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忆往昔李承乾枯坐承恩殿,瞥惊鸿太子爷一见似钟情。这才引出上元节,花灯夜,红粉窟,密谋时。
被楚玄黓突然一打断,李承乾突然失去了对方的身影,手臂微抬‘哎’了一声,却始终没有向前迈出一步,有些忿忿地瞥了楚玄黓一眼,李承乾轻声说到:“玄黓,你二姐最近都在与什么人交往啊?”
“我二姐?太子您可别问了,我二姐平素就是跟那些叔伯家的姐姐妹妹们来往也不多,她生性喜静,除了潞国公府的候婉儿,就只有河间郡王府上的李维娅,还有那个任城郡王府上的李雁儿。”伸手扳着手指数了数,楚玄黓望着魂不守舍的李承乾,贱贱地一笑,“莫不是太子殿下相中了我二姐了?要不要小弟去给您做个媒的?您放心,我二姐的脾气心性像极了梓瑶姨娘,绝对能给您做太子妃的。”
眼见楚玄黓像是牙行的婆子一样,吐沫飞溅地向着自己推销楚玥彤,李承乾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小子,就这么巴不得你二姐嫁出去啊?”
二人路过一个卖小食的摊子,楚玄黓买了几个鱼兜子塞到李承乾手中,自己则是买了几个胡饼,望着塞到自己怀中的鱼兜子,李承乾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望着对方,自幼在深宫中长大的李承乾,从一出生就是吃御膳,对于民间的食物,是被严令禁止的,历朝历代以来,如若哪个小太监或者是身边的人给太子吃了民间的食物,一旦被发现那可是要杖毙的,但是这只是历朝历代,自大唐立国伊始,身为太子的李建成那也是外出征战经历过磨难的,而李世民更不用多说,饮马血,啖马肉,而且此刻给你承乾买小食的这位,或许其本人没有什么名声,但是他身后那位可是声名显赫,如若哪个不开眼的想杖毙此人,至少要先考虑考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够硬。
口中塞着半块胡饼,楚玄黓笑着对李承乾说到:“吃,鱼兜子诶,以前母妃总是不让我多吃,还是父王那时候疼我,每次出门都会给我买,这个很好吃的。”
略带疑惑地将一个鱼兜子塞进口中,薄薄的粉皮被轻而易举地咬破,里面混着香料的鱼肉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与别家的鱼兜子不同,这家的老板好像是将熟透的鸡蛋揉碎混入了馅料中,吃起来颇有一种异样的味道。
望着李承乾陶醉的面容,楚玄黓撇了撇嘴笑着说到:“走我的太子爷,咱们去东市看灯去。”
任由楚玄黓拽着衣袖,李承乾与其并肩而行,回想起方才楚玄黓那番话,李承乾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楚玄黓提及的三个人之中,李维娅和李雁儿自己是认识的,毕竟那也是自己的表妹,那么排除这两个人之后,只剩下候婉儿一个人了,而且今日在仁德医馆之内,自己隐约听见楚玥彤称呼那名女子婉儿,如若自己所料不差,此女子定然是潞国公府的候婉儿了,想到这李承乾的眼中又浮现出那个身影。
二人一路自东市西门入内,远远地就看见前面的湖岸上,散发出一片熠熠光辉,满街的花灯形态各异连成一片,自幼看惯了朱雀门内那些千篇一律的花灯,此时的李承乾不免有些如痴如醉。
长安的东市内有一座湖,水源自金光门外的漕河引入,途经西市之后,分别流向了南面的永安渠和清明渠,北面的皇城以及东面的龙首渠,自龙首渠再分流至大明宫、兴庆坊和东市,故而每年上元节,这些有河流经过的市坊之内,皆能够看到花灯,鉴于河水会流向皇城,故而沿线河道治理工作在京兆尹的努力下,做得相当标准,途径沿线的河水之上,一丝一毫的杂物也没有,河水也不会散发出那些污浊的气味。此刻东市心湖桥上,四个青春靓丽的身影一字排开,其中二人口中不停地发出‘好美啊,快看那座花灯,好似蝴蝶啊。’而另一边的两个人却有些不屑地说到:“哎,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抓两个蟊贼有意思。”
