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已经是第三起屠村的血案了... ...”
裘盛一脸的忧闷,近些日子来他行营中告状的百姓简直不可胜数,有的是一夜之间被血洗了村落的幸存者,也有途中遭遇劫杀的商旅——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声称亲眼看到了是黎越兵将作恶行凶。
一时间归阳城里议论纷纷,好不容易弹压下去的民愤顷刻间再次如潮汹涌。
黎越人更是群情激奋,他们已经严惩齐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自那以后便移营至西门外驻扎,为了避免和城内的百姓接触引发不必要的纠纷,连生活所需的采买也都经由龙骧军之手进行,可没想到即便如此却依然谣言四起——黎越的将领甚至以血起誓,他们的斥候只是奉命巡视归阳境内以防越州军偷袭而已,绝无半点越轨之举,可司徒靖相信,百姓却只会选择相信同胞的血泪。
“司徒大人,让我们回瀚海去... ...”几名被推选出来的黎越将领齐齐跪倒在堂下,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他们的语气甚是悲凉,因为心已经冷了。
自从黎越纵兵屠村的谣言四起之后,夜晚便不断有落单的黎越斥候遭遇袭击,几天功夫已经伤者数十,甚至有两个抬回大营的时候就已经咽了气——他们也曾向司徒靖提议过由龙骧武卒移屯西门外,黎越军则退出东门扎营以避嫌,但如此一来少了龙骧军的制约,又难保城中的百姓不会主动寻衅滋事。
龙骧武卒中更是多有忿忿不平之声,跟随司徒靖北上的黎越人多是舍龙旧部,瀚海之战中他们曾经共同浴血,之后六部归一,彼此之间更是多有交集,龙骧军中很多人都受过黎越的恩惠,有的甚至是和张义一样的救命之恩。
人往往会因为相同的血缘而生出亲近之感,但只会因为交融的血泪而形如莫逆——面对生死之交正在蒙受的不白之冤,向来以忠义勇武著称的龙骧武卒中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张义。
“... ...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但请你们相信我,我绝不会再让齐释的悲剧重演... ...”司徒靖把一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人!您误会了,我等并非怕死或者心存怨怼... ...只是我们留在此地适得其反,不仅帮不了魏王和大人您,更会坏了你们的大事... ...我们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我们。”
司徒靖闻言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上一次说这话的人已经带着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死去,黎越人不许他归葬瀚海,于是司徒靖只好将齐释的遗体送回啸月峡以北的戈壁安葬,至少那里离他的家更近。
“... ...起来,都站起来!魏王说过,你们是大吴的子民,你们脚下的土地就是你们的家园,别再说什么你们不属于这里的屁话!”司徒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的怒吼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随后无一例外地眼含热泪一躬到地,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们几个,各自挑选四五个精明干练靠得住的,明天跟我一起便装出城——裘盛,前些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司徒靖看似早已胸有成竹,只是时机未到所以不得不耐心等待而已。
“回大人,找到了,距离九真地界二十余里,全村不过二十户人家,他们听说黎越人四处屠村,所以几天前就举村跑来了归阳——可是大人, 你找村落做什么?”
“再从城里找几个姑娘,要机灵点儿的... ...每人每天五十两,跟我们一起走,酬劳预付一半。”
“遵命!可是大人... ...”
“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司徒靖再不说话,一边揉捻着自己的眉头一边挥手示意让他们退下,最近要他烦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以至于鬓边的白发都已经染出明显的两条霜痕。
与其费尽口舌地去解释,倒不如将罪魁祸首一网成擒后直接送到百姓面前——司徒靖很肯定做下这些血案的人必定是越州军,他们想要借此挑起两族纷争,拖延自己攻打九真。
司徒靖只后悔自己为何一开始没有看出对手的用意,竟然在已经有了齐释的前车之鉴后,还盲目地派出黎越兵马追击敌寇,又大意地让黎越斥候斥候日夜巡查归阳境内,以致一步步彻底陷入了对手的圈套之中——如今再派龙骧武卒接替不仅于事无补而且有欲盖弥彰之嫌,所以他只能守株待兔,希望可以亲自将始作俑者抓个正着。
一行人夤夜出发,直到东方既白才远远看到了那一片略显破败的村落。
村子地处山林茂密之处,只是几天没人居住,那屋舍田地便已略显荒芜——那些城里来的姑娘们眼见这穷乡僻壤之地难免开始吹毛求疵起来,她们虽然不是什么名楼的花魁,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却要在这种破败不堪的山野乡间假充村姑。
“大人,您这爱好可是忒特别了,若不是看您风度翩翩的,给再多钱奴家可也不来受这份罪~”
