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被帘沉捏了捏, 让湖黎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分明已经给自己施过了清洁术,可此刻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低头偷偷看了看自己的衣袍。

  白色的衣服上绣着祥云纹饰,上面纤尘不染, 既无褶皱,也无半分狼狈之态。

  “在看什么?”

  湖黎的小动作被帘沉抓个正着。

  “没什么!”

  话讲得又急又快。

  湖黎猛然抬头, 下意识侧了侧身, 将手中的那盆红珊宝树也抓得更紧了一点。

  仙风道骨的师尊紧紧抿着唇,面上故作冷霜之态。

  偏偏那副耳朵也红, 脸颊也红的样子,将他的真实想法出卖了个彻底。

  帘沉望着对方,沉吟道:“我想起来,阿黎刚才好像跟我说, 你在吃醋。”

  “……”

  仙君其实可以摇头坚决不承认刚才哭着喊出说自己吃醋的人是自己的,可他对上帘沉的眼眸,只知道将唇抿得更紧,周身那股羞涩也更为泛滥。

  “那现在还吃不吃醋?需不需要我哄哄师尊?”

  帘沉上前一步, 将那盆快要被湖黎抓碎的红珊宝树从对方手里拿了开来,放在了旁边已经开始摇摇摆摆的花边上。

  “还有,一点点。”

  湖黎手里一空, 刚想再抓点什么, 就被帘沉牵了过去。

  他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又收回了视线, 眼神飘飘离离。

  说话的同时也将帘沉握得更紧了一点。

  这回是真正的心口不一了。

  但帘沉是他的道侣啊,他们下个月就要成婚了。

  所以没有关系。

  湖黎压下了自己泛着甜意的嘴角道。

  “刚才我去见了花蚀宴后又下山了一趟, 特意为师尊挑了两件礼物,原本是准备大典完成后再送给你的,现在看来这礼物买得倒及时。”

  帘沉从腰间解下了储物袋。

  袋面是大红色锦缎, 还绣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喜字。

  “你买了什么礼物?”

  湖黎看着那袋子上面的喜字,只觉得这个字霎时间好像也一同长在了他的心上。

  叫他心里面也灌满了喜。

  他想,他先前可都没见过帘沉身边有这个储物袋呢,定然也是对方下山的时候一并挑选的。

  “你猜。”

  帘沉并没有马上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他松开了湖黎的手,将封好的袋口打开,然后才递到对方面前。

  “猜对了有奖励。”

  奖励?

  连礼物都送到自己面前了,还会有什么奖励?

  而且这储物袋都打开了,他只要快快的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了。

  湖黎想,帘沉可真笨。

  “想好了没有,要是猜不出来的话,我可要罚你了。”

  帘沉的奖励是什么湖黎不知道。

  但这罚是什么他可是门儿清。

  他们在洞府当中双修之时,对方可是变着法的缠着他。

  里里外外,全都被这人占尽了便宜。

  仙君千年来头一遭经历这样的事,本身又敏感的厉害,有好几次他都是用法术硬扛着,才不让自己失控的太厉害。

  可惜后面就被帘沉发现了,作为惩罚,他的法术就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林林总总,帘沉能找的名头几乎不带重样的。

  想到这里,湖黎立马就决定作弊。

  他才不要被罚呢。

  “我猜——”

  他一边说,一边探了探头。

  储物袋里的东西早就分门别类的放好了,几乎一目了然。

  里面装了一些书,还要一把琴,以及一些草药。

  于是湖黎飞快地报出了自己的答案。

  “真聪明。”

  帘沉好像一点也没有看到他作弊的举动,反而笑着夸了对方一句。

  说完,他才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书,是话本。

  琴,是古琴。

  草药,是一些稀有的仙草。

  湖黎的目光逐一扫了过去。

  他之前元神出窍去见小徒弟的时候,对方从头到尾都能看到自己,自然也能看到他翻阅话本的举动。

  所以送话本不奇怪。

  但身为师尊,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就送话本给我了啊?”

  “师尊不喜欢吗?”

