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有些惊慌失措的赵诗妍一人走在叶府的林荫小道上,只觉得满心的难堪和早已经变得滚烫的脸,直到这会儿似是才消退了些许。
更让赵诗妍感到后悔不已的是,方才她不该那般落荒而逃,那些似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礼教让她心知方才的举动有多无礼……
这般失态之举,她似是从来都没有过。
而叶府给她的感觉也从未这般陌生过,就连虹玉看过来的目光,她好像都觉得那里面带着嘲讽,虽然她好像记得方才虹玉口中极为关心地问了一句。
可她并不能再继续留在叶府,端茶送客,在叶府她还是头一遭。
继而赵诗妍便想到了春日里拿回给各府送帖子举办的赏花会,那是她嫁到李家后不久,本想着在新府邸办赏花会一定会有很多人前来……
可那日到最后不过只有寥寥数人,更有回来回话的人告诉她,有几家府上根本就没收她的帖子。
闭门羹,她吃过不只一次,只怕日后叶府……虽不至于让她吃了闭门羹,但与茹姐姐之间,怕是再难似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呢?
有些魂不守舍的赵诗妍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凄惨的笑,这些改变便是从她嫁到李家以后吧?
虽说……这人对她与刚成亲时变化不大,但她却是能看出他的功利心极强,且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会对他越发的不喜。
难道当真并非良人吗?
这一点赵诗妍并不确定,但身边的这些变化她却是眼睁睁看着发生,且又无力改变的。
是不是当真如相公所言那般,等他的官职升了,她这位李府夫人才会重新被人高看?
赵诗妍缓缓驻足,回头看着那被掩映在满眼绿色中的观荷亭,眼中的目光带着些幽怨。
茹姐姐本就是兵部尚书之女,又有卓阳国义公主的名号,自是万事足……她的善解人意,如何就不能会意几分她的难处呢?
步出叶府时,赵诗妍满心的茫然,甚至不知该去往何方。
母家赵府她定然是不能回的,否则娘定然会问东问西,她这般模样,若是回去也不过徒添担忧罢了!
李宅……她回去后又如何向夫君交代?那满眼的期待……都已经落空,那粗鄙老虞婆,怕是又要借顾摔东西不让她安宁……
赵诗妍心中十分疲惫,只觉这天地间似是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而更让她感到难过的是,成亲了许久,这肚子却始终……那老虞婆日日指桑骂槐,说什么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粗俗不堪、粗鄙的言行,都与她从前所学所看大相径庭。
难道只能一直忍气吞声吗?难道只有高人一等时,才能不受气吗?
赵诗妍心中越发茫然,神色恍惚地上了马车,帘幔落下时,她忍了一路的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
似是,这狭小地车厢中,才能让她稍感安宁,也可让她不用强颜欢笑。
出了城南范家庄地段后,段恒毅骑着马像是漫无目的一样,在行人渐渐多起来的街道上开始四处游逛起来。
这会儿的他,倒像是一个闲散富贵惯了的公子哥儿,受不住城南营地的清苦,想要出来大肆享受一般。
毕竟他的目光所流连之处,尽是那些在金陵数一数二的酒楼茶馆。数一数二的好,却也数一数二的贵。
这等酒楼和茶馆,寻常百姓自是不会登门,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公子才会时常光顾,而“顾清临”便是其中之一。
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就连杂耍艺人都坐在树荫下打着盹儿,而段恒毅这般骑着马像是巡视一样缓慢行走,便犹为引人注意。
原本顾清临在金陵便是不识之人稍有,更有近月来他更是名声大噪,并且近几日城南的动向金陵的百姓们也早有耳闻,是以,对于顾清临这位大理寺主簿恐怕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不,原本酒馆门前坐在门边上打着瞌睡的伙计,见到有一人一马在那百无聊赖地游逛时,便不禁多看了几眼。
先前这伙计没认出是“小顾大人”时,还在心中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府上的阔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不过只怕看之人的模样,只怕也是位外强中干囊中羞涩之人,否则,那么多的食肆酒馆寻了哪一处,也不会在这毒辣的太阳下晒着……
然而当伙计看清马上之人的面目时,那双困倦的双眼便冒出了几分精光来,脸上便也带了几分热络又带有三分殷勤的笑。
这不是已经改邪归正的顾家少爷吗?
寻常时,无精细之物不入喉的顾少爷可是鲜少能光顾他们这种寻常小店,现如今见到顾少爷在他们门前经过又何尝不是一个时机?
顾少爷可是如今金陵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若是能请顾少爷进店中小酌一番,那明日便会有无数人跟风,只以为顾少爷这种口舌挑剔的老饕又寻得了什么人间美味……
能拉拢到顾少爷这样金贵的食客,不怕掌柜的不给涨工钱。
想到这些的伙计,瞌睡也没了,当下便从石阶上连走带跑十分殷勤地跑到了那一人一马前。
“顾大人安好。您今日怎的这般得闲,这金陵城里可是有日子没见您英姿飒爽的身影了。”
段恒毅正在心中琢磨着霜痕能有机会在哪现身,毕竟先前相约时霜痕语焉不详,只告诉他来城中即可,自会有人引路。
闻言后,段恒毅转过身来后,微微垂首,便看见一张带着几分谄媚的笑脸。
他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如此不谨慎上前来搭讪之人,会是霜痕所安排的吗?虽是为了躲避身边的眼线,但霜痕不该如此不谨慎才是……
“爷得不得清闲,还要向你告知吗?”
许是那句身影英姿飒爽取悦了段恒毅,虽然心中有怀疑和不悦,但他却并未表露分毫,也乐得有个小伙计跟这插科打诨。
“您误会了不是?小的哪儿敢啊,这不是听闻大人您近来公务繁忙十分辛苦么!可巧,今日偏得小的遇见了您,弊店里去岁封的青梅酒这两日刚开了坛,不如大人您进店中小坐?”
“小的再给您上几道地道的下酒菜,这般酷热的午后,大人您合该也偷得些许清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