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的脚突然被人捉住, 惊得他足尖一颤,忙蹬腿想要甩开箍在脚上的手。
下一刻,他昼思夜想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如一道闪电般钻入耳中, 激得他浑身一僵,不敢置信般抬起头来。
一张裹挟着风霜的熟悉面容映入眼帘,他眉梢还沾着些许汗渍, 却掩盖不住悉堆在眼里的千万情思。
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思念了十年的人。
沈暮嚅了嚅唇, 想从喉咙里发出那许久不曾吐露出来的名字:平安。
奈何话到唇边,他却再也喊不出来,心里深处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他已不是他的平安。
他是大庆的威远大将军,他是大庆百姓心中奉为神祇的镇国公,却唯独不会再是他当年遇见的那个平安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的鞋袜上,一股寒意从脚尖瞬间延伸到头顶, 锥心的刺痛感在心尖蔓延开, 一点点划开身上的寒意, 露出一截鲜血淋淋的口子来。
沈暮面容上的酒意消退了些, 他慢慢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下垂, 遮住眼底万般情绪,握着糖葫芦的指尖紧攥于掌心,任由串糖葫芦的竹签紧扎掌心, 用疼痛来刺激着自己。
一张口, 血锈的味道在唇缝里流转:“不劳烦国公爷了, 小人经受不起。”
沈暮说罢, 强行将自己的脚从那禁锢中抽离出来,夺过面前单膝下跪之人手中的靴子,迅速穿好。
速度快得只给面前之人留下一缕他身上带着的淡淡的还来不及回味的幽兰香。
秦毅没抓住手中的那抹幽香,就如同抓不住面前的沈暮一样。
沈暮客气疏离的话语如一柄利刃,一字一刀地在他心口上凌迟着,使他痛不欲生。
他单膝跪在地上,像是被定住一般,伸出去的手一动不动,指尖轻颤着,默默地在回味着沈暮从他身上抽离而去的最后一点余韵。
待那最后一点余韵也散去后,秦毅的视线又追随到一旁的沈暮身上,喉头发痒地又喊了一声:“慕慕。”
“别,”沈暮放下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再也没半分想吃的心思,转头冷若冰霜地面对着脚边跪着的人道,“国公爷快快请起,这里无人能当得起您如此大礼。”
秦毅盛气孤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神伤来,沈暮低眉对他谦卑的样子,就如同在剜他的心窝子一般,痛彻心扉。
这十年来挤压在心中,想一见到沈暮,就对他倾述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就像是被堵在吼间,怎么也出不来了。
他知道沈暮还在怨他十年前没有及时赴约,所以他不怪沈暮,他只怨恨他自己。
秦毅没有从地上起来,依旧单膝跪在地上,收敛起身上的气势,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反而像是个忠心耿耿的奴仆,没有主子的命令,不敢起身。
秦毅缓了缓,理清思绪,张口解释道:“慕慕,十年前我……”
不待他说出口,沈暮及时打断他道:“国公爷,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前尘旧事我已忘却,国公此时又何必再旧事重提。”
沈暮嘴里也弥漫起一股苦涩,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有太多太多,他早不是当初不谙世事,一心只想吸引着心上人注意的少年,而秦毅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伤痕累累,紧握着他手求他救治的青年。
他如今功成名就,膝下妻妾子嗣环绕,又何必来寻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旧情人,叙旧什么的,还是算了算。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是对他们之间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秦毅愣在当场,脸上浮现出难言的痛苦,眼圈微微泛红,身体轻颤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暮。
他的慕慕这是连解释的机会不都再给他了,要与他彻底决裂么?
不仅秦毅愣住了,就连酒桌上的周渡他们也被沈暮一口一个的国公说得怔住。
尤其是孟睢夫妻和李鱼两人。孟睢好歹还是个县令之子,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不过也就是四五品的地方官,而国公不管那一类,都不是他们这种小小县令之子能够高攀认识得起的人,更遑论这个国公现在还在地上跪着,若不是酒楼外现在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侍卫,他都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姓国,名公爷。
李鱼完全就还没进入状态,他耳中根本就没听见沈暮在说些什么,他就是看着秦毅一身凶相,一脸凶相地向他们走过来,就吓得浑身发抖,脑袋里担惊受怕地胡思乱想着待会他们会不会被砍掉。
唯独没有吓到的只有周渡和沈溪二人。
沈溪这会看见秦毅,一些被他忘却的旧事,又重新浮在眼前,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手中紧握着的筷子,都快叫他给折断了。
周渡见沈溪如此不忿的模样,心有所感,低声在他耳旁问道:“野男人?”
