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魏王,贺喜魏王,魏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司徒靖一进门就嬉皮笑脸地拱手作揖,随即尚嫌不足似的弓下腰去作势要拜,可段归瞥了他一眼却丝毫不加拦阻,于是他只能自己颇为尴尬地又直起身,坐回了一旁。
“怎么,不打算给孤磕一个了?”段归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显然不是冲司徒靖,而是建康城里居心叵测的段怀璋。
“我就怕我这个头磕了,会折你的寿啊~”司徒靖依旧满脸的笑意,好像根本看不出段归一脸的愁苦。
“... ...段归这条命早已扔在沙场,寿元折了就折了——眼下我唯一担忧的,是宁缃... ...”区区小计显然瞒不过段归,但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应对——段怀璋设计的是一个无懈可击的阳谋,令他进退维谷。
“不得不说,这一计倒真是可圈可点——你不回去便栽你个谋害皇子意图谋反,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此以后名声尽毁,到时候出兵讨伐名正言顺... ...你要是回去,呵呵,鸟入笼鱼入瓮,到时候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句话... ...精彩!漂亮!”司徒靖又拿起了他腰间的皮口袋,一边赞叹一边狂饮。
“你还有心夸他?!别废话,赶紧给我拿个主意,怎么办?”段归一见他这个举动,立刻就明白了八九分——司徒靖已然成竹在胸,否则他只会拧着眉头不断用食指去叩击桌面,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为今之计,先找出那个杀害横山王——哦不,翼王的凶手。”司徒靖的笑容随着这句话消失不见,那张脸也渐渐挂起了一层严霜——他的脸已经基本痊愈,只是眉心和左颊难免留下了几道伤痕,而这些伤痕非但没有令他破相毁容,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段之泓被晋封为翼王,封地正是他为之浴血的翼州——可惜他已经溘然长逝,更无子嗣可以袭爵,是以晋封之日,亦是除国之时。
“那姓陆的踪影皆无,恐怕早就跑了,你要我上哪去找一个凶手来?”段归轻叹一声,似乎对此深为遗憾。
“... ...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充分的动机行刺,而这个动机足以令所有人相信此事必定是他所为。”
“你的意思是... ...‘找’一个凶手?”
“正是,所谓鱼目混珠,公子献头... ...但要做到令人深信不疑,那只有狂信徒替米邱复仇这个理由最为无懈可击... ...然而凶手归案却不能就地问斩,必须解赴建康经三堂会审之后方能明正典刑,如此才可以真正洗脱殿下的嫌疑——此事难就难在这期间必然少不了严刑加身,若非勇士难免露出破绽... ...所以,还需和王妃商议... ...”
“... ...这,恐怕不妥?”只凭司徒靖只言片语,段归已经可以想象到刑房里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惨痛情状。
“成大事者不惜小费,我这就去安排——舍龙部中不乏对夫君你心怀感激的忠勇之人,找个愿意慷慨赴死的不难。”宁缃正在此时迈步进了房间——她已换了一身中原贵妇的装束,虽然比起王府的礼制还有不小的差距,更算不得雍容华贵,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段归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感激,他虽然并不赞同宁缃当夜欲刺杀段之泓的行为,但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不为之感动——他走过去伸双手握住了那一双险些为他染上血腥的柔荑,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
“先不急,听听司徒接下来怎么安排——娘子放心,愿意承担此事的人,我必定善待他的家眷,养妻活儿敬老送终以后皆由我一力承担。”
“夫君,只要你记得黎越人和你同心共命即可,不管出了任何事,黎越六部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你替我黎越出生入死,如今又做了黎越的女婿... ...黎越人绝不会对你的劫难袖手旁观。”
两人一口一个夫君娘子,全然不顾礼制只是像寻常夫妻一般称呼,朴实无华间却尽显深情——似乎谈论的不过是寻常的男欢女爱,而不是一个无关之人的生死。
“咳咳~新婚燕尔,缱绻情深也要适可而止——这儿还有我这个外人呢... ...”段归以前没少调侃他,如今逮着机会司徒靖自然不肯放过。
“姐姐进来,要不某些人可就该飞出去找你了呢~”宁缃掩嘴一笑,随后褚竞雄便迈进了房来,可步履相比平时却有些不一样,多了几分扭捏。
“娘子,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他们刚才... ...”司徒靖说话间便起身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却被对方闪身避开。
“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 ...”褚竞雄少见地现出一抹娇羞,两颊霎时间飞上了红晕。
宁缃噗嗤一乐,正要开口却被她暗暗摆手阻止,司徒靖看得莫名所以,也只好作罢。
“司徒,下面怎么办,快拿出个主意来——说得好,等下给你个天大的惊喜~”宁缃笑靥如花,接着悄悄在段归耳边低估了几句后,笑意顿时便顺着轻声细语爬上了段归的眉宇。
“妹妹别闹——靖郎,眼下生死迫在眉睫,你怎可不发一言而相救?快说~”褚竞雄看到宁缃和段归脸上的笑容后,两颊的绯红更甚,更像是为遮掩般有意转移了话题。
“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洗脱了殿下弑杀皇子的嫌疑后,段怀璋自然就没有借口以国法加害,如此他必然会指使刺客暗中谋害... ...所以这第二步,还要着落在翼王身上,”司徒靖好像是略有些不忍,但片刻之后又硬下心肠说道,“朝廷礼制,亲王成婚须天子致训词,所以他们以此为借口调你回京实在无懈可击... ...可殿下别忘了,未及婚配的亲王若是薨陨,按规矩也要在宗庙停灵九日方可入葬!之后还需守丧十八个月,这期间殿下可大张旗鼓地为翼王守灵,最好弄到满城风雨,如此即便是有心加害,为了民望他也要顾忌再三... ...”
