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清临心中所想相反的是,顾言在听到轩帝的这一声带着赞许的叹息时,脸上已经抑制不住地露出些许洋洋得意的神色来。
这便是他顾言的儿子,是值得让人骄傲的!就算是天下的九五至尊又如何?还不是被他顾言所教导出来的儿子所欺瞒?
哼,他的儿子是什么脾性他自是清楚,这小子心比天高孤傲得很,一个庸碌无为的陛下万万不是他心中所敬佩之人。
清临之所以这般说,怕是在听到这件事后心中慌了神吧?
脸上丝毫不掩饰骄傲神色的顾言,看向坐在地上形象全无的段恒毅时,眼中难得地带上了些许慈爱的目光。
清临倒是还是不够沉稳,他的身份地位都做不得假,就算有宵小之辈跑上门来冒充又如何?难道他这个当爹的,还会信了外人的谎言不成?
只是不知先前清临和陛下都谈论了哪些,才会让陛下流露出这样的感叹来!
顾言在心中感叹了这一声,旋即眼中的神色较之前还要更加温和了许多。
他的儿子,他若是不去维护,难道要让他孤身奋战、抑或是去仰仗陛下吗?
若当真如此,他这个生身之父岂不是显得太没用?且本就与他不慎近亲的清临,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位父亲?
这般想着,顾言胸中便似是升起了一股豪迈之气,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且扬了扬头,像是一位即将奔赴沙场大无畏的战士一般。
同时他也越发地看身边这个,胆敢冒充他儿子的“奸佞之辈”越发地不顺眼起来。
若不是顾及陛下已经插手此事,他不好就此处置了这个奸佞之辈,从而拂了陛下的颜面,他又岂会容他在身边碍眼!
“哼,小子你的死期就快到了,好好珍惜吧!”
顾言冷冷地讽刺一笑,狠毒的目光落在顾清临的脸上,口中压低了声音低语一句后,便抬腿朝着轩帝和段恒毅的方向走了过去。
本在听到那句感叹后,心中已经自嘲一笑这一来怕是会有去无回的顾清临,在听到来自他亲生父亲的嘲讽后,眼中闪现出一道讥诮,且同时脸上也现出一丝狠辣来。
若是他就此装聋作哑如了老东西的愿,不知他日老东西知道真相后,可会悔恨!
老东西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之言而枉死,可否会悔恨终生?
若是能让老东西往后余生中,日日活在悔恨中,顾清临心中便升起了一阵报复的快感。
人常言,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顾言如今这般真假不辨,可不是快要连畜生都不如?
只是,他又怎会如了他的愿呢!
生来他便为他所不喜,这么多年来,他又何曾给过他半点关怀?要么冷眼漠视,要么非打即骂,更是借顾从云之手来打压他……
他们究竟是父子,还是仇人?
既然生来就不曾管过,又凭什么妄想掌控他的生死?
你想让我死,我偏要比你活得更久,让你个无知无耻的老东西在地下看着!
面目阴沉的顾清临站在那里目光冰冷,眼中透出的寒凉像是都透着沉沉的阴戾之气,他远远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段恒毅,嘴角上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来。
段恒毅的目光自从察觉到他二人到来时,便始终未曾看向任何人,而是直接落在了顾清临的身上。
如今再次与顾清临相见,且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段恒毅却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歉然来,眉眼间都是坦坦荡荡的神色。
若说段恒毅心中毫无愧疚,那么便是自欺欺人,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他流露出一分一毫的真情实感。
那时,情急之下霜痕为他寻找到的这个目标,他只是在边关小镇时暗中观察过几日,从未与他有过太亲密的接触。
唯一的一次正面相对,还是从蒙老头儿那里取得秘药后,他前去喂他服下秘药,套出了他心底的那些秘密。
那时他所见的顾清临,是个郁郁不得志才就此放纵的纨绔少爷,如今再看,他身上的阴戾之气似是比从前更胜。
只是他那一双毫无恨意且有些玩味的眼,着实让他有些诧异,且他也可以更加的肯定,顾清临此次现身,不见得就是为了拆穿他而来。
可若不是为了拆穿他,顾清临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呢?只是因为无聊想要看戏吗?
还是说,他想试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顾言?
顾言和善的目光从地上那位“顾清临”身上移开,尚未走进到轩帝身边时,便有些急切地开了口。
“老臣迟来,还请陛下恕罪!”
“顾卿家既然已经前来,又何罪之有,在朕面前就别弄那些虚情假意了罢,朕看的着实烦心不已。”
轩帝微微蹙眉叹息一声,像是极为烦恼的模样。
出自轩帝口中毫不留情面的话一落,便让一心想要为儿子正名满怀豪情的顾言,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
而最为让顾言诧异的是,这些带着些许奉承和小心敬畏的话,是从前他便说惯了的,且他知道陛下很受用这一套。
只是如今让他不解的是,怎么数月未曾面圣与陛下彻谈,陛下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思较从前更加的难以猜测。
这般的喜怒不定,让顾言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且陛下语气不善,他又有些不知陛下为何恼怒。
被当着一真一假“两个儿子”的面被轩帝训斥,这让顾言有些下不来台,且他已经涨红的脸上也现出了讪讪的神色。
顾言似是求助一般地看向坐在地上的“顾清临”,这个时候他十分希望清临能站出来替他这个做父亲的开解两句,毕竟现在他的话对于陛下来说还是十分中听的。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地上的“顾清临”正在看着远处的另一位顾清临。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面面相觑,这场景看在眼里着实有些诡异之处。
轩帝眼中凌厉的视线审视着不远处的另一位“小顾卿家”,口中略有些惊讶地啧了一声。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术,近乎完全相同的样貌,若是他们二人同时穿上相同的衣物,怕是他也难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