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王朝阳就憋着一股劲儿，回到红星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张苗苗。</p>
原料断货的事情别人可以瞒，但对张苗苗不能瞒，因为王朝阳的下一步计划需要这位技术员的支持。</p>
王朝阳打算进一步优轴的设计，目标是把轴的直径从15毫米降低到12毫米。潘大庆那混蛋不是想停供红星的棒料吗，那我就减小轴径，不用你家的原料！</p>
15毫米的棒料压缩机被潘大庆把持，但12毫米的棒料满大街都是，南阳市至少有四家货源！</p>
但轴径从15毫米到12毫米，绝非说说这么简单。</p>
首先要保证强度没有任何问题，然后还要说服长海机械同意才行。而这两点的基础，都是要首先把新图设计出来。</p>
张苗苗听完王朝阳的计划，惊得合不拢嘴巴，把轴径减少3毫米，这对设计师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挑战，这意味着以前的所有计算都作废，一切从零开始。作为轴的设计者，张苗苗比任何人都清楚从零开始意味着什么。</p>
“这是唯一的办法！”王朝阳的态度很坚定。</p>
“那么，咱们有多少时间呢？”张苗苗又问。</p>
“一天！”王朝阳道。</p>
“一天？！你一定是疯了！绝不可能，一天的时间肯定不够，计算就至少三天，还有校核和画图的时间！”张苗苗忍不住提高音量。</p>
王朝阳沉寂片刻，微微一笑道：“我是疯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疯呢？”</p>
张苗苗一对明亮的眸子盯着王朝阳，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某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p>
过了半晌，女技术员道：“既然想疯，那还不赶紧开始！”</p>
接下来的一天，注定不休不眠。</p>
新轴的设计，完全摒弃原有方案，需要从客户输入信息以及原材料入手，这些信息王朝阳都是不掌握的，需要依仗张苗苗，尤其原材料，王朝阳对后世的钢材牌号如数家珍，但对这个时代的可选材料一概不知。</p>
选定原材料后便开始初步设计，与客户配合端的尺寸不可以变化，但其他尺寸完全有设计者来决定。</p>
在强度计算阶段，王朝阳拿出一张草纸，在上面写下满满一页的计算公式，张苗苗直接看晕了，这种计算公式她完全没见过啊！</p>
“传统的轴计算会采用第二强度理论和第三强度理论，并提前假设了失效模式，而这种假设是趋于保守的，也就是说你算出的值要比实际值大。”王朝阳解释道。</p>
“嗯，这个我知道。”张苗苗点头，这种基础知识她还是知道的。</p>
“你知道第四强度理论吗？”王朝阳问道。</p>
“……听过，但从没用过。”张苗苗道。</p>
第四强度理论有被称为莫尔强度理论，是根据最大形变能而导出的数学模型，出现时间比前三个强度理论都晚，但无数的事实证明，第四强度理论更贴近现实。</p>
只不过形变能的计算工程太过复杂，以至于绝大多数工程师都无法使用，所以张苗苗也只是听过而已。</p>
“草纸上的，就是第四强度理论，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它给解出来！”王朝阳道。</p>
张苗苗盯着草纸上的公司，呼吸渐渐急促起来。</p>
如果把机械设计比喻成建造楼房，那么强度理论就是钢筋框架，楼房能造多少层，完全取决于钢筋框架的支撑能力。</p>
“好，这个我来！”张苗苗另取一张草纸，开始计算。</p>
其实就算她不自告奋勇，王朝阳也得请她出手。还是那句话，王朝阳就是个手残党，别看他可以洋洋洒洒写出公式，但若真去算平方和开根号，比要他命还难。</p>
张苗苗埋头奋笔疾书，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掉二十多张草纸，最终得出结果，最小计算直径是11.36毫米。</p>
看到这个值，张苗苗既激动又惊讶，这说明采用12毫米的轴是有希望的！而同时她也感慨学术的复杂性，她用第二和第三强度理论算出的结果是14.25毫米，强度理论的不同，结果竟然差出这么多！</p>
王朝阳完全理解张苗苗那种神情，恰如以前以客座教授的身份给学生讲课时，他在黑板上演示了四大强度理论的差异性，当时台下学生也是这种表情。</p>
而事实证明，即便是最贴近现实的第四强度理论也是有偏差的，因为这种理论假定了能量的均匀传道性，而任何有假定条件的理论都有局限性，这是个铁律。</p>
为了弥补这种局限性，后来又发展出有限元分析理论，计算结果更贴近真实，但有限元没有局限性？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有限元往往需要假定材料的各向同性。</p>
可见，学术是没有止境的！</p>
当然了，虽然王朝阳对有限元理论也很精通，不过介于那海量的计算量，王朝阳没有采用，他必须跟时间赛跑。</p>
轴的最小值是11.36毫米，基于此，王朝阳和张苗苗开始进行新轴的结构设计，在那之后将是局部校核和优化设计……</p>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太阳开始落山，张苗苗的办公室里点起煤油灯。这个年代用电紧张，非工业用电都是能省则省的。</p>
煤油燃尽两次，东方大地出现鱼腹白。</p>
而这时张苗苗手里的草纸上已经出现新轴的草版设计。</p>
“休息一会吧，剩下的计算我来！”王朝阳道。</p>
“我又不困！”张苗苗头也没抬。</p>
“不困总饿了吧？时间再紧也不能把人饿坏！”王朝阳说完，张苗苗仍然没有动弹的意思。</p>
无奈之下，王朝阳只好亲自去弄吃的。张苗苗的办公室和住处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个简单的厨房，收拾得非常干净，橱柜里有韭菜和鸡蛋，还有剩下的小米干饭。</p>
王朝阳以前是一个吃货，没少下厨，所以对厨房并不陌生，当即炒了一个韭菜鸡蛋，又把米饭稀成水饭，最后把碗稀饭和韭菜炒鸡蛋一起端入张苗苗的办公室。</p>
张苗苗闻到韭菜炒鸡蛋特有的香味，肚子禁不住咕噜一声，抬头露出诡异的眼神：“你还会炒菜？”</p>
王朝阳道：“凑合吃还行。”</p>
张苗苗吃了头一口就发现，这韭菜炒鸡蛋的味道绝不是“凑合吃”能形容的，又嫩又糯，还有韭菜的香味，比妈妈炒得还好吃。</p>
王朝阳倒不觉得什么，他炒这道菜时，韭菜是先洗后切的，这样能保留韭菜的香味，鸡蛋炒之前放入适量的清水和盐，就能出现幼嫩又糯的口感，作为资深吃货，这些都是基础啊！</p>
而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时代，吃都吃不饱呢，谁还有心思研究这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设嘛，这才导致即便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张苗苗，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韭菜炒鸡蛋。</p>
张苗苗虽然很想保持淑女形象，但无奈真的很饿，而且味道真的很好，所以吃着吃着就变成狼吞虎咽，一盘韭菜炒鸡蛋几乎被她一个人消灭，最后姑娘才擦了擦嘴角，很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再炒一份吧，鸡蛋还有很多，上次你送来的。”</p>
“……”王朝阳当然要再炒一份，革命尚未成功，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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