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王朝阳把车速控制得很低，目的仍然是减小颠簸。王朝阳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张苗苗还是头一次看到，不免有些咂舌。</p>
“小张，你是不是在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朝阳怎么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马三元笑着问道。</p>
“额……”张苗苗点头。</p>
“你们红星的齿轮属于从零做起，基础数据显得至关重要，而基础数据从哪里来？完全依仗精密测量仪器，这就好比武侠里的那些高手，要想修炼绝世拳法就必须先扎马步！马步扎不稳，后面全白费……这就好比咱们国家的工业发展，基础不稳，越往上走越容易出问题。”马三元语气变得郑重起来。</p>
“哦，我知道了。”张苗苗心跳开始加速，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有多关键，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利用这套设备，更要好好保养这套设备。</p>
桑塔纳停在马三元家的胡同口，马总工虽然执意不需要，但王朝阳和张苗苗还是把他送回家门。</p>
正巧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花棉袄的小姑娘跑出来。</p>
“爷爷，您回来了，我等您一个多钟头了……有几个题不会，等您讲呢！”小姑娘拉着马三元的胳膊撒娇。</p>
“妮子，当着外人还这么无礼……”马三元笑骂道。</p>
那花棉袄小姑娘长得非常清秀，一对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看着王朝阳和张苗苗道：“哥哥姐姐是谁啊？”</p>
马三元道：“王朝阳和张苗苗，以前跟你提过。”</p>
马冬雪的大眼睛顿时闪出光芒，喊道：“他们就是您口中‘非常优秀’的哥哥和姐姐，都这么年轻啊，苗苗姐姐好漂亮啊，嘻嘻，比我还漂亮！”</p>
这马冬雪是马三元的孙女，性格活泼得很，热情地跟王朝阳和张苗苗打招呼，还主动拉着张苗苗往屋里走。</p>
王朝阳和张苗苗原本打算送完马三元就回红星，这样一来也只好再进屋坐一会儿。</p>
来到屋内，王朝阳和马三元谈事情，马冬雪则黏住张苗苗问个不停。</p>
马冬雪正在准备今年夏天的高考，有几道算术题不会做，特意来找爷爷帮忙，现在马三元没时间，马冬雪就拉着张苗苗问个不停。</p>
张苗苗的数学天赋很高，马冬雪的问题基本都能解答，不过到后面涉及到一个多元方程的题目，张苗苗也是束手无策。</p>
“朝阳哥会做这道题吗？”马冬雪问道。</p>
“我先看看。”王朝阳认真地把题看了一遍道，“不会。”</p>
马冬雪大失所望道：“爷爷说你也很厉害啊？”</p>
王朝阳苦笑道：“这题我以前会，不过太久不用，真不记得了！”</p>
马冬雪吐了吐舌头道：“看来你也没有爷爷说得那么厉害嘛，依我看苗苗姐要比你厉害！”</p>
王朝阳笑道：“她本来就别我厉害！”</p>
留在马三元家里闲谈一阵，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多，王朝阳和张苗苗启程返回红星。不过就在临近离开南阳市之前，王朝阳突然掉头。</p>
张苗苗奇怪，还以为王朝阳忘记什么东西了，结果汽车最后停在一家供销社门前。</p>
“走，进去看看东西。”</p>
王朝阳率先进入，张苗苗也只好下车跟着进去。</p>
“同志，有没有管冻伤的药膏卖？”王朝阳问道。</p>
“有牛油膏。”售货员道。</p>
“多少钱一瓶，我要一瓶。”王朝阳道。</p>
“四毛。”</p>
“另外雪花膏也给我来一瓶，要最好的。”</p>
“雪花膏都一个价，六毛钱一瓶。”</p>
“好的，钱给您。”</p>
付钱之后，王朝阳把一瓶牛油膏和一瓶雪花膏交到张苗苗手里。两个瓶子都只有手心大小，张苗苗愣愣道：“你专程回来是给我买这些东西？”</p>
王朝阳道：“是啊。你手冻伤了，以后要仔细些。”</p>
张苗苗攒着两只瓶子道：“我说过没关系的！”</p>
王朝阳道：“别人看着多心疼！别愣了，上车！”</p>
张苗苗上了副驾，仍然攥着两个玻璃瓶，心里突突直跳。别人看着心疼，这话是什么意思啊？</p>
其实经过上次一起看烟火之后，张苗苗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她一度认定王朝阳对自己的感情，可是随后王朝阳的表现令她疑惑起来，这货除了偶尔开几个不着调的玩笑之外，便没有其他下文。</p>
疑惑之中的女孩子通常会选择保守，性格偏内向的张苗苗更是如此，所以在这段时间，她一心放在工作上，全然不想其他。</p>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王朝阳这家伙专程给自己买牛油膏和雪花膏，还说了一句“别人看着多心疼”，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嘛！</p>
某些时刻，张苗苗真的很想揪住王朝阳质问，你到底怎么想的！</p>
回到红星厂，王朝阳把装有检测设备的木相搬入张苗苗的办公室，然后找来煤油和棉布，把整套标准件擦拭一遍。然后又找来钳子和螺丝刀和砂纸，把千分尺的锈迹除掉，整个过程结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p>
见张苗苗坐在一旁发呆，王朝阳走过去问：“下班了，愣什么呢？”</p>
你管我愣什么！张苗苗点头道：“哦，明天干什么？”</p>
“明天把齿轮数据重测一遍……明天的工作量很大，晚上早点休息吧！”王朝阳说完，却没有离开办公室的意思。</p>
张苗苗奇怪，便问他怎么还不走，王朝阳道：“跨棒距的测量一直有问题，我想设计出一套工装来……这活儿我来做，你去休息吧！”</p>
张苗苗“哦”了一声，离开办公室，去食堂吃饭。</p>
吃完饭，张苗苗回到宿舍，透过窗户能看到办公室里仍然亮着灯，里面人影映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很专注的样子。</p>
张苗苗倒了一杯热水，双手捧热之后打开牛油膏，用指甲刮出一层，抹在冻伤的手背上，开始冰冰凉的，揉几下后就变得热乎乎的，感觉很舒服。</p>
张苗苗接着又打开雪花膏，闻了闻，很香。</p>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没有化妆品可言，雪花膏是为数不多的化妆品之一，而由于价格的原因又不是所有人都会买的。</p>
张苗苗把牛油膏和雪花膏放在床头的抽屉里，然后抱着暖水袋来到窗前，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p>
“这家伙！”张苗苗真搞不懂王朝阳，早上可以呼呼大睡，晚上却不惜熬夜，这什么破习惯嘛，鄙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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