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所言甚妙。会试在即，本宫就不耽误你温书了。”话止桓儇起身敛衣从容离去。</p>
疾步行在廊桥上的桓儇忽然驻足，眼中神色莫名。武攸宁所言未在她预料之中，她更没想过武攸宁居然会先拜访京中世家。</p>
最后一句为君清扫障碍，更是叫她觉得莫名其妙。想到这里桓儇叹了口气，好在之前裴重熙同自己说过一句武家可用。</p>
因着桓儇早先前就有命令，让府中管事为六人打点好衣食住行。使得六人能够有副好皮囊不被人看轻，也有足够的精力应对朝中那些人别有用心的人。</p>
五月初长安会试始。桓儇每日都会携韦昙华，以着巡查的名义去会试场上转转，顺带留意一下那些是可用之人。</p>
原先奉旨监考的三人，对于桓儇的到来还有些担忧。后来发现桓儇是为了其他人而来后，也就没有那么拘谨。</p>
三日会试毕，武攸宁等几人原是想上门拜谢桓儇，顺道多多亲近桓儇府中人士，为后路做打算。</p>
未曾想到桓儇并未在府中，府中管事说大殿下要务缠身，脱不开身。</p>
几人闻言后，只好先行离去等放榜结果出来后，再登门向桓儇道谢。</p>
然而他们三人并不知道的是桓儇并非要务缠身。反倒是在政事堂内同裴重熙以及几位监考官，一块翻阅这几日会试的答卷。</p>
殿内瑞兽熏炉倾吐云雾。桓儇手中拿着的正是武攸宁会试上所作的文章，拧眉叹了句，“这武攸宁的文采，贡生当是不在话下，三榜他亦可入，只是想要入三元……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p>
“那你打算如何？”一旁的裴重熙询问道。</p>
闻问桓儇并不答话，将手中文章翻过一页。大魏常科沿袭前朝旧制分为明经和进士，以经义务策取士谓之明经，以诗赋政论取士谓之进士。</p>
前者若非三甲榜首者否则难以为官，而后者考试的时候策问时务，还需要透彻经史典籍、杂文诗赋。若能及第者，人人羡艳。</p>
虽然这武攸宁的文章，是她看过的这些里算是上佳之作，可是比起三甲榜前几名来说还是差距甚大，更遑论一甲三元的文章。</p>
思及此处桓儇不免觉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寻了个借口拉了裴重熙一块出去透气，二人负手站于廊下凭栏远眺，可见远处屋檐连绵成片。</p>
“武家入仕为的是什么你很清楚。”桓儇偏首斜眄一旁的裴重熙，眼中含了冷意，“那日武攸宁同我说他是奉先祖遗命，为君清扫障碍。武家的野心只怕不在你与温氏之下。”</p>
话落耳际裴重熙唇际勾起一抹笑意，柔声道：“武家是明帝在世是最为倚仗的臣子。当年在明帝驾崩以后，武家便匆匆辞官归隐。表面上是无心为官，实则为的是韬光养晦。阿妩，武家虽有野心，但是并非不是一把好刀。”</p>
“我知道了。那日武攸宁与我说他曾经私下去找过你一回，但是你与他说你不会为任何人造势，也不会有失偏颇。”话止桓儇看着裴重熙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p>
“阿妩，武家虽然是一把好刀，但是并非人人都用得动。”裴重熙哂笑一声，声音轻缓，“如今武家尚存效忠之心，你自当好好利用。你与他有知遇之恩，来日无论武家如何，都会对你心存感激。”</p>
“那我希望这是把称手的好刀。”说着桓儇绕有深意地看了眼裴重熙，眼中聚起莫名笑意。</p>
“剑南我已经遣人去盯着段渐鸿，你若想去随时可以动身。”</p>
在桓儇提裙迈下楼梯之际，裴重熙突然道了一句。闻言桓儇步伐一滞，旋即转头看了看仍旧站在原地凭栏远眺的裴重熙，心中已有了计较。</p>
原本武攸宁、顾锋几人是在城中酒楼与友人用膳的，忽闻桓儇召见让他不免错愕。匆匆收拾一番后，便随着来寻人的宫人一块前往公主府。</p>
宫人领他去的地方是公主府内的书斋，他到的时候桓儇正坐在窗下，侧身靠着凭几，一手抵额，一手正拿着一沓纸。</p>
眼角余光瞥见武攸宁正站在不远处，桓儇语气轻缓，“三郎来了?坐吧。”</p>
“草民遵旨。”</p>
说着武攸宁缓步走到对首的位置上坐下，拘谨地垂着首不敢去看桓儇。</p>
“你的文章本宫已经看过了，本宫对你此次所作的文章不太满意。”话止桓儇将手中的书稿递了过去，“三榜尚可，但是想要登上鼎甲，你的文章还差些火候。”</p>
闻言武攸宁一愣，眉目随之拧起。伸手接过桓儇递来的东西，这才发现桓儇居然是将自己会试时所作的文章重写了一遍，甚至在不足之处还特意用朱笔批注过。</p>
男子被一个女子说自身能力不行，多半是要生气的。武攸宁唇齿嗫喏似是想要辩驳，瞬间又忍了下去。想到真些日子桓儇对他们的关照，自知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p>
更何况那日顾锋所作的文章，他也是仔细看过的。顾锋文章内里的道理以及涵养都比他好上不少，尚且能够虚心接受桓儇的指教，并加以改进。</p>
想到这里武攸宁连忙捧起手旁的茶盏啜饮一口，掩饰了自己的慌乱。坐直身子朝着桓儇拱手作揖，“还请大殿下指点迷津。”</p>
“迷津?何为迷津，世间困扰皆源于人心。本宫如何为你解惑。”桓儇掀眸冁然而笑，持起白玉茶壶倾于杯中，茶香盈满席间。捧茶吹散随之升起的雾气，语气和缓，“郎君心中有沟壑，心怀天下百姓，不缺火候，唯独缺一份心思。”</p>
话落下的瞬间屋内燃烧的火烛发出一声噼里啪啦的声响。</p>
闻声桓儇拿起金剪剪下一段烛花，抬首看向武攸宁，含烟眉中卷了几分温和，“修身护民和揽过护民，你选哪一个?”</p>
言语莫名怪异。他深受儒家熏陶，知先修身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何为揽过他委实不知。抬头看向正襟而坐的桓儇，眼中含了疑惑。</p>
“本宫掌朝中大权，想要左右一件事并不算难事。但本宫问你一句，你可想登第探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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