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幽当然知道自己哥哥是为了自己好,她微微一笑,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镇定与张扬:“我也是云令之主,更是这里将士们的九幽将军,我凭什么不来。更何况,我还是神医莫问的徒弟,我比里面更有应该来这里。”
“你,哎。”
云陵城一声叹息。
他当然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他怎么舍得她涉险。
昨日起,皇上就下令封锁了这军营。勒令只准进,不准出,也就是但凡进入这里,除非这疫病找到治疗的办法,否则所有人都只能死在这里。
她是他最宝贝的妹妹,他怎么愿意让她也困在这里。
云九幽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哥,你哎什么哎。总是唉声叹气,像个老头一样,丑死了。还有,你觉得我像是送死的人吗,既然我敢来,便有八成把握能够将大家都治好,让大家都能够回家!”
她说着话只是安慰云陵城的,她至今尚未见过染上瘟疫的人,尚且不知道究竟是和症状,说有八成的把握,完全是靠吹。
可是,这些话对于那些深处深渊,看不见天光的这些云家军子弟而言,就如同一缕阳光,照亮了他们眼前的路。
那些跟随云陵城前来的云家军呼呼啦啦的跪在了地上:“多谢九幽将军!”
云九幽淡淡的站着,脸上的笑容从容而自信:“不必言谢,都起来吧。云家与云家军本就是一体,不管是哥哥还是爷爷,亦或是我,都会与云家军共同进退!”
这话一出旁边有传来一阵欢呼之声:“共同进退,共同进退,共同进退……”
云陵城看着那些情绪被调动起来的云家军军士,心里变得异常的暖。
云九幽左右看了一下,问道:“爷爷呢?云骁将军呢?”
爷爷本就是她十分关心的人,而其他云家军里面的人很多,名字她只记得云骁一个。
“爷爷在营帐照顾伤患,还好。云骁将军……”
说道云骁的时候,云陵城微微垂眸。
云九幽皱起了眉:“难道云骁将军已经病故?”
云陵城摇头:“暂时还没有,只是……”
虽然没死,却让人感觉生不如死。
“这云家军的疫病是周家带来的。周家家主说是代替皇上要前来云家军,在云家军待了半日,当天晚上就有军士觉得不适。云骁将军也是当日陪同周家家主巡视的人,亦是第一批被感染的人,其他第一批被感染的已经全部死了,或许是云骁将军实力强横,这才拖到了现在。”
那日周家死了那么多人,他若是早有警觉……
哎,悔之晚矣。
云九幽看出云陵城表情上的后悔之情,大概猜到上次两人从州府门前过的场景:“哥,带我去看看吧。”
云陵城带着云九幽一起到了那些发病之人隔离出来的地方。一共五个隔离间,占地不小,有些简陋。她从站在这里开始,便有两具军士的尸体被抬出,直接扔进了后面的烈火火坑。
火坑沉闷,火焰噼啪作响,让人心底压抑无比。
“至今为止,云家军已经牺牲一百三十六人。”
战斗中牺牲的会更多,但是他们不惧。
可如今这般牺牲,确实让他心里异常的难受。
云九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还未进临时隔离间的大门,便嗅到一股浓郁的恶臭。那臭味,堪比夏天暴露在太阳下多日的腐尸,让人想要作呕。
云陵城连忙拿出军中自制的口罩与手套,交给了云九幽一套,自己也带了一套。
“幽儿,谨慎一点好。这里面是感染时间最长的病者,病情十分严重,姿态也不甚好看。”
这句话云九幽可不敢苟同。
病人,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但是她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穿戴整齐这才进去。
进入那隔离间的大门,仿佛瞬间掉进了地狱。
那里躺着云家军半数左右的军士,一个个那般活生生,英挺挺的小哥哥,现在都变得肿胖不堪,浑身上下硬生生的大了两倍都不止,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吹了气的气球人。那些肿胀的地方正在亏破,流出红黄色的液体,那臭味正是液体散发出来的。
有一些与他们一样,带着口罩与手套的人在轮流照顾这些伤者。
那些人看见他们前来,眼中有震惊,想要行礼。
云陵城连忙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
所有的病者其中有一个人,姿态尤其骇人,他此刻已经穿不下衣裳了,整个人被硬生生的胀大了三倍。原本就魁梧的军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笑的面包人。
因为不能穿衣裳,只能用一个毯子搭着。那些红黄色的脓液慢慢的从那毯子下面渗透出来,看上去异常骇人。他此刻几乎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只听见那沉重的呼吸声,犹如破旧的风箱一般令人难受。
他的身边有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士兵,那士兵是照顾者,身上带着口罩和手套,一双好看的眼睛流着两行清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这军营中的男子,这眼泪让人越发的心疼。
“云骁将军,你试着吃一口吧。你若是不吃,身体就会受不了的。不管多难受,你一定要吃一点,吃了才会有希望。”
云九幽听见那少年的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个肿成这样的人竟然就是当日与她对战的云骁。
“呜……”
一个单音的咽呜,似乎是到不出的苦痛。
那少年说完这些,躺在那里的云骁动也不能动,微微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就在晃动之间,脖子之处的肌肤再次裂开,流出打量红黄相间的脓水。
那少年看见这一幕眼泪再次决堤:“云骁将军,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说。外面的人都传言说是因为九幽将军是天生的煞星这才害了西岚国,害了我们云家军。当日与你对决那般姿态,让我们认了她的地位,可如今我们出事了,她在哪里?我不服,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