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人身姿曼妙面容姣好,手中一双铜锤却是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
女人对着身后的两个男人大喊,可段归和那个小白脸居然像是听不到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无能的中原男人,居然放任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置身于险地而不顾。
他满脸鄙夷之色,却是完全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曾亲手残杀了三位与他暧昧不清的姑娘。
女人举起铜锤指向魏兵,然后轻蔑地挥出一阵呼啸之声,魏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是要那两个一脸无奈的家伙别插手——他为之暴怒,这是对他这个哀牢第一勇士的侮辱!连翡翠那么彪悍的女子也不敢这么轻视它,何况这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
于是他暴喝一声催动坐骑迎上前去,五尺长的弯刀反手扣在腰后,双方错蹬的一瞬间,只见他右手顺势横推之后左手攥住刀柄借力一挥——弯刀先如残月倒挂般自后向前划出一道弧光,紧接着便携雷霆万钧之力直取对方腰腹。
女人的马术却令他大吃一惊,锋刃只差三寸将之一刀两断,可那具曼妙的躯体居然就像一阵云烟似的隐没无踪,当魏兵惊觉马鞍底下藏着的那个身影时,铜锤已经如携开山之力轰向了他的后腰。
他避无可避,只能暗自运劲硬扛——好在他身强力壮腰肉结识,否则这一下说不准便要骨断筋折。
“砰~”,一声闷响之后女人面露得意之色,接着两匹坐骑渐行渐远。
一击得手,令女人的气势随之高涨,胯下白马跑出十丈之后立刻调转了身躯再次直奔魏兵而来,这一次女子双锤在手,胯下马只凭结识的双腿操控,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之状冷人恍惚间觉得眼前并非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娘,而是一员如雷火般暴烈的悍将。
魏兵不敢怠慢,拨马迎上前去的同时以弯刀护在身前,两人相距不足三丈之际,一丝狞笑忽然浮上了魏兵的嘴角——他当然不会认为刀背可以挡得住一双铜锤,而随着弯刀忽然间微微一侧,皎洁的月光便顺着刀身反射到了女人的眼中。
一刹那的目眩,已足够他的刀锋抹过那嫩白的颈项。
远处那个容貌俊郎的男人紧张地大喊,魏兵听不懂,但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肯定是得手了。
血光闪过,他的洋洋得意还没来得及涌上眉梢,就让来自背心处的重重一击砸得烟消云散——腥甜味随之从喉头喷涌而出,而他回过头去看是,身后那一脸怒容的女人正挥舞着血流如注的手臂恶狠狠再度杀来。
女人身材娇小,远不如黎越女子般高大,可骑在马上却并不那么明显,更兼夜黑风高,于是他忽略了这区区几寸的差距,以致功败垂成。
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虽如泉涌般顺着玉臂流淌而下,但绝不足以致命——但是魏兵自己很清楚后心挨得这一下绝对不轻,论伤势,自己恐怕还在那女人之上。
身后大火熊熊愈发的骇人,纠缠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去整合部属反击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一念及此他当即反手虚晃一刀,接着拨转坐骑一骑绝尘摆脱了这个凶悍的女人,直奔黎越大营而去——女人紧追不放,因为那一刀,她决意不死不休。
马跑起来撕风掣电,只要不超过一里地的距离,速度就远胜更长于耐力和负重的沙驼。因此女人很快就追上了魏兵,并驾齐驱之际,女人对着他吼出了三个字——魏兵听不懂,但随之呼啸而来的大锤却昭示着那几个字的涵义。
“他妈的~”魏兵自言自语地骂道,这女人好像是他命里的克星一般,纠缠不清令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老子还打算饶你一命,这是你自找的!”弯刀刀背拦在了褚竞雄的腰间,随着他坐下沙驼急停,褚竞雄勒马不及当场坠蹬。
紧接着足堪双手持握的弯刀就像劈山的利斧般迎头砍下,眼前一幕让远处的司徒靖魂飞魄散。
即便他知道褚竞雄绝不会有事——因为那双锤子并不仅仅是钝器。
锤头再一次如莲瓣张开,接着牛毛似的钢针如暴雨般瓢泼而来,魏兵高举弯刀的姿势正好暴露了他全身的要害,随着一篷血雨在他身后炸开,他也翻身坠蹬倒落尘埃。
“快!快救渠帅!”这是魏兵最后听到的声音,而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女人起身施施然离去的背影。
... ...
