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爹经常请全厂人聚餐了，在八十年代初期，改革的春风虽然已经从南方开始，但对国内大多数地方来说，经济仍然是一潭死水。</p>
一个厂子想经营下去，并不容易，而像红星这种小厂，如果没有全厂职工的努力，是不可能走到现在的。</p>
大锅饭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在某些时候也是值得敬佩的。</p>
王朝阳道：“爹，这钱你花得很对，儿子挺你！”</p>
王嵩：“挺？”</p>
王朝阳：“哦……就是支持您！”</p>
王嵩点点头道：“别光说不练，从明天开始，你也下车间去！车工这阵子班缺人，你跟着刘德贵好好学，争取尽快练成手！”</p>
“啊？”</p>
一听要下车间，王朝阳真有点发怵，车间里的工作他都门儿清，但“眼高手低”是他一贯的毛病。</p>
“啊什么啊，这是为你好！你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好好学门手艺了，不然对象都没人给介绍！我寻思着等你学成车工就托媒人给你物色个对象，年底结婚，明年没准能生个娃……”</p>
“爹！咱不是在说厂子的事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王朝阳黑着脸道。</p>
“这是一回事！先成家再立业嘛！”王嵩道。</p>
“那也不用学车工吧，其实我能做的事情很多……”</p>
“又皮痒了是吧！老子的话你也敢不听？啥也别说了，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刘德贵，踏踏实实地学，要是让我知道你不着调，看老子不揍你！”王嵩被给儿子申辩的机会，喝完杯中酒就回房睡了。</p>
王朝阳则变成了苦瓜脸，从明天开始，要做一名车工了……</p>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被王嵩早早弄醒，带到车间，并塞到刘德贵手下。刘德贵是车工班班长，现在差不多是整个红星最忙的一个人。</p>
车工班不算王朝阳一共十个人，五个老手，五个新手，最近轴类订单的剧增导致整个车工班都忙得不可开交。</p>
王朝阳的真正身份没人知道，在其他人眼中，仍然是厂长家的公子哥。而且讲真的，以前王朝阳的名声并不太好，至少跟“踏实肯干”“虚心好学”这些形容词没有关系。至于近期的一些突出表现，在其他人眼中也只是“脑子灵光”而已。不过要知道，这个时代“脑子灵光”并不是一句百分百的褒义词。</p>
“朝阳啊！既然厂长把你交到我手了，那我得先跟你说几句话！学习车工，首先要把心态摆正，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学，认认真真地干，车工这门手艺讲究的是熟能生巧，绝来不得半点含糊，就拿我说吧……”</p>
刘德贵上来就给王朝阳来一顿思想教育，可见很担心王朝阳能不能行。</p>
“德贵叔，您就放心吧！”王朝阳道。</p>
“好，那就开始吧！”刘德贵道。</p>
“我用那台机器？”王朝阳问。</p>
“哪台也不行！前三天你就跟在我后面，看我是怎么做的，然后再上手！”刘德贵道。车工班里的绝大多数新人都是刘德贵带出来的，用的都是这个套路，先看再上手，一边教一边练，五天左右可以出徒了。</p>
“好吧。”王朝阳打心里不想用这种方法。</p>
开玩笑哥们是航空局高级工程师哎，虽然对这些老式车床不是很熟悉，但也没必要看三天再上手。不过想想自己并不怎么“踏实肯干”的形象，还是同意了。</p>
机床启动，忙碌的一天开始了，刘德贵一边操作机床，一边讲解，倒也是一丝不苟。王朝阳其实知道这些基础知识，不过为了表示对老师傅的尊重，只能频频点头，并作出“原来如此”的表情。</p>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王朝阳已经腰酸背痛了，心里对刘德贵由衷的佩服。这一天时间刘德贵除了中午吃饭几乎没停过，但一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样子，王朝阳只是在旁边看着，却已经快直不起腰来了。</p>
别忘了，刘德贵已经五十多岁，而王朝阳才二十出头！</p>
“年轻人，还得磨练啊！”刘德贵笑道。</p>
“嗯。”王朝阳黑着脸。</p>
就在这时张苗苗进入车间来，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图纸，看到背心黄胶鞋打扮的王朝阳，不由得一愣。她还不知道王朝阳成为一名光荣的车工了呢。</p>
“小张，来送图吗？”刘德贵问道。</p>
“是啊，这是主轴的图纸，您提前看着……还有主轴的工艺图我也做好了，但应该还不是最终版。”张苗苗一大摞图纸交给刘德贵。</p>
刘德贵把图纸摊在地上，就开始认真地看起来，主轴是红星厂的大活儿，刘德贵早就迫不及待拿到流程图了。</p>
刘德贵看主轴流程图时，张苗苗的注意力却回到了王朝阳身上。</p>
“你在学车工？”</p>
“是啊。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王朝阳点点头。</p>
“但你……”别人认为车工机会难得，但张苗苗却知道对王朝阳来说是屈才了。不说别的，上次马三元问的关于第四强度理论的问题，她好多答不上来，但她知道若王朝阳在场一定知道答案。</p>
“不过也好，我正想找机会锻炼锻炼身体呢！”王朝阳笑道。</p>
“要不要……”张苗苗抿抿嘴，来到王朝阳跟前说，“要不要我跟厂长说说，你其实很厉害，没必要留在车间里？”</p>
“我爹那脾气……还是算了吧！”王朝阳苦笑道。</p>
“那好吧。主轴的流程图我做好了，留在这里，你有机会看看，不行的地方我再改。”张苗苗道。</p>
“好。”王朝阳道。</p>
一晃就是五天过去，王朝阳光荣地成为一名合格的车工，而红星厂的主轴生产也正式开始。</p>
经过最初的疲惫期，王朝阳也渐渐适应了车间里的工作。现在他每天六点起，六点半到车间，中午半个小时休息，晚上六点下班。</p>
形象方面，王朝阳上身背心，下身军绿色的裤子，脚蹬一双黄胶鞋，虽然晒不到太阳但皮肤也比以前黑了很多，赶上热天就直接光膀子，只在脖子上缠一条毛巾……可以说，现在王朝阳彻底融入到人民群众的海洋中了。</p>
王嵩看到现在的王朝阳，就不止一次地笑着说：“这才像样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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