沈溪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这不是就是那个把他小舅舅伤得体无完肤,最后不得不归隐山林的野男人。他当初离开的时候,那么干净利落,却让他的小舅舅苦苦在小山村等了三十天,三十天啊,小舅舅每日每夜站在村口盼啊,等啊,最后等来的只有心如死灰。
如今他是想起我小舅舅来了,怎么着又想着寻回去?
寻回去让我小舅舅给他做妾?
沈溪想到这里,脸色一黑,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着牙地向周渡问道:“你能帮我揍他吗!”
周渡看着将酒楼围给水泄不通,愈来愈多的侍卫,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来身道:“可以。”
沈暮和沈溪都是他的家人,不管是谁欺负了他的家人,他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都要帮他们找回场子。
沈暮见周渡站了起来,瞥见一旁怒气冲冲的沈溪,摇摇头,拒绝道:“周渡,小溪,这是舅舅自己的事,不用你们插手,好好坐着就是。”
沈溪心里也清楚,以秦毅现在的身份地位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他刚刚让周渡去揍秦毅的话,也不过说得是气话。
但周渡毫不畏惧地挺身而出,还是令他感动不已。
沈暮说完后,周渡还站在一旁替他撑着腰,沈溪被沈暮用眼神警告过后,只得不情不愿地拉拉周渡衣袖:“坐下,让小舅舅自己解决。”
周渡无奈只得又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强装镇定的沈暮慢慢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我和小溪义不容辞。”
沈暮点了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用不着你们。”
沈暮的话又给了秦毅当头一刀,将他劈得体无完肤,原来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么?
秦毅呼吸难受地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极力忍受着身上传来的那股锥心般的刺痛。
酒楼外,一众跟在秦毅身后追着的侍卫这会也跟了上来,为了保护秦毅安全,他们不得不将这间小小的酒楼给围个水泄不通。
如此大的阵仗,吓得酒楼这一条街的人都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热闹,而在酒楼里吃酒的客人们更是被吓得冷汗涔涔,哪里还敢喝酒吃菜,全都躲一旁去了。
酒楼外,侍卫们尽职尽责地替秦毅守卫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家将军给一白衣男子下跪穿鞋,还被拒绝后,挠着头向吴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箭术超群的高人?他的箭术都好到要将军这样对待才能够请动吗?”
吴狄从敞开的酒楼大门往里往去,见到秦毅跪在沈暮面前而非周渡面前,也是挠挠脑袋:“不是啊,这就是个大夫,他旁边坐着的另一位高个子的才是箭术高人。”
身旁的将士立马道:“将军认错了人,你们谁去提醒提醒。”
他一说完,立马就有人接话道:“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去呗。”
这种目睹上峰办错事还要尴尬上前去提醒的事谁也不愿意做,大家相互打着太极,互相推辞着。
只有吴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在一旁喃喃道:“不应该啊,就算是这人箭术再好,也没道理让我们将军跪地伺候穿着的道理,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让将军如此相待。”
“大夫,大夫,大夫……”
吴狄一般喃喃,一边心中隐隐有点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怎么也抓不住头绪,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好久了,令他烦躁不已。
在他身边推搡阻挠的几个将士,听见他嘀嘀咕咕的话,其中有一个有一个无意间听见他的自言自语,突然道:“大夫,欸,咱们将军要找的夫人是不是一位大夫?”
经这人一提点,立马就有人想起他们将军找人的特征:“是啊,还带着一会做饭的孩子的呢,孩子手腕上系着一条蓝色丝带。”
有人起话,很快大家就跟着接话道:“按理说,如此明显的特征,应该很好少,可我们海内外都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你们说夫人究竟在哪儿啊?”
“在、在、在……”吴狄动了动唇,满是惊恐地指了指酒楼里,沈暮坐着的位置上,说道:“在酒楼里!”
一旁的其他将士还没有反应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他:“什么在酒楼里,瞧你都给吓成什么模样了。”
“夫……夫人……”吴狄呆呆地看着沈暮,口中吞吞吐吐地道:“夫人,夫人在酒楼里。”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其他人听得也稀里糊涂:“什么夫人?”
“将军要找的夫人!”吴狄反应过来后,当即把自己的头拍得啪啪作响,自责道,“哎呀,我这个猪脑袋,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差点就与夫人他们错过了。”
怪不得那日他注意到沈溪右手腕上的丝带后就一直觉得心里不得劲,缘由是在这里。
也怪不得将军问了几句话,就十万火急的赶来宝善县,这要是再晚些功夫,没准就见不到夫人他们了。
吴狄这一说,众将士们都反应了过来,他们将军此刻面前跪着的人是他们找了十年之久的将军夫人!