“呦~小浪蹄子这就迫不及待了——大人~您可别走了眼,这小狐媚子只是中看,人家可是中用得很呢~”
“是是是~你中用~你中用到让上次那个武陵客商整整躺了三天才能下床,出门的时候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
“母老虎~母老虎~”
“你们~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姑娘们一边调笑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司徒靖的身边凑,没一会儿就叽叽喳喳地围成了一大圈——黎越人还好说,他们对浓妆艳抹而且纤弱不堪的中原姑娘本就不感兴趣,只是可怜了那些被无视的龙骧武卒,包括裘盛在内无一不是苦着一张脸,眉宇间尽是无比的失落。
倒不是他们垂涎于眼前的美色,只是但凡一个男人被女人的目光绕着走,心情都不会太好。
“... ...姑娘们,不如玩个游戏如何?”司徒靖哭笑不得,他分明已经感到了裘盛等人目光之中的异样。
“好啊~好啊~什么游戏?该不会是什么燕双飞,三环套月,五子小登科之类的?咦~大人您好坏哦~”
“那些有什么意思,本官有个新玩法——这几天你们可任选我手下的人成双配对,期间谁的表现好,本官重重有赏... ...唉~慢着,本官不在其列~”司徒靖粲然一笑,可饶是他摆出了十分的风流之态,也难改身边女人一哄而散的事实。
姐儿爱钞,妞儿爱俏,眼前的这些即便再青春少艾,却也是见惯了江湖,说什么也算不得未经人事的小妞儿了。
“大人!大人这... ...大人!”包括裘盛在内的几十人随即被哄抢一空,毕竟她们平时一天的胭脂钱最多也不过五两,眼前这些精壮的汉子此刻在这些姑娘眼中简直就是一个个行走的钱袋。
“喂~给你们两个时辰!之后就给我洗菜做饭一切都按农户的生活不准丝毫有差——还有,煮饭都给我用湿柴,我要三十里外都能看到这里有人烟!”
司徒靖转身进屋之后便躺在满是尘土的炕上开始闭目沉思,丝毫不理会村中刮起的阵阵春风——这个村落的位置刚刚好,炊烟必定能将越州军引进来,而区区不到百人的小村肯定不会招致大队人马的围攻,到时抓两个回去向百姓交代清楚,归阳的危局自然迎刃而解。
不得不说这荀氏叔侄倒是真有点能耐,几番交手下来竟是互有胜负——虽然司徒靖险些将他们困死归阳,可他们也用连环计重创了段归,令他到现在依旧人事不省。
算起来似乎荀临和荀复似乎还要技高一筹。
第一夜,平安无事。
短暂的疯狂过后,村子里的气氛便再度回归正常,那些姑娘们竟真像村妇般张罗起了家里汉子的衣食,似乎离开了那个纸醉金迷的环境,她们也都想起了自己的青涩过往——在那些早已淡忘的岁月里,她们曾经也是会为了某个少年而脸红心跳的。
白天,龙骧武卒们便化作农夫或耕种或行猎,其实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到了晚上,等他们都休息了,黎越的将士们便隐藏在阴影中时刻戒备着随时可能袭来的敌人。
三天之后,一切如常。
包括司徒靖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厌恶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反倒是那些姑娘们似乎很惬意,甚至开始自发地往田间地头送起了饭菜。
第四天,村子周围终于有了些鬼鬼祟祟的身影,除了那些姑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夜深人静,只有两三间房里似乎隐隐还有轻声细语传出,村人应该很早就歇了,毕竟对于在这穷乡僻壤之中生活的人而言,最好的消遣莫过于热炕上的老婆。
“哦~喔喔喔喔呜~”
一声怪叫之后村头便瞬间被火把照亮,紧接着便马蹄声疾——一队起兵冲进村里二话不说就开始放火,但很快妇人的尖叫就制止了他们的暴行。
暴徒们相视一笑随即翻身下马,三三两两地冲进了村民的房中。
可惜等待他们的不是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民妇,而是早已等待多时的刀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惊慌失措之际他们终于露出了马脚——脸色漆黑一身兽皮的黎越人,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越州口音。
司徒靖微微一笑,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夜色之中,忽然一片火光照亮了这个村落,十几个所谓的黎越人被团团围困,路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几辆破车封死,即便他们胯下的战马可以日行千里,此刻也只有徒叹奈何。
“下马受缚,本将军绕你们不死!”司徒靖举着火把走到这区区十几人面前,身躯如松柏般挺立,一脸的森然。
“阁下是?”
“天子钦封征东将军司徒靖。”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 ...兄弟们,时候到了!”
“轰!”
为首的斥候一声厉喝之后便露出了满脸狰狞的笑意,既凶狠又带着些许的凄厉——不等司徒靖作出任何的反应,他和身后的同袍便毅然决然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怀中,随着一根细细的绳索被扯出来,爆炸声轰然响彻夜空,气浪将近在咫尺的司徒靖掀上半空后重重摔在地上,而这些凶徒则顷刻间连人带马尸骨无存。
“快... ...快撤,中计了... ...”【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