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什么？怎么谋？”</p>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可是冯土鳖还没蠢到直接就承认的地步。</p>
何五郎憨憨一笑，也不对冯土鳖的否口承认做什么评价。</p>
只是冯土鳖看他这个笑容，再也不敢有轻视之心，因为这胖子不简单啊。</p>
“初时八牛犁刚出来，锦城就闹得沸沸扬扬，家中多有田地的，无不想尽方法，欲得其物。”</p>
何忘拿起碗又喝了一口热水，再抹抹额头。</p>
这大冷天的，他竟然微微沁出了些许汗水。</p>
“只是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消息，说此物只先供朝中大臣，暂不考虑民间之用。”</p>
这个事情冯永当然知道，那时王平还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最后冯永才让王训给他带了话，让他告假去帮自己找羌人，顺便避避风头。</p>
只是不知这个小胖子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p>
冯永心头寻思着，看了一眼何忘，正好撞上对方投过来的钦佩眼神。</p>
“后来又听说要屯垦汉中，八牛犁正是因此而制，朝中有赏汉中之地者，可优先从少府赎买八牛犁。此二则消息一出，可是急坏了不少蜀中大户。”</p>
“后来有忧国忧民者，再三上书陛下，说民间亦需这八牛犁，劝谏陛下不可忘了天下百姓，后陛下又垂询于丞相。”</p>
“此言是正理，朝中还是有能人的，能顾及百姓。”</p>
冯永赞同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和何忘一样的钦佩之情。</p>
可是心里却是“呸”了一声，还忧国忧民？明明就是潜伏在朝廷中的敌对分子！</p>
用得上八牛犁的人家，那叫百姓？</p>
听到冯永的话，何忘嘴里呵呵一笑，脸上却是不露笑意，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p>
只听得他继续说下去：“丞相言因为担忧误了汉中屯垦，故这才先不卖予民间。后陛下心忧百姓，又令汉中冶有制八牛犁之权，专供汉中，而锦城所产八牛犁，则不得用于汉中，以免有重耗之忧。”</p>
很好，这一招直接绝了世家从锦城拿着八牛犁跑去汉中抢地的想法。</p>
官面上说得好听，是怕有重复生产的忧虑。</p>
但实际上就是诸葛老妖提出的世家们可以买八牛犁的条件。</p>
汉中容易开垦的地，一部分被分给了功臣，一部分被朝廷自己圈了准备屯田，剩下的，基本都是鸡零狗碎。</p>
要么就是开出来的田地比较零散连不成块，要么就是比较难开垦的，要么就是粮食产量不高的，给黔首们糊家还可以，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世家哪会看得上？</p>
所以究竟是要光明正大拿到八牛犁的权利，还是去要汉中看不上的荒地？</p>
这个根本就是无须考虑的事情。</p>
再说了，锦城去汉中就那么一条路，中间还有那么多城关，有了这个规定，你就算是想阳奉阴违，你又怎么拿过去？</p>
难不成想学邓艾偷渡阴平？</p>
“朝廷这才许了民间亦可从少府处赎买这八牛犁。一时间，有能用到八牛犁的人家，皆汹涌而至，彼时之盛况，实是罕见……”</p>
说到这里，何忘又是再看向冯永，眼中依然带着钦佩，“八牛犁价格，即便是一提再提，亦挡不住众人抢购，一时间，竟是断了存货……”</p>
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套路！</p>
冯永听到这里，心里一片惊叹！</p>
当年有两款手机，不正是采用的这个套路？</p>
一个是卖了肾连夜排队抢，一个是网上饥饿营销……</p>
“一副八牛犁，卖得许多钱？”</p>
冯永一边感叹一边问道。</p>
“初时是五缗一副，后又变成八缗，最后十缗，如此亦是存货不足。”</p>
冯土鳖张大了嘴，口水差点流下来。</p>
作为当事人，他自然对八牛犁的成本最清楚不过，一副也就是一缗上下。</p>
人家翻倍的利润就可以叫暴利，诸葛老妖这何止是翻倍？这是最低百分之四百，最高百分之九百的利润！</p>
这一波，朝廷只怕能过个肥年了。</p>
“也不知此事是何人所谋，对人心之掌控，当真是妙到毫颠，令人佩服啊！”</p>
何忘摇头晃脑，感叹地说了一句。</p>
除了诸葛老妖还有谁？</p>
冯永刚要认同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何忘刚才的眼神，当下一愣：你不会，是在说我吧？</p>
再看向底下的何忘，只见他正一脸了然于胸的模样，那神情仿佛就是在说，没错，我知道就是你干的。</p>
然而这事和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做出了八牛犁……</p>
冯永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p>
掌控人心这玩意，它根本就是个虚无缥缈而又自由心证的东西，你如何能说得清？</p>
而这个事情的主体八牛犁，却又是自己搞出来的，别人认为这个事情是他干的，还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p>
“何家也算是个大户人家，族中亦抢到了几副八牛犁。小弟家中，刚好分得了一副。”</p>
何忘放低了声音，凑过脑袋说道，“据小弟所试，那八牛犁极是省人力。以往需百人所耕之地，如今只需十来人便足矣。便是需要留人收割，想来三十来人亦是足够。那剩下的七十人，从此却是无事可做了。”</p>
“而朝廷，则在八牛犁出来时出过一纸诏令，乃是督令家中畜奴的人家，若有不合政令的畜奴，需让奴人重上户籍……”</p>
卧槽！</p>
如果不是何小胖子坐在下面，冯永几乎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激动地要直接踢翻自己身前的案几。</p>
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在自己离开锦城后，诸葛老妖利用这八牛犁所做的一切。</p>
八牛犁好吗？</p>
当然好啦！</p>
一副犁顶一百个农人，而且牛仅仅是吃草就够了，又不像那些两条腿的牲畜，还要吃饭浪费粮食。</p>
所以有了八牛犁这等神器，还要什么耕种的下人？</p>
冯永几乎完全可以想像得出蜀中大族心里的想法。</p>
用冯土鳖学过的政治知识来说，就是生产工具的更新，劳动效率的提高，可以让更多的劳动力从土地中解放出来。</p>
而诸葛老妖自然是不懂这个的，但是他懂得，世家大族把手里的隐匿人口放出来越多，对大汉就越有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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