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畏,你是不是忘了你我四人的排名高低,与实力根本毫无关系?”言断冷冷地说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独步江湖的刀客么?时移世易,不管因为什么,你如今只是一条丧家犬而已——言断,我再说一遍,动手,否则你和他们一同论罪!”
四四方方的粗壮汉子闷声喝道,明明声音不大却令众人尤其是婉儿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只有言断站在那里一脸森冷笑意,手中的长刀一转划出一轮满月,随即还入鞘中。
“丧家犬?论罪?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因为逃避天下武林人士的追杀才不得已托庇于狐纯的门下么?”言断推开了身边的谢必安和沈稷,缓缓走向了那个四方形的矮壮汉子。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七步之后他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对面道,“过来,领死!”
这话当然是说给凌畏听的,而且这个字当即让凌畏怒火中烧,他早已不再是个刀头舔血的江湖客,虽然实际干的还是护卫的活儿,可狐纯早就给了他从四品的东宫侍卫统领冠带,他是四人中唯一的朝廷命官,他和这些不知死活的走狗绝不一样——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狐纯死了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洪福,自此再也不用屈居于他身边当个护卫,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偏偏言断却要让他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听到如此不顺耳的话,简直是不知死活。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愤怒,因为无论从狐大人定的排行还是如今他们各自的地位来看,眼前这个臭瞎子都没资格对他这般放肆,他好言相劝留他一条狗命,他居然不知好歹不说,还敢恶语相向——思来想去,自己今日若不让他横死当场,以后恐怕也就没脸统领东宫一众侍卫了。
“言断,老子今天就料理了你!”凌畏大喝一声之后便像半堵墙似的飞了过来。
“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记住,一个月后... ...”言断按刀垂首,右脚后撤半步左腿微曲,一边对身后四人说话,一边挥出无声无影的刀锋。
凌畏避无可避直接被一刀砍中,刀锋深入脖颈近四寸,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而言断再想抽刀,却发现难动分毫——本该垂死的凌畏露出一丝狞笑,随后猛然挥出右拳轰向言断的面颊,一声巨响之后,墙壁便被击飞的言断砸出了一个大洞。
“你们,谁也走不了!”凌畏恶狠狠的语气和一击得手的得意勾勒出一幅只有庙宇中才能见到的凶神恶煞之像。
“凌畏,你居然一直在隐藏实力,有趣... ...”言断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过身似乎有些抱歉地对沈稷等四人略一点头道,“抱歉,你们可能要自己解决后面那个人了... ...”
他话音刚落,一团黑影便从小巷尽头的墙上飘忽而下,正是那个轻功高得可怕的女人。
“... ...言断,你那双耳朵,真的很讨厌!”女人的话里满是嗔怪,偏偏毫无媚态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曲无颜,八年前令天下男子闻名色变的女飞贼,不仅因为她倒采花,更因为她轻功卓绝而且一手分筋错骨的擒拿功夫天下无双——被她盯上的在劫难逃,你们自求多福~”言断似乎是有意在提醒他们,只不过除了沈稷,其他三人似乎都不屑一顾。
“一个倒采花的女贼而已... ...”范无咎似乎对其极为不齿。
“师兄,什么叫倒采花?”婉儿一脸不解。
“... ...”沈稷沉默,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倒采花就是... ...”范无咎正要解释却被谢必安捂住了嘴。
“老八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小师妹听话,别瞎打听!”
“小姑娘真有意思,曾几何时为我也是如此这般不谙世事呢... ...你们三个,若是乖乖听话,我便放这女娃一马,如何?”曲无颜的脸始终藏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只有一双紧实修长的腿在夜风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我劝你们不要听她的话——听了她的话,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听其他女人的话了~”言断似乎怕他们听不懂,顿了一下后又哂笑道,“她不光喜欢倒采花,更喜欢收集那话儿~”
“言断,知道么,我一直觉得你很讨厌——老大,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曲无颜显然怒不可遏,因为她话音里已经夹杂着切齿之声。
“看好他们,若是跑了一个,你也是同罪!”凌畏恶狠狠地一口回绝——杀了言断,武道鉴排名三十七的就是他凌畏,这机会他怎么会拱手于人。
他悟性有限,资质也属一般,老天却偏偏阴差阳错地让他得到了一本《逆天劫》,倒不是说写出这秘籍的人有多自负,而是因为这功夫本身就违逆天道,而且对于修炼者和他的敌人来说都不啻于无尽灾劫——这武功固然可以令修炼者激发出十倍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甚至能强化肌肉骨骼的并加速伤势的愈合,令其人几近不死不灭。