只见其中一人有些幽怨地瞥了那二人一眼,而后轻声说到:“凝晗姐姐、梦竺姐姐,你二人还真是与你父王相像,平素里就喜欢舞刀弄剑,尤其是梦竺姐姐,小妹听闻你入了那个什么不良人,里面尽是凶神恶煞之人是吗?听家父提及,那里面每日都会传出哀嚎声,让人光是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你说姐姐你一个女子,长相那么俊美,为何偏偏喜欢这些东西呢?有时间倒不如学一学女红,读一读《女戒》和《女德》之类的书,日后嫁人了也能够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内助啊。”
“侯小妹,这一点你就想左了。”其实李承乾方才猜测一点也没错,此人正是潞国公府的幼女侯婉儿,只不过与之交好的姐妹都称其为侯小妹,方才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有引起楚凝晗和楚梦竺的不悦,只见楚凝晗转过身笑着说到:“令尊潞国公大人与我父王不同,父王从来不约束我们姐妹几人,但若是说我们受了父王的影响,那也倒是没有错,就像我们家的小妹不悔,或许是自幼听公主姨娘讲了太多关于父王的事情,这不过些日子就准备送去峨眉我师祖那里学武了,待她学成归来,贤王府内就有四人共计两代峨眉弟子了。”
而一旁的楚玥彤则是淡淡地说到:“倒是小妹你,听闻当今太子只娶了一个太子妃,乃是秘书丞苏亶长女苏婉儿,听玄黓那小子提过一次,咱们的太子爷,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位太子妃。”说到这楚玥彤伸出小手挠了挠候婉儿的腋下,轻声笑着说到:“若是小妹你中意太子殿下,姐姐我倒是可以为你牵牵红线的。”
被对方突然偷袭,候婉儿拿捏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随即脸颊一红轻声说到:“玥彤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小妹都没见过太子殿下,劳什子牵红线的。”
谁知出楚梦竺听到太子殿下这几个字,突然忿忿地说到:“李承乾那小子啊,小妹你可别信我二姐的,那小子连我都打不过,论武艺我在府上是最差的了,长安城本姑娘自认第三,没人敢与我争的。”
“第三?那前两位是?”听闻楚梦竺才排第三位,众人纷纷转过身望着她,而候婉儿则是有些诧异,自己这些所谓的官二代们,虽然平素来往不多,但是彼此之间还是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二的,就譬如说自己的好姐妹楚玥彤,贵为贤王府的二郡主,按常理说身为一府的郡主,平素就应该做些吟诗作对,赏花观月之类闲情逸致的事情,谁知这位却天生喜好钻研医术,据说现在一身医术已有赶超其母妃的境界;而其余二位更了不得,王府的大郡主自幼被送上山学艺,而今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这位三郡主也是个武痴,竟然加入了什么不良人,还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什么女神捕,每日策马扬鞭刀光剑影的,全然没有一丝郡主的样子;至于她家那位小妹,可谓是含着金汤匙降生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贤王,而母亲则是大唐的正牌公主,亲舅舅则是当今圣上,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公主命啊,结果呢?这不是也准备上山学艺吗?