  帘沉反问了一句,他的指尖点了点那摞高高码起,少说也可以打发月余光景的书。

  “这是我问了摊主,特意给阿黎挑的。”

  帘沉点的并不是最上面的那本书。

  而是夹在中间,封面是红色的那本。

  看上去还有些旧。

  湖黎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听着帘沉的话,又将目光放到了那把古琴上。

  古琴做工精美,材质一流,看上去竟不像凡品。

  “我下山的时候赶上了一个拍卖,里面刚好有这把古琴。”

  帘沉的手指又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声音悠扬绵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想着师尊喜欢,所以也一并买下了。”

  这把古琴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

  帘沉当时可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于是他又道:“就是有一点,徒儿现在算是身无分文了,只能劳烦师尊养着我。”

  “你我是道侣,我的东西自然就是你的东西。”

  湖黎看着帘沉认真说道。

  他说完就从袖口中将之前准备好的储物戒拿了出来。

  “这是……我之前给你准备的。”

  戒指是他亲自炼造出来的。

  湖黎之前在炼丹上颇有造诣,但炼这种法器却是头一遭。

  一是他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二是他从来不缺这些东西。

  但是为了帘沉,他却愿意亲自炼造。

  甚至还特意去请教了虚青宗的其他长老,试验了两三次才算成功。

  炼造储物戒的材料是他曾经去往昆仑之巅斩杀海蛟后无意获得的至宝。

  旁人若是得了这样的宝贝,早就打造成法器或者拍卖出去了,可湖黎却只是让它成了压箱底的东西。

  直到他要炼造储物戒,翻了半天觉得这些东西都算不上好,才想起来自己手头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不仅如此,在储物戒打造好了后,他又专门在上面一点点刻出了一个繁复无比的阵法。

  阵法的作用是认主。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帘沉拥有这戒指的所有权,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在未经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夺走这枚戒指。

  湖黎那时候尚未确定要不要和帘沉在一起。

  但是他在刻阵法的时候,只觉得好像自己并不是要将这戒指送给帘沉,而是要将自己送给帘沉似的。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帘沉拥有他的所有权。

  因为这其中的心思,导致湖黎在把储物戒交给帘沉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看对方。

  “是阿黎给我炼造的?”

  帘沉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枚储物戒是出自湖黎之手,他转了转戒指,又交还到了对方的手中。

  “阿黎亲手给我戴上吧。”

  在修真界,像是佩戴东西,或是交换什么法器,都是极具私人性的行为。

  除非道侣,否则轻易向其他人提出这样的请求,是会被视作冒犯的。

  湖黎接过储物戒,然后握住帘沉的一只手,将大小正合适的戒指慢慢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等戒指套到最底端的时候,帘沉的手动了动。

  “师尊是怎么量的尺寸,怎么会这么适合?”

  虽说储物戒是可以随着主人的心念变幻大小,但湖黎给帘沉的这枚连改变都不需要。

  “是这样量的吗?”

  帘沉张开手,同湖黎的手紧紧扣住。

  他的手要比对方的大上一点。

  “阿黎的手好小。”

  白玉一样的手,同他刚刚戴上的戒指相互触碰。

  凉意引得湖黎的手轻轻动了动。

  他确实是和帘沉说的那样,用这样的方式测量的。

  湖黎炼造的时候,还回想了好几次帘沉强行与他十指紧扣的动作。

  甚至于他的手还虚虚的模拟了几遍当时的情景。

  只是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湖黎掩耳盗铃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你不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这里面是他脱去凡胎,踏入仙门以来,所积攒的全部身家。

  即使随便拿出来一个,也足够让底下一些小宗门安身立命。

  可湖黎竟然将它们全部给了帘沉。

  如今帘沉是储物戒的主人,只需要心中想一想,就能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阿黎不怕将这些给了我,我会拿着它们逃走吗?”

