离渊乃是合道大能,他们想甩脱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二人同时画符,借此来略微阻下离渊脚步。
可惜,金丹和合道的修为差距,还是太大。
数道幽黑光柱将谢微之和晏平生困在原地,离渊站在不远处,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神色微沉。
他向谢微之伸出手:“微之,跟我回去。”
晏平生挡在谢微之面前,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脸上还是带着笑:“你做梦。”
“小小金丹,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离渊对谢微之不同?,但对晏平生,就没有那么高的容忍度了。
拂袖一挥,一道灵力气势汹汹地袭向晏平生,那是寻常金丹,决计挡不住的一招。
谢微之上前一步,和晏平生同?时出手,两道灵力汇成一股,抵消了来自离渊的灵力。
“跟我回去,微之。”离渊的面色越来越冷,他重?复了一次方才那句话。
“我为什么要随你回去。”谢微之勾着唇,轻嗤一声,“你我,有什么关系么?”
这句话,直直扎在离渊心?间。
“两百多年了,你对我,还是这样无情。”离渊轻声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微之,两百多年前,我没有能力留住你,但今天,我可以。”
“你同?我回去,我便放过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离渊冰冷的目光扫过晏平生身上。
“魔尊威胁人的本事倒是不赖。”晏平生握住谢微之的手,示意她不要答话。“可惜就算微之答应,我也不会同?意。”
再撑一会儿,他老爹应该已经收到他的传讯赶来了!
若是被这魔尊将微之带回魔宫,他老爹身为晏氏子,顾忌北境三十六域势力,也不能强行闯宫去救微之了。
离渊比晏平生想象的更加杀伐果断,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道比之前威力更甚的黑芒瞬间扑向晏平生方向。
这一击,晏平生是怀着重?伤两人的心?思,丝毫没有留情。或许离渊也意识到什么,不惜伤了谢微之,也要先?将她带回。
便是重伤,罗刹教天材地宝无数,要治好谢微之也不难。至于晏平生,离渊
根本不在乎他如何。
合道大能的认真一击,不是两个金丹修士能挡住的。在黑芒袭来的那一刻,晏平生转身,将谢微之紧紧护在怀中。
他运转灵力,竟是直接将自身化?作一道坚实屏障挡在谢微之面前。
下一刻,黑芒重?重?击在晏平生后背,饶是被他护在怀中的谢微之也不由气血翻腾,她仓促抬眸,正看见晏平生口中喷涌出鲜红的血液。
他将自己化?作屏障,被他护在怀中的谢微之固然没有受伤,但晏平生自己,却像一面被击碎的盾。
鲜血落在肩头,谢微之脑中一片空白,她根本想不到晏平生会这么做,这样不顾一切地护住她。
“晏平生——”
谢微之不知道,在抬头的瞬间,她眼中满是惊惶,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滑落。
谢微之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她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落泪了。
晏平生后背血肉模糊,他眼神涣散,全靠谢微之将他的身体撑住才没有倒下。
别怕,微之…
晏平生想说,别怕,他会陪着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要怕。
他借着最后一口气,抬起手,指尖刚刚触到谢微之脸颊,眼前的黑色渐渐扩散开,他的神智好像被强行拖拽着沉入水中,无法挣脱。
晏平生的手无力垂下,他好像一具失去生命的木偶,毫无声息地靠在谢微之怀中。
谢微之抱着晏平生,一身衣裙被鲜血染红,他流了好多血,谢微之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流那么多的血。
“相里镜!”她眸中含泪,赤红着双目看向离渊,话中带着深沉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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