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元问：“董厂长，这三个问题都很严重，怎么能说是支端末节？”</p>
董玉生大摇其头，道：“逐个来说，主轴直径问题，这个算不得问题，我们铭扬机械的计算团队是专业的，个顶个都是这方面的老手，算出的轴径一定没有问题！”</p>
马三元被这话气得直摇头，王朝阳则笑了笑反问：“我指出的问题是轴径偏大！”</p>
董玉生道：“大点怎么了？这是省级重点项目，安全第一，没必要抠得太细！”</p>
王朝阳被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弄得无语，道：“董厂长，那我先请教你一个问题，省级重点项目的轴径，就必须得粗一些吗？”</p>
董玉生想都不多想：“这不废话吗！当然得粗一些，刚才讲了，安全第一！”</p>
王朝阳问：“那国家级重点项目呢，轴径更粗？”</p>
董玉生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可以这么说。王朝阳，我知道你对我这个解释不服气，但我还告诉你，这非常实用！你反过来想，普通项目出事的影响严重还是省级重点项目出事的影响严重？安全系数不是一成不变的，重点项目当然要大一些！这也是一门学问！”</p>
王朝阳喝道：“胡说八道！”</p>
对方满嘴胡说，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了。</p>
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安全系数是用来提供设计冗余度的，跟你所谓的重点项目没有半分钱关系，你要用你那套世俗的理论来玷污设计理论，可以吗？”</p>
“还有，你说重点项目的影响严重，不能出事，普通项目影响小，出事也没关系……董厂长你这个想法真是让我感到羞耻！机械设计的出发点是什么？永远都是人员和设备的安全问题，一旦发生故障，轻则设备受损，重则危及人命，能用普通项目和重点项目来衡量吗？”</p>
王朝阳少有地摆出咄咄逼人的样子，看得出来，这次他真的很愤怒。</p>
董玉生被问得脸通红，道：“你……你说的道理我也懂，但……但并不适用！”</p>
王朝阳问：“为何不适用？”</p>
董玉生脸色更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设计理论不够全面！我也想把设计控制得非常精准，但咱没那个实力，很多方法都是理论层面的，所以只能人为地增加安全量！”</p>
王朝阳道：“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傻大黑粗’！”</p>
董玉生摇了摇呀，点头：“这是现实，谁也没辙！”</p>
说到这里，王朝阳的怒气反倒不像开始那么强。董玉生说出实话，这个实话是一个行业普遍面临的困境。设计理论和实际情况的匹配度不够高，导致设计者的信心匮乏，只能人为地增加安全余量。这是通病。</p>
这不是董玉生个人问题，王朝阳便没有继续揪着他不放：“通病也是病，我觉得作为机械工程师，起码自己要有‘精确设计’的概念。如果连自己都认为，图纸上的东西跟现实不一样，那不是很可悲吗？”</p>
董玉生微微动容：“你这是理想主义。”</p>
王朝阳摇头，并以笃定的语气道：“我校核了主轴强度，直径可以减小两毫米！”</p>
董玉生猛地一皱眉头，在他旁边的杨伦才开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周文杰此刻冷冷一笑：“你想减小两毫米？出了问题，你来承担？”</p>
王朝阳：“我来承担！”</p>
周文杰愕然，完全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果决和迅速。周文杰对机械技术的了解程度为零，所以方才王朝阳和董玉生讨论的大多数话都听不懂，但是最后的结果他却明白，王朝阳想把轴径减少两毫米。</p>
轴径缩小，意味着轴强度变弱，意味着风险提高，这是连外行都能明白的道理。所以周文杰才会用一句惯用的话来质问他，出了问题你承担？</p>
王朝阳的回答是，我来承担！</p>
目睹这一幕，周文杰愕然。铭扬机械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会议室其他人也都怔住。</p>
这一刻的王朝阳，仿佛自带某种气场，令所有人相信：他敢这么说，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p>
作为商业场上的老油条，周文杰有太多反击的方式，但在这种气场之下，周文杰知道保持沉默避其锋芒才是更明智的选择。</p>
他不由得暗自愕然，什么时候他周文杰需要回避别人的锋芒了？</p>
继续讨论第二个问题，主轴的材料选择问题。</p>
当前是40CrMo，是一种切削性能强，且抗腐蚀能力优秀的材料。但问题是，好材料意味着高价格，王朝阳的观点是没必要用这么好，普通45#足够。原因变速箱是浸油式润滑，润滑油提供润滑的同时也起到防锈作用。</p>
董玉生和杨伦才都不出声。</p>
事实上，他们赞同王朝阳的观点，因为这是机械行业的基础知识，润滑油可以提供防锈保护。并且在最初设计方案时，杨伦才就是这样考虑的。但后来周文杰参与讨论，觉得45号钢太普通了，要求他换一种更“高级”的材料。当时杨伦才被搞得哭笑不得，这就是“领导是外行”的悲哀吧？他没办法，只能改用40CrMo……一种听起来很高级，但除了防锈能力跟45号钢没有本质区别的材料。</p>
呵呵，这个问题果然被人揪出来了，老板的决定就由老板解释吧！杨伦才的心里活动是这样的。</p>
周文杰不想亲自解释，但目光扫向麾下两元大将时发现他们一个低头不语一个顾盼左右，恨得直咬牙根。</p>
也好，那老子就亲自披挂上阵！</p>
“45号钢是我要求改的，我觉得45号钢不好！”周文杰道。</p>
“为什么不好？”王朝阳问。</p>
“满大街都是45号钢，能好到哪去？”周文杰。</p>
“那你觉得40CrMo好在哪里？”王朝阳又问。</p>
“他至少要比45号钢强！”周文杰道。</p>
董玉生和杨伦才同时捂脸，心说老板，能不这么丢人吗？</p>
王朝阳皱了皱眉头，道：“原来周总的思路是这样的，那我建议不要用40CrMo，该用C45E4。”</p>
周文杰一愣：“这个型号从来没听说过，是什么特殊材料吗？”</p>
王朝阳道：“不。它是45号钢的另一种叫法，只不过人们很少这么叫罢了。既然周总关心的是名字，这或许让你听起来更舒服一些。”</p>
周文杰拍案而起：“王朝阳，你故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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