但阴阳相生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万物繁衍生死轮回本是天理,这武功既然违逆了天理那便一定会有同等的隐患,修炼者体内五行阴阳会因之倒错,不仅精元枯竭注定乏嗣无后,更会心性失常变得乖戾扭曲——凌畏也因此渐生断袖之癖,而且,是做那个被宠幸的嬖人。
他因此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杀一个得知他底细的娈童,以防自己的不堪丑事泄露。
这功夫的名声甚为响亮,武林中人皆知修习者大多是异于常人的怪物,以至于凌畏根本不敢轻易显露,而一旦出手则必定不留活口——追求力量无非是为了征服的快感以及随之而来的敬畏,若这力量非但不敢公之于众,要负上的代价更是此生注定要做别人的玩物,那力量的意义又何在?可当他后悔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所以凌畏比任何人都更在乎名位和权力,而适才不得已显露实力的时候,对他而言眼前已经尽是死人——当然除了曲无颜,因为她的秘密比自己更加不堪。
沈稷、谢必安和范无咎挡在婉儿和曲无颜之间,时刻戒备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曲无颜却似乎全无杀意,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紧张不已的三人。
凌畏和言断这边杀机四伏却也是一动不动,因为言断又亮出了那个虎口架刀的奇怪架势,饶是凌畏也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杀机。
他毫不怀疑这一刀很有可能直接刺穿自己的胸膛,即便是他恢复能力再强,也绝不能心口上插着一把刀活太久。
言断更清楚这一击如果失手,凌畏绝不会给他出第二刀的机会——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凌畏自信满满的缘由所在,世上只有一门功夫会让人变得好像一团柔韧的老藤,而修炼那门功夫的家伙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上,大多都已经不能继续算是个人。
“老大,再不解决他,等那些官兵来了,你莫非要把他们全杀光不成?”曲无颜似乎也对凌畏的隐秘知之甚深,可她却好像根本不怕凌畏杀人灭口。
而此刻天边已经隐隐现出白色,再拖下去他的秘密确实会有暴露的危险。
“少废话,干好你自己的事!”凌畏一咬牙,断喝一声飞身扑上,因为他看到曲无颜说话的同时,言断的头略微偏了两分。
言断一直在分心戒备曲无颜,毕竟以她的轻功,想要无声无息地接近自己绝非难事——虽然身后有沈稷等四人,可在他眼里这些后生显然并不济事。
仅仅一刹那的分心,便足以让凌畏施以致命的一击。
凌畏的胳膊霎时间膨胀到了平常的近乎两倍粗,随着一拳击出才又恢复如常,而这一拳竟直接凌空打出了“嘭”地一声巨响——言断的耳朵比常人的眼睛更好使,仅凭声音他就知道这一拳决不能硬接,于是他一跃而起,脚尖轻点对手势如奔雷的一拳后翻身落到了凌畏的身后。
凌畏毕竟只是个资质平庸的莽夫,来来去去其实就只会一力降十会而已,所以当他再次鼓足力气挥起左拳横击身后时,自然又扑了个空。
言断落地之后片刻不敢犹疑,因为他猜到对手下一招必定会像是抡油锤一样挥拳反击,于是他一个箭步就飞身到了一丈之外,就在凌畏拧腰挥拳的同时,他像掠地低飞的燕子一般俯身疾射而来,挥刀猛袭向对方的足踝。
肌肉可以坚韧难伤,但骨头却必定是硬的,言断这一刀依旧是出鞘如残月,只不过却不是砍,而是砸——用刀柄上最坚硬的后鼻,去硬撼对手那只包着一层皮的踝骨。
“咔!”
“啊!你他妈的臭瞎子!”果然,凌畏的踝骨应声而断,虽然言断的虎口也为此撕裂,血迹斑斑。
但凌畏居然还能站着,他竟强行收缩肌肉固定住了断裂的骨头,沈稷不免看得触目惊心——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对面的曲无颜身化一团黑雾,直奔他而来。
黑雾中伸手两只纤纤玉手,色泽却像死尸一般青中透白,触及肌肤的刹那也和尸体一样冰冷阴邪。
“这个时候分神,你是活腻了么!”好在谢必安及时出手,只见他双手十指暴张如同一对凶兽利爪般带起了破风之声,锋利的爪尖不仅全然不逊于刀剑,而且翕张的指节更似乎力贯千钧,片刻之间带起的罡风便在砖石上留下了道道的爪痕。
曲无颜一招即被逼退,整个人如同风中败絮般飘然而起又飘然而落,只是起落皆无半点声响,甚至连烟尘都没激起一丝——而她的眼神似乎喷着火一般,死死盯着谢必安那双泛着金属光泽的手。
不过比起那犹如鬼魅的轻功,她的脸却更让众人惊讶——斗篷的兜帽和脸上的面罩抵受不住谢必安的爪风已经被撕成了碎片,露出了下面隐藏许久的真容,那是一张堪称娇艳的面庞,杏眼桃腮柳眉星目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美中不足不过是唇边和下颌靑虚虚的胡茬。
“哥,她怎么... ...”婉儿吓得花容失色。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曲无颜听到婉儿的惊呼,这才意识到自己现了真容,于是她急忙忙再度遮住自己不堪的隐秘,咬牙切齿地直扑沈稷和婉儿。
满身的杀气完全就是打算鱼死网破。
曲无颜有着足以令所有女人嫉妒的妖娆妩媚,纤腰玉腿粉面云鬟她一样都不缺,可偏偏男人才该有的两样东西她也一点都不少——她是万中无一的可怜人,生来就非男非女。
“纳命来!”一声嘶吼已经不再轻柔细腻,反而隐隐有了几分粗犷,一双夺命的手已近在眼前,沈稷却不慌不忙。
他不仅不闪不避,还伸手挡住了打算还击的谢必安和范无咎!
而差少许就可以扭断沈稷脖子的双手却绕过了他们四人,转眼间那一双玉腿已经攀上了凌畏的腰肢,一双玉臂已经扭住了凌畏的颈项。
“老四,你!”
“咔咔!”
凌畏话没说完便遭扭断了腰椎,拧折了脖子——紧接着一阵脆响,曲无颜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用妙到巅毫的手法折断了他周身所有的关节。
“小子,你很聪明!”
曲无颜露出真面目的一瞬间,沈稷就发现了她额上的花黄似曾相识——玫瑰茎,雏菊叶,海棠瓣,牡丹蕊,其名百花羞。【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