“以之泓做挡箭牌?若是太子一党不像你所想的一般投鼠忌器,岂非是害他死无全尸?”
“所以,还需要再加一个人,手中无兵无权却颇受陛下宠爱的人。”
“你是说,宣忱?!”
“如此方可保殿下无恙——之前黎越叛乱北周那边已有异动... ...而且不瞒殿下,我近日已在和云记商号那些人接触,以我观察他们的来意也并不简单... ...半年,殿下最多忍耐半年,我保证说动江北起兵南下!届时国中无人可为大将,太子再是不愿,也只能举荐殿下去领兵御敌... ...之后在下便会集结黎越十万之众起兵靖难,一举攻克建康!”司徒靖一脸凝重深沉之色出人意料地骇人,连身边的褚竞雄也因为他冷厉的眼神而感到浑身发毛。
“靖郎... ...”褚竞雄忍不住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司徒... ...为何要行此与虎谋皮的险招,难道不可徐徐图之?”
“夫君,我倒觉得司徒所言甚是——司徒,之前我已按你所说将六部的亲贵尽数处死,现而今的统领者都是我舍龙的将帅,即日起你便替我节制他们,拿着这个,见此物如我亲临!”宁缃从腰间摸出了那方黎越王的金印,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司徒靖的手中。
“王妃放心,司徒靖定不辱命... ...”
司徒靖结果金印之后如释重负,他担心的不仅仅是慕流云会拒绝出兵,更担心宁缃不肯将黎越的兵权交给他——说到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看得出宁缃并非一个柔弱需要人呵护的女子,甚至某些时候比段归更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枭雄,他不敢保证宁缃一定会信任他这个外人。
“司徒... ...这不像你的作风,到底出什么事了?”段归感觉到了司徒靖的急躁,放在以往他只会云淡风轻地将眼前危局化于无形,而现在,他却要掀起滔天的血浪。
“呵呵呵~哪有什么事,无非是时不我待罢了~”司徒靖的脸上再次泛起那标志性的笑意,然后举起了那只从不离身的水囊。
“对了,什么惊喜,现在可以说了么?”他敏感地发现了褚竞雄和段归眼神中的异样,所以放下水囊之后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还是让竞雄自己和你说~”宁缃噗嗤一乐,用一种羡慕的眼神让褚竞雄的脸又羞红了几分。
褚竞雄咬着朱唇沉吟许久,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司徒靖耳语了几句——司徒靖的表情先是一愣,之后便是从未有过的狂喜涌上眉梢。
“真的?你真的有了?哈哈哈哈~段归,我司徒靖有儿子了!”
说话间他疯了似的抱起比自己低不了几寸的褚竞雄,高兴地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举上天。
“什么就儿子,还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呢——你放我下来,别动了胎气... ...”褚竞雄的脸从未像现在这么烫过,两颊上像是贴了深秋的枫叶般,红得鲜艳,红得夺目。
“娘子,你看,司徒都有儿子了...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生一个!不,生一对龙凤胎!争取后发先至,抢在他前面!”段归哈哈大笑着拉起宁缃就要往外走,却惹来宁缃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这是她跟褚竞雄学来的法子,又痒又痛,酸麻难当,整治男人再好不过。
“呸~没个正经,我倒是觉得,不如我们就此结个婚姻之约——今后若我们两家是一儿一女,便让他们结成夫妻,如何?”
“这... ...不妥不妥——我必定要生他七八个小段归才行,可司徒这文质彬彬的样子,最多也就三年抱两... ...到时你我剩下的儿子岂不是要打光棍?”
“那还不简单,你生他七八个小郡主,倒是我让我儿子一并都娶了,省得你闹心——对不对,小司徒~”
司徒靖把脸贴在褚竞雄尚纤细的腰肢上,眉宇间尽是慈爱和怜惜——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上天多给他些时日,让他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
一念及此,他眼中忽然涌起了一片雾蒙蒙的水汽。【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