而楚梦竺在长安的这些官二代里,号称打遍西京无敌手,卢国公府上的程氏三兄弟,那也算是武将之子,有道是虎父无犬子,结果呢,听闻老三程处弼去年纵马误伤了路人,被这位长安第三当街拦下,一顿暴揍之后,对方回家搬了救兵,兄弟三人联手还被这位打得无力还手;吴国公府上的宝琳大哥,不知怎的惹到了这位,二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小自己十一岁的人打得躲在府中不敢出来;可想而知眼前这位的战力究竟得彪悍到什么程度了,此时听闻这位只敢认第三,候婉儿不免对前两位感到好奇。
只见楚梦竺有些忐忑地瞥了一旁的楚凝晗一眼,而后轻声说到:“这第二就是我大姐了,至于第一当然是我父王了,听父王提及,当年在长安,他也是长安城的一霸,他老人家可是不只敢揍那些叔父们,听闻朝中大臣也被他揍过几个。”
楚梦竺这边说的眉飞色舞,候婉儿在一边听得兴致勃勃,而楚凝晗和楚玥彤则是同时在心中叹了口气,拜托大小姐,家里这点丑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真不知灵儿姨娘平素对你的那些教导,你是不是混着饭吃下去了。
就在四人闲聊之际,只见桥的两侧走上来几个锦衣纸扇,羽扇纶巾的男子,眼见桥上四株形色各异的花朵绽放,君子好逑的心思骤然而起,缓缓地走到桥上,其中一人手中扇子一甩,对着楚凝晗等人施了一礼说到:“小生张朝,字明朗,家父乃是当朝秘书丞张含之,今日见到几位姑娘惊为天人,不知可否一同赏灯?”
今日与同伴出门赏灯的张朝,虽说生的一副好皮囊,然而此人对于女子有一种极强的占有欲,眼见桥上四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束手而立,身旁竟然没有一个随行的仆人,料定对方必然是寻常百姓人家,心中顿时起了一股邪念,本想着上前报出自家父亲的名号,对方就算是没有听过,但是只要了解大唐官职的人,都应该知道,秘书丞隶属于秘书省,乃是从五品,届时就算是赏玩一番也是不错的。
眼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张朝心中一急,抬手就要拉靠在外侧的那名女子,殊不知此人正是候婉儿,生性恬静的候婉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下的花容失色,急忙缩到楚凝晗的身后,眼见对方退缩,张朝还以为对方畏惧自己的身份,赶忙上前一步正待伸出手去,突然觉得衣领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后拽去,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腾空而起飞到了桥头,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
同行的好友皆是长安城一些五品、六品官员的子嗣,此番出游身后皆跟随着数名家仆,眼见好友被打,众人刚忙围了上去,只听桥上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人敢公然调戏女子,莫不是这长安城内没有王法了吗?”
话音一落只见两名身材伟岸,长相俊朗的男子站在桥上,忿忿地望着张朝等人,楚凝晗身后的候婉儿见状,露出半个脑袋瞥了一眼,而后低声对楚玥彤说到:“玥彤姐姐,那是你弟弟和方才在医馆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发觉对方是楚玄黓和李承乾,楚梦竺赶忙凑上前笑着说到:“你小子怎么来了?还把我弟弟拉来了?”
望着一脸坏笑的楚梦竺,李承乾心有余悸地说到:“梦竺姐,凝晗姐、玥彤姐,这不是看见你们在赏灯,寻摸着前来问候一声,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腌臜之事。”
话音一落只见张朝的一个同伴站起身,指着李承乾说到:“哪里来的管闲事的?知道家父是何人吗?赶紧滚,否则小爷我一句话,定然叫家父将尔等抓紧大理寺去。”
此话一出,桥上的李承乾等人竟然没有露出惧怕的神色,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只见李承乾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语一般,对着楚梦竺说到:“你说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呢?估计明日你们不良人又有事要做了。”话音一落楚玄黓笑着说到:“小子,你老子是哪位?竟然这么大的权力?想抓谁就抓谁?莫不是大理寺卿?”
