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新慈道：“你们稍等，我去跟校长说一声，我看他上次的意思是有话想对你们说。”</p>
说完，娄新慈朝校长办公室方向走去，不大工夫，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回来，正是校长沈从云。</p>
王朝阳给王嵩和张苗苗做了介绍，然后道：“沈校长，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听娄老师说您有事找我？”</p>
沈从云点头轻轻笑了笑道：“是的，上次你在我办公室里说的事情，我考虑过，我可以答应你，但条件需要再谈。”</p>
上次王朝阳主动找到校长，说红星厂缺人，想来高中招人，只面向高三毕业的学生，条件是帮学校修一个运动场。</p>
王朝阳问：“您希望什么条件呢？”</p>
沈从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王朝阳结果纸，上面写着一串文字：</p>
1，修理一间教室的屋顶；2，桌椅板凳四十套；3，粉笔15箱；4，校服八十套。</p>
王朝阳刚看完，对面沈校长说道：“你以前说修理运动场，不是我们需要的，纸上列的四条，我希望红星厂能够答应……当然，如果四条不能全部答应，至少要其中三条。”</p>
说这番话时，沈校长脸色泛红，但仍然以一种坚定的目光盯着王朝阳。</p>
王朝阳目睹此景，心里暗暗不好受。</p>
一位校长，主动列出清单，而清单上的内容是修理屋顶，桌椅板凳，粉笔和校服这类的条件，这是多么令人心酸的一件事情。</p>
不用多解释，王朝阳也猜得到，如今学校的情况并不乐观。考虑时代背景，现在是中国经济开始复苏的转折点，但也是经济的谷底。教育是一项投资多，见效慢的事业，在当前情况下，被削减经费几乎是必然的。</p>
王朝阳看一眼王嵩。老厂长微微点头，王朝阳回头对沈从云道：“校长，您列出的四个条件，我全部答应，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您提的所有条件都可以翻倍。”</p>
“翻倍？”一向镇定的校长微微一愣。</p>
“就是说，红星厂可以负责修理两间教室，桌椅板凳八十套，粉笔三十箱，校服一百六十套。”王朝阳道。</p>
“……”眼角猛地跳动两下，校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王朝阳，“此话当真？”</p>
“我们厂长也在，不信你可以问他。”王朝阳笑道。</p>
“他说的没错，我同意条件翻倍。”王嵩道。</p>
“谢谢。”沈从云郑重道。</p>
说完，沈从云转身离开，步子很慢也很沉重，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量一样，肩膀一抖一抖的。</p>
“校长没事吧？”张苗苗担心，想跟过去看看。</p>
“别去。”王朝阳拉住她。</p>
“沈校长很不容易。我听说，因为连年生源不够，省里教育局早就下达命令，撤销南阳市高中，跟临市高中合并。沈校长坚决反对，接连往省教育局跑了十多次才暂时保住高中的，但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处境很艰难，压力也很大……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战士，而战士流泪时，是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娄新慈语气低沉，脸色微微动容。</p>
王嵩叹了口气道：“没有钱，啥事都不好办。这跟带兵打仗没有军饷一个道理。”</p>
娄新慈道：“归根结底是生源不够。如今老百姓家里穷，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很少愿意花钱让孩子读书。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更多的还只是一句口号而已。”</p>
王朝阳道：“意识形态的转变，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p>
后世的高考盛况，意识形态已经形成，每个老百姓都知道，知识是改变自己孩子命运的机会……甚至是唯一机，只要孩子愿意读书，肯读书，他们就算勒紧肚子也要凑够学费！</p>
如今高考恢复没有多少年，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开始重视教育，要改变这种认识，并不容易。</p>
王嵩沉默片刻道：“咱厂子似乎能做点什么，老三，招聘会的事情你来办，办得热热闹闹的！”</p>
王朝阳道：“爹，咱俩想一块去了！”</p>
一场热热闹闹的招聘会，虽然不会改变人们的思想，但至少能让人们看到，通过学习，能够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对于整个教育界，红星厂的行为微不足道，但具体到南阳市，或许真能改变一些什么。</p>
接下来几天，王朝阳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校园招聘会上。</p>
这种招聘会属于新鲜玩儿，所有人都没有经验，唯一有“经验”的是王朝阳。经过两天的策划，招聘会于第三天的上午八点开始。</p>
招聘对象，是高中已经毕业，或者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招聘岗位，红星厂几乎所有部门都需要增援，尤其技术部，所以王朝阳的决定是先统招，然后在视情况分岗。</p>
招聘数量，二十人。</p>
八十年代初期的高考时间在七月，距离高考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所以王朝阳特意在招聘条件里备注：即将参加高考的考生也可以参与招聘，高考成绩下来之后，考生可以根据自己情况选择留在红星厂，或者继续读书，如果选择继续读书，红星厂无条件放行，而且会赞助五十元的生活费。</p>
这则招聘消息被贴在学校门口，一经张贴，迅速引发人们的热议。红星厂是个什么厂子？看条件写的，高考和应聘两不耽误，而且如果应聘之后考上大学，还能白拿五十元生活费。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吧？</p>
热议的消息，迅速引起媒体记者的注意，其中就有刘红英。</p>
上次专访之后，刘红英过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对红星厂的采访，总体来说是成功的。但稿件内容跟主编的要求严重不符。孔垂铭给定的主题是“平顶山煤矿项目给当地厂子带来的影响”，重点在于前后对比，以突出主题。可刘红英的稿件中，对红星厂的现状描述过多，冲淡主题，以至孔垂铭不是很满意。</p>
不是说刘红英的稿件不好，只是跟孔垂铭的想法有差池。这么多天过去，稿件一直没有上报，原因是被压在主编的办公桌上。</p>
这一次，红星厂再次“闹”出新闻，刘红英第一个坐不住，直接冲进主编办公室，要求做红星厂的追踪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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