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向殿外走去的高博,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之色,像是还在担忧轩帝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一样,也像是在担忧轩帝的龙体。
高博一边走一边颇感无奈地摇头轻声叹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这让他有些阴沉的脸色,看上去便顺理成章的多,且不容易让人心中生疑。
虽然脸上的神情可以作伪,但他眼中升起的阴毒却如何也掩饰不掉。
陛下方才这般说,很明显便是要把自己支开,至于还有什么旁的安排,那便是极为机密之事,不容他一个小小的内侍总管窥探了。
越是这么想,高博心中便越发的有些焦急难安。所说这近大半年来,陛下时有便会找借口支开他,但他毕竟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多多少少还是会听闻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闻。
而如今,短短几日里,陛下已经接连两次找借口把他支开,且好似每次都是事关顾清临时,陛下便会如此。
且方才他说了那么多虚虚实实试探的话,陛下也只不过是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这于他来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高博恨恨地咬了咬牙,这一次不仅没从陛下这里探到半点口风,还险些让陛下把他自己绕进去,实在是太失算了。
他忘了,他已经并非从前一心一意的高总管,而陛下也绝非是那个贪图享乐漠不关心的陛下。
陛下会担心这天下落入他人之手,会担心座下之位不稳,会担心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他这般的忧心忡忡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这些种种表现都能看得出来,主人不仅已经一步步地控制住了陛下的龙体,更将这江山可能易主的恐惧,一直稳稳地落在陛下头上……
原来一直高高在上的陛下,竟然也不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他也会怕。
然而,主人想要的不仅仅是摧垮陛下的身体,更是他的内心。
一步一步,缓缓侵蚀……想到这高博猛地打了个冷颤,且已经迈出到殿外的一条腿,也下意识地便收了回来。
自他心中升起的那股寒意,就连殿外这昭昭艳阳都不能驱散。
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恨,才能让主人选择了一种最为温吞,但却也是最为狠厉的方式。
慢慢的去摧毁一个人,从身到心。
主人不仅是心思诡谲多变的,更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而这也是他为何要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更加有用的最根本缘由。
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主人把他那些阴狠的手段,有朝一日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条贼船,他上来了,便已经再无下去的可能。
他也曾迟疑过,后悔过,但是早已经晚了,早在他为了那滔天的权势富贵,而选择背主之时,便已经没有了退路。
而他,也并没有去违抗主人的胆量……
脸色有些发白的高博一站到艳阳下,那脸上的面皮似是更加白了几分,但不过瞬间整个人便被一股炙热的气息所笼罩起来。
心中正是各种滋味儿掺杂在一起的高博,乍然间置身在这种像是被炙烤着的殿外时,眼前一阵发晕,且又接连地打起冷颤来。
殿外搬弄着花盘到阴凉地的小内侍见到高博面色有异,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盆,小跑着过来轻声询问了一句。
“高总管,您身体可以有什么不适?”
虚晃了一下的高博连忙抓住小内侍探过来的手臂,微微闭眼缓了须臾,直到眼前再无眩晕感时才松开了手。
高博有些虚弱地喘了几口气,才微微摆摆手,口中叹息一声。
“无碍,不过是这几日陛下食欲不振,有些担心罢了!一会儿你记得去御膳房吩咐一声,今日奉给陛下的菜式切忌不能见荤腥。”
“您尽管放心,小的一会儿就去御膳房知会一声。”
弓着腰身的小内侍连连点头,随后便有些担忧的模样。
“总管大人,这大热天的,您可得要多注意自己个儿的身体,小的们还都要仰仗您多多提点呢,您要是把自己个儿累病了,小的们岂不是要伤透了心。”
高博斜着三角眼睨了一眼说话的小内侍,眼中的神色带上了些许的探究和审视。
“你是在哪里当差的,杂家怎的从前好似并未见过你。”
小内侍口中憨笑了两声,像是极其难为情一样抬起沾满泥土的手抓了抓头。
“嘿嘿,大人您在陛下身边侍奉,整日里忙的很,小的在御花园当差,自是无缘得见大人您。今日若不是天气太热,怕把这些娇贵的名贵花草晒蔫了,小的也不会有幸能见到大人您。”
高博听到小内侍如此说,眼中的审视渐渐褪去,露出了两分笑模样来。
“倒是个机灵话说话的,回去后和你们陆总管说一声,明儿就来杂家身边伺候吧!”
说罢,高博便步履略显迟缓地沿着石阶幻皇向下而行。
留在原地的小内侍像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晒得发红的脸上一片怔然,好似还没回过神来一样,就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高博的身影渐行渐远。
直到高博走到了台阶下的缓台时,小内侍才像是被针扎了逸雅阁,猛地跳了起来,随后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瞪大了眼睛。
极其兴奋的小内侍总归是没忘了规矩,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缓缓地对着远处高博的背影行了一礼,口中压抑着兴奋地低于一句。
“小的谢谢大人提点。”
而这一切,坐在殿内的轩帝早已经让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且就连他们说了什么,都有耳朵转告给他。
对此,轩帝并未表示出有什么异样的神色来,只是目光微冷的眼中带着些许的讥诮。
在这深宫之中,施恩便是笼络人心最好的一种方法,这个老东西跟在他身边久了,这些本事倒是没少学。
他手中拿着那本顾清临呈上来的折子,摆弄了须臾后,啪的一下丢给了站在书案前的人。
“看完再说。”
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轩帝便躺靠进椅子里,眉间带着一股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