此人似乎是没有听出楚玄黓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狡诈心思,不假思索地说到:“家父乃是当今大理寺丞何光,怎么样?怕了?怕了就赶紧滚,别耽误我们与这几位姑娘谈论风月。”
一贯奉行‘能动手尽量不嘚啵’的方针,眼见楚玄黓和对方斗嘴,楚凝晗当即板着脸说到:“玄黓,与这些登徒子费那么多口舌作甚?一顿打走就是了。”
话音一落只见楚梦竺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一个箭步跃进了对方的阵中,单手伸出揪住了一人的衣领,使劲向着楚凝晗的方向一甩,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甩了出去,楚凝晗见状冷笑一声,脚下轻轻地踩了下桥上的栏杆,整个人跃至半空,拧身飞起一脚,将对方踢进了心湖中,而后楚梦竺又如法炮制,姐妹二人将张朝再度踹了进去。
接连‘扑通、扑通’两声,伴随着惨叫声惊醒了二人的同伴和家仆,眼见二人落入水中,早有家仆前去寻找巡逻的金吾卫报案,其余人则是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捞上来,一身锦衣玉袍此刻紧紧地贴在身上,身上的水不住地流淌下来,羽扇纶巾也早已不知所踪,二人像是两只落汤鸡站在原地瑟瑟地发抖。
问讯赶来的金吾卫见状,赶忙厉声喊到:“何人在此聚众闹事?”张朝等人见状纷纷伸手指向桥上的楚凝晗等人,见状几名金吾卫径直走上桥,冷冷地望着楚凝晗等人说到:“诸位既然在此聚众闹事,按照惯例尔等需要与我们回去接受讯问,敢问是你们乖乖地跟我们走,还是说尔等需要我们费些周章?”
话音一落,只见楚梦竺从怀中摸出一个腰牌,在众人眼前一晃,那名金吾卫打眼一看,腰牌上赫然印着‘不良人’三个大字,见状那名金吾卫对着楚梦竺施了一礼说到:“身为不良人就是要替百姓伸冤,你既然身为不良人,聚众闹事更是罪加一等。”话音一落众金吾卫便要上前拿人。
正在此时,一旁传来李承乾的声音,“慢着,尔等身为金吾卫,不问清缘由就随意拿人,莫不是贤王叔平素就是这样教导尔等的?”
听闻有人称呼自己的主官为叔,一众金吾卫不免止住了脚步,先前那人对着李承乾施了一礼说到:“阁下既然称呼贤王殿下为贤王叔,敢问阁下是?”
信手从怀中摸出一快金牌向着对方一递,李承乾缓缓地说到:“我乃当今太子李承乾,这几位是贤王府的郡主和潞国公府的婉儿姑娘,而我身旁这位则是贤王府世子楚玄黓,我等在此赏灯,几位姑娘却遭到对方言语调戏,两位郡主阁下一怒之下才出手的,这件事错不在我们,尔等可知晓了?”话说李承乾手中这块金牌,是此前代为监国时,李世民特意赏赐给他的,本想着抽时间还回去,没曾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听闻面前这几位不仅来头不小,而且似乎还是苦主,况且其中四人又是贤王他老人家的子女,一众金吾卫当即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张朝等人说到:“诶,那边的,太子殿下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本以为对方就是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没曾想一个个来头比自己家老子都大,张朝等人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而那个大理寺丞的儿子,此刻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瘫坐在地上木然地望着前方,就在此时只听楚梦竺阴恻恻地笑着说到:“诸位既然报出了令尊的名号,那么明日起好生在府上等着,不良人会前往各位府上拜访的。”
这边楚梦竺等人扮猪吃虎,那边候婉儿从楚凝晗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俏生生地望着李承乾,眼中充满了奕奕神采。
待金吾卫将张朝等人带走之后,李承乾这才走上前对着候婉儿施了一礼说到:“方才让姑娘受惊了,还请姑娘不要责怪才是。”
“无妨的,太子殿下客气了。”向着李承乾盈盈一拜,候婉儿喃喃地说到:“如若不是太子殿下出手相助,方才二位姐姐定然要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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