众人得到这个认知后,个个都把脖子伸长地往酒楼里探,想一探夫人的容颜,据将军说貌若幽兰,人间绝迹,那想必是美极了。
可他们往里一看,那人却不是个什么美人儿,而是个长相儒雅的男子,好看是好看,可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这时有人反应了过来问道:“将军有说过夫人是个男子吗?”
众将士都拍了拍脑袋:“没有啊。”
吴狄幽幽道:“可将军也从未说过夫人是女子啊。”
众将士:“……”
一下子,众将士全都沉默了。
他们找这么多年的夫人,都是按照女子的标准在找的,这会突然告诉告诉他们夫人是个男子,大家都不禁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若不是这次吴狄无意间撞见,将军岂不是要错过一辈子。
宝善县出了这么大的事,宝善县的县令也坐不住了,带着一众衙役从县衙急冲冲地赶过来,找到正在沉思中的吴狄问道:“吴校尉,这是什么情况。”
吴狄这才从惊恐、震惊、庆幸等一众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没什么情况,我们将军在这酒楼里办点私事,不必大惊小怪。”
宝善县县令宋文博一听放松地点点头:“原来是你们将军来办点事啊,那我就放心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把头给调转回去,磕磕绊绊地道:“将将将军,镇镇镇国公?”
吴狄点头:“嗯呐。”
宋县令忙整了整头上的乌纱帽,咳嗽一声道:“下官不知国公大人远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说着他就要迈步进酒楼里去给秦毅见礼,吴狄忙拉住他:“有点眼力见儿,我家将军跟夫人十年未见了,正在里面叙旧呢,你确定要进去?”
宋县令朝酒楼里望去,只见酒楼靠窗的位置处,一黑衣颇有气势的男子,单膝跪在一儒雅男子面前,不用猜,光看那黑衣男子气势雄伟的背影,也知他就是堂堂镇国公。
但最令他惊讶的是不是堂堂国公居然跪在地上,而是他的好侄儿竟然跟他们座在一桌。
宋县令还没琢磨过来,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道及其清脆悦耳的声音:“劳驾让一让。”
吴狄与宋县令转身,只见一位带着面纱身姿婀娜的女子被七八名婢女簇拥着站在他们身后。
一群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还能嗅到她们传出的胭脂水粉味。
宋县令不知她们底细,见她们要进入到酒楼里去,眉头一皱:“你们是?”
那女子身边的婢女不乐意回答地开口道:“怎么着,现在的官府,连进酒楼吃个饭都要调查底细了么?”
她们态度趾高气扬,给宋县令的感官十分不好,正待要发作,吴狄忙把他拉开:“这是我们将军本家那边的亲戚,将军虽不太喜她们,但也不是你一个小小县令能够得罪得起的。”
宋县令会悟,忙让开位置。
婢女们又拥着那面纱女香风阵阵地踏入酒楼。
她们一进入到酒楼,那面纱女子看见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快走两步到跟前,蹲下身去温声搀扶道:“表哥,地上凉,快起来。”
忽然出现的女子,柔情小意地面对着秦毅,沈暮一看便知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他面色一白,坐在酒楼椅子上的身子,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们一寸。
秦毅看到这女子,剑眉微蹙,理都没理她,一心只放在沈暮身上,看着沈暮的身子远去,身心又是一痛。
女子见拉不起秦毅,只得把目光放在秦毅面前的沈暮身上,见他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秦毅,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你这人好生无理,竟然让堂堂镇国公给你下跪,你受得起么?”
沈暮身子一顿,而后直接连椅子也搬离开秦毅身边,去到桌子的令一侧。
“慕慕别走,你受得起……”秦毅从地上起来,想去拦住即将离开的沈暮,然而沈暮就好像觉得他们脏一般,溜得飞快,连片衣角都没叫他拉住。
沈暮将凳子搬至沈溪身旁,坐下身去,长吁一口气,对那女子道:“我没有叫他给我下跪,是他自己跪的,且你们的到来已经影响到我们一家宴请客人了,还请你们离开。”
那女子听完沈暮的话,眼睛眨了眨,转头温声对着秦毅道:“表哥,你看你付出了一番心意,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我们还是走,免得在这儿碍着他们眼了,你跪了这么久,膝盖该疼了,回去我让绿萝拿些药酒过来给你揉揉。”
沈溪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过去拉住沈暮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贴沈暮此刻冰冰凉凉的手。
沈暮朝他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周渡给桌上每个人都倒了被白开水:“天凉了,就不宜喝茶,还是喝点水去去茶味,这茶味太浓,也膈应人胃口。”
沈暮接过周渡递过来的热水,慢慢饮了一口,冰凉的身子有所暖和。
秦毅锐利的眼睛睨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冷声道:“有你什么事,我不是叫你滚了么。”
女子面纱上的一双美目立即盈满要落不落的晶莹泪珠,映得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委屈喊了一声:“表哥。”
沈暮皱了皱眉,握着杯子的手不禁攥紧,深吸了一口气,对面前的两人道:“二位有什么话还请回家说去,请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好吗?”