这一仗黎越败得极惨,斩首的敌兵比起巨大的损耗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营中的储备无论如何也挨不过这个寒冬了,风雪一来,若不撤回龙城便只好都冻死在啸月城下。
大营之中一片狼藉,虽然死伤不多但人人脸上都挂着些许的失落——几仗下来不仅寸功未建,以众敌寡反倒折了大半粮草。
最令人不安的是魏兵,他伤势之中连窦都也不免为之黯然——全身七十二处针孔透体而过,简直是把他射成了一个筛子。
“渠帅,怎么样,好些了么?”陆昭明的声音让魏兵悠悠醒转,睁眼看到第一个人居然是这个永远阴恻恻的家伙,这让魏兵不禁皱了皱眉。
“你怎么在这?王上呢?窦都呢?”魏兵问道。
“王上和渠帅正在商议今晚放蛊毒入城... ...”陆昭明递给他一碗水,微微冒着热气,刚刚好适口。
“今晚?是不是太仓促了?我记得隐龙蛇在蛊毒的影响下只能活两个时辰,鹰隼也差不多,这根本... ...”
“根本不能保证散布全城——但大司祭想了个办法,我已经把城里的水井方位图交给了窦都,只要他能让鹰隼和隐龙蛇死在离我们最近水井里,就可以将蛊毒传播到全城水脉。”陆昭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垂着头,即便是躺在床上的魏兵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好好!咳咳咳...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那你呢?为、为什么没有跟王上在一起。”
“王上让我留在这里照应,不过魁帅你既然醒了,在下就该去复命了~”陆昭明起身正准备告辞,忽然间感到手腕被人紧紧拉住。
“咳咳咳~陆昭明,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也不管你的真实目的究竟何在——离王上远一点,我,不喜欢你!”魏兵气若游丝,凝霜流萤不少针穿透了他的双肺,强撑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引动伤口,令他觉得其痒难当。
而越是咳嗽,伤口就越是会被撕裂,继而引发更多的痕痒。
“魁帅多虑了,在下说过,此时还是黎越的盟友。”陆昭明回过头微微一笑,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笑,而他那张消瘦的脸也确实不适合摆出这个表情——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亲切,反而会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咳咳咳~你入龙城... ...适逢长老会和鲍居叛乱,咳咳咳~事后你便形如上宾;诛杀翡翠之后你更是直接参与了商议军政,咳咳咳~;这一次你三言两语便说动王上与吴人决战... ...如今粮草被烧,我又重伤... ...咳咳咳,此后你怕是权势更重了,对、对么?”魏兵直视的陆昭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昭明站起来的缘故,此刻他居然可以看到那张消瘦脸庞上的每一个细节。
“魁帅... ...陆某说过,段归死之前,我与黎越只会是朋友,可我要帮助黎越成就功业,总要有些权力的——那么对于拦路的石头,你说,我该怎么办?陆某本不想让彼此难堪,魁帅这又是何必呢?”陆昭明又笑了,随即甩开了魏兵的手转身王门口而去。
“你!你!你...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魏兵似乎是气血上涌以至于话不成句,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口鼻开始不断渗出血渍,胸前的绷带上也开始绽放点点的鲜红。
“既如此... ...告诉你也无妨了,你还有大概... ...一个时辰的时间,刚才你喝的水里没有下毒,只不过我在你周围洒了些瀚海剑麻的绒毛,你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觉得呼吸不畅继而用嘴大口地喘息,随后它就会让你觉得咽喉痒不可当只想把肺咳出来洗洗干净,接着你的肺就会被你自己扯碎,就像现在这样——所以,即便是窦都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但未免别人起疑,我现在还是要去替你叫个药师,再见~”陆昭明似乎是在怜悯即将死不瞑目的魏兵似的,又转身走了回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来人!快点来人!魁帅不行了!”在黎越人看起来,急急冲出营帐的陆昭明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不安——而在药师眼中,他们进帐诊断之时魏兵分明还活着,不过正徒劳地伸出两手死死抓挠着咽喉,并不断地咳出鲜红的血沫而已——片刻之后,渐渐爆鼓的眼球充血变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红色,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比凄凉地窒息而亡。
陆昭明第一时间跑去向米邱和窦都禀报,而当他们三个一起赶到魏兵的营帐时,魏兵已经彻底没了气息——胸前的绷带殷红一片,想来双肺已经被他咳地粉碎。
“吴狗!今夜就让你们血债血偿!”窦都悲愤地仰天长啸,然而魏兵已经听不见了。
“陆先生,以后... ...这哀牢和归义的兵马,就烦你多多费心了... ...”米邱颤抖着伸出手,却怎么也阖不上魏兵的双眼。
他的背影像是忽然间老了十岁一样憔悴,沉吟许久,头也不回地说出了这句陆昭明一直期盼的话。
“这... ...王上请另择贤能,在下毕竟是个外族.... ...”
“即日起,窦都为我黎越魁帅,陆先生暂代渠帅之位,敢有异议者,杀无赦!”
“谨遵王命!”
“谨遵王命!”
“谨遵王命!”
“谢王上洪恩!”陆昭明屈膝跪地,行的是君臣大礼,言语间尽是知恩图报的感激。
“陆先生,黎越之事,劳烦你了!”
米邱伸手扶起他,一双眼中已毫无波澜,但不知为何总令人觉得无尽凄凉。【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