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何事要奏?”
脚步驻停的轩帝转回身睨了一眼李宏源,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不悦。
高博也随之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宏源,暗道丞相大人莫不是越发地糊涂了,想要和陛下讨价还价不成?
这样的事情明眼见着便是与丞相父子脱不开干系,陛下只取些许的钱财已经是网开一面,更何况这些所得的钱财也并非是入了陛下的私库。
而是直接送到户部用于赈灾,倒卖私盐所得的不义之财,最终又施用到百姓身上,也算是能赎清些罪孽。
看来这朝中内外,越老越糊涂的,可不止他一人呐!
心中感叹了一声,高博便收回了看向李家父子的目光,只恭敬地站在轩帝身后侧。
李宏源没高博那么多的心思,他只知道若是不赶紧说出谷种一事讨得陛下欢心,只怕是今夜这事也会在陛下心中留下嫌隙。
陛下并非是好糊弄的人,没有当面戳穿他的谎言,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给李家留些脸面罢了。陛下赏赐的面子便是天大的情份。
他若是不知感恩,不只陛下这里不好交代,就连二殿下那里也是无法开口。
这谷种一事虽是由长子生桐出面,但到底是二殿下自己的主意,且购买谷种所花费的重金,也都是出自二殿下之手。
更莫说之后的育苗,全都是二殿下一人亲力亲为,他李家不过是当了一回说话的嘴。这事若是办砸了,二殿下定会恼了李家。
而他早就已经把大宝押在了二殿下身上,这一场豪赌,只能赢不许输……他也输不起。
“回禀陛下,犬子数月前因调查那不孝子侄倒卖私盐一事,亲自跑了一趟卓阳国,机缘巧合下换得些许的谷种……”
李宏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轩帝的一声冷笑打断,而轩帝接下来的话也险些把李宏源打入了寒冷的冰窖里。
“换得?”
“看来小李卿家和卓阳国的商户们交情颇深啊!就连鸿胪寺卿曾开口向卓阳国国主想要购买都没能成功,朕不知小李卿家是拿什么换得的!”
“哼,朕倒是不知礼部郎中的职位对于小李卿家着实有些屈才了,该调任鸿胪寺才是!”
轩帝重重地冷哼一声,也没了要走的打算,而是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中,微微沉了脸色看着地上的李家父子二人。
若说先前的倒卖私盐一事,他倒是能网开一面,可若是与邻国勾结在一处让朝堂生乱,他可是如何也不会轻饶的!
前几日叶卿家的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如今朝中人心纷乱的可不只是几位皇儿,这些个臣子更是有些坐不住凳子了!
哼,防了境外试图作乱的奸人不说,连这些臣子都不得不时时提防,皇帝做到他这个份儿上,说起来也是有些悲哀的。
轩帝这话让李家父子登时心便凉了半截,本是一件邀功的好事,却弄巧成拙彻底惹怒了轩帝不说,还害得李生桐被轩帝猜忌。
李宏源张了张嘴,却在轩帝严厉且深沉的注视下闭上了嘴。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憋闷,方才是他说错了话,一时心急想要挽留陛下,却把早就想好的说辞给忘在了脑后。
若是因此惹得生桐丢了差事,或是让陛下猜忌李家,他便是李家的罪人……
心急如焚的李宏源几次张嘴,却又在纷乱的思绪和轩帝越发不善的眼神下闭了嘴。李宏源有些心如死灰地想,过了今夜李家怕是完了。
跪在他身旁的李生桐早在李宏源说出那样的话后,眼中便闪过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关于丰产稻谷一事,他和父亲早就想好了说辞的,他不明白的是父亲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改了口风,丰产稻谷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若是成了便是大功一件。
只是李家没有那么的胃口能吞得下这个大功劳,且若是不想惹得君上猜忌怀疑,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功劳与二殿下一分为二。
这样一来,不仅解了二殿下的囚禁之苦,也免得百官和陛下起了疑心,毕竟有叶大人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容不得人不小心应对。
“陛下折煞臣下了,臣下并无此心。”李生桐口中痛呼一声,当下便砰砰砰地三叩首。
“陛下,家父对此事亦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生桐抬眼凝望着轩帝,眼中带着恳切。
“那就由你为朕解惑吧!正好朕也想听听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轩帝应了一声,而后捻了捻指尖。
立在他身侧的高博轻步上前拿起桌上的茶壶,抬手试探了一下,见茶水尚且温热,便把空杯里注上茶水送到轩帝手边,这才又走了回去站好。
李生桐见着高博的一系列动作,越发地佩服起这位在陛下身边待了近四十年之久的内侍总管。
他也并未急着开口,等轩帝轻呷了一口茶水后,好整以暇地看过来时,李生桐才恭敬地一颔首,这才缓缓道来。
“陛下也知道今岁雨水过盛,莫说金陵,举国上下又不少的地区都发生了或轻或重的水患,已经言重威胁到百姓民生一事。”
“臣下会想到从卓阳国换得丰产谷种一事,说起来还是受人所托。”
轩帝转着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若不是李生桐一直暗中留意着,只怕不会发现这等细微的变化。
然而让他稍感意外的是陛下并未开口询问,那么他便只能自己把先前就商量好的说辞说出来。
“这件事要说起还是一个半月前,那时臣下刚刚得知族中兄弟倒卖私盐一事,便想要只身前往卓阳国彻查此事。”
“临行前夕,二殿下为臣下饯行时,从臣下口中得知此一行的目的地是卓阳国后,二殿下便让臣下留意些丰产稻谷一事。”
“臣下到了卓阳国探清倒卖私盐一事便把族中涉事子弟尽数抓了回来,其余参与人员也都派人严加看守,之后便去各处打听丰产稻谷一事。”
“最终在一户农家手里买了一石的陈年谷种,虽是不多,价钱却也极高。臣下是有些不愿的,只是二殿下的交代臣下不敢忽视。”
“抛开当年的伴读之情不说,二殿下此举也是为了大殿下和三殿下。二殿下知晓两位殿下的封地受灾颇重,若是有了丰产稻谷,变能缓解今岁之忧。”
“这些谷种早在一个月前二殿下便开始着手育苗,前几日才养成,因二殿下在府中外出不便,便遣人找了臣下,想让臣下把这些秧苗送给二位殿下。”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李生桐已经有些口干舌燥,却半句回应都不曾听闻,一时间心中便又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