秦毅无力地闭了闭眼,沈暮摆明了不愿意跟他交流,可他不甘心,不甘心两人就一直如此下去,他沉了沉呼吸,生生咽下心口比如骨髓的疼痛,再次开口道:“慕慕,能不能听听我的解释?”
沈暮摇头道:“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他们之间,早在十年前他上京都去亲眼看到他们将军府在为秦毅的孩子举办满月酒的那一刻起,就该结束了。
那女子见此,又鼓起勇气对秦毅道:“表哥,走,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惦念的。”
说完她又不屑地看了沈暮一眼,慢慢劝道:“况且他身为男子,既不能传宗接代,又不能为秦家开枝散叶,姑母和姑奶奶也不会同意他进门的。”
她垂下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对秦毅道:“何况,堂堂镇国公夫人如果是一位男子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姑奶奶和姑母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表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要让姑奶奶和姑母日日操心么?”
沈暮把玩着手中的水杯,低头静静听着面前的这二人唱戏,听着听着,他手中转动的水杯,就转不动了。
他抬起头来,疑惑地问向秦毅:“你还未娶妻?”
这是自秦毅进门后,沈暮第一次向他问话,而不是拒之千里,秦毅心中雀跃,走到沈暮身旁,苦涩道:“我妻只有你,何来他人。”
沈暮眉心一皱:“侍妾也无?”
秦毅看着沈暮再次道:“慕慕,我只有你。”
沈暮握着水杯的指尖都在颤抖了,他滚了滚喉咙,发颤地问道:“孩子也没有?”
秦毅一口回到:“没有。”
沈暮感觉像是被人攥住了脖颈,呼吸有点儿喘不上来,那十年前在他将军府看到的那场满堂宾客恭贺的满月酒是怎么一回事。
沈暮喉咙发紧,还待想问,那女子又开口道:“表哥,还跟他说如此多做什么,我们回。”
沈暮向那女子看去,眨了一下眼后,又眨了一下,指尖碰到桌上的水杯,摸索着凑到唇边,饮了一口。
才发现,是酒,不是水。
是酒好啊,他现在正好需要一点酒。
沈暮没有停顿的仰头饮完手中一杯的酒,任由酒气上涌,染红他的脖颈,染红他的脸颊,让他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样子。
沈溪全程注意着沈暮,见沈暮喝完水后,脸上绯红,定睛一看,心道坏了,忙说道:“小舅舅,你拿的是我的酒杯,你喝的是酒,不是水。”
沈暮的意识还没有模糊,听到沈溪的话,心道了一句,好小溪,舅舅没有白疼你。
在心里说完,他的双眼就被酒气弥漫住,双眼朦胧,满脸迷醉,看向面前闪烁不定,还在说话的女子,又轻又缓地慢慢吐道:“平安,她吵得我头好疼啊。”
秦毅正想着该怎么与沈暮说话,才不会招沈暮讨厌时,冷不丁地就听见沈暮唤他平安。
一如十年前那般。
又娇又媚,勾得他心尖发颤,刚刚被沈暮刺得千疮百孔的心,像是瞬间被他给治好了一般,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舒适感。
秦毅抬起锐利的眼睛,如傲视群雄的苍鹰一般,冷冷地对着那女子吼道:“滚。”
那女子万分不解,又委委屈屈地道了一声:“表哥。”
沈暮闭着眼,眉头紧皱,修长漂亮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疼。”
沈暮的一声疼像是喊在了秦毅的心口上,尤记得以前沈暮在他床上的时候,也会这般叫疼,但那是为他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他锋利的剑眉一蹙,越来越看面前的女子不顺眼,招呼手下道:“把她给我丢出去。”
吴狄他们在外面早就摩拳擦掌了,听到秦毅这一声吩咐,忙把这女子连同他的婢女们全都给请了出去。
世界终于清理了,沈暮还未来得及舒下一口气,他的手就被秦毅给牵住了。
慢慢被他牵到胸前,按着他的胸口,指尖感受到哪里面的律动。
还不待他发作,秦毅便说道说:“慕慕,我这里病了。”
沈暮看他不像有病的样子,但还是问道:“什么病?”
秦毅闭了闭眼,缓缓道:“少了一块心肝。”
沈暮听得指尖一颤,正要收回手,秦毅就握住他的手,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就把醉酒的沈暮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店外走去,去到隔壁的客栈。
沈溪从桌上站起来,气愤道:“他们干嘛去?”
周渡喝着杯子里的水,垂着眸,不紧不慢地道:“治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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