  “你不会的。”

  得到的是湖黎肯定的回答。

  他的眼睛里仿佛盛着粼粼波光。

  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嗯,我不会的。”

  湖黎将储物戒送出去后,二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帘沉刚才拿出的东西上。

  还剩下最后一样。

  “这些草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帘沉所拿出来的草药,每一株都蕴含浓浓的灵力,甚至有一些湖黎只在书上看到过,没有在现实当中见过。

  对方送的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是湖黎的心头好。

  不过他更在乎的是帘沉当时是如何取得的这些草药,有没有受伤。

  “这些都是我外出历练之时采到的,你喜欢炼丹,所以我特意留心了些。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还是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送你一些礼物。”

  帘沉说完后又将这三样东西重新装回了储物袋,然后亲自给湖黎系在腰间。

  就如同对方刚才给他戴上储物戒一样。

  “阿黎现在还吃醋吗?”

  他还记着刚才湖黎的话。

  等系完了储物袋后,又轻声问了一句。

  湖黎早已经不吃醋了。

  他想帘沉可真会哄人。

  他不仅现在不吃醋了,可能再过很长时间也不会吃醋。

  于是湖黎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股甜意:“不吃醋了。”

  “既然阿黎不吃醋了,那我可就要收取刚才猜对的奖励了。”

  这话听得有点怪怪的。

  湖黎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不应该是给我的奖励吗,为什么是你要收取?”

  “刚才我只说了猜对了有奖励,并没有说奖励是给阿黎的啊。”

  湖黎:……

  他又被套路了。

  “红珊宝树需要每天浇灌灵力,奖励还是下一次再说吧。”

  对帘沉来说的奖励,于他而言肯定不是。

  湖黎决定还是先缓一缓,等过几天再兑换好了。

  他一面回了房间,一面又在门口设了好几道结界。

  “我这几天都要养红珊宝树,没有时间兑换奖励。”

  帘沉并没有阻止湖黎的举动。

  房门口那几道结界对于他来说简直形同虚设。

  是以到了晚上的时候,帘沉就以要搬过来跟对方一起住的理由,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原主之前虽然也住在府邸内,但两人一南一北,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

  当天晚上,帘沉先是跟湖黎一起看了话本,然后又让对方弹了新买的古琴,顺利收到了自己的奖励。

  “这话本、话本……”

  湖黎是在晚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帘沉之前跟他说的,特意挑选的话本是什么意思。

  夹在一摞正儿八经的话本中间,那红色封面的书一打开就叫他面红耳赤。

  偏偏帘沉还要一边搂着他,一边在他耳边道:“师尊,不是要念话本给我听吗,怎么还不念?”

  湖黎哪里念的下去。

  那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就像是有画面似的。

  “这本故事讲得不好,我换一本念给你听。”

  他将打开的书关上,想要另外抽取一本。

  “那换这本好了。”

  帘沉在他伸出手之前,就已经重新拿了一本过来。

  这本的封面是蓝色的。

  上面连名字都没有。

  可是一打开,根本比上一本还要过分。

  上一本勉强还可以念一念,这本每个字都让他难以启齿。

  “师尊不念,是还想要换一本?”

  帘沉故作不解,仿佛还想要再抽一本出来。

  “念,我现在就念。”

  湖黎可不知道对方究竟买了多少这种书,万一下一本比这一本还不成样子怎么办。

  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念出声的。

  每一句话念完,帘沉还要点评一二。

  到了对话的部分,他却要说他念的没有感情,让他一遍遍的重来。

  “不对,洞房花烛该是人间美事,反正道侣大典将近,不如师尊与我提前预习一下。”

  于是帘沉花了两个时辰教湖黎,这话本里两人洞房之时,应该怎么说话,又该是怎样情态。

  两个时辰过后,他又让湖黎弹琴。

  琴音在九音峰上断断续续了一整晚。

  偶尔还能听到帘沉的声音响起:“师尊这里又弹错了,我们再重来一遍。”

  ……

  关于帘沉究竟买了多少那样的话本,湖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亲自数了下。

  最后发现原来只有两本。

  也就是说如果他昨晚再稍微坚持一下,说不定就不会上了帘沉的当了。

  湖黎哼哼唧唧了一声,看着还瘫在书桌上的那两本书,耳热地将其收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将这两本书重新放回储物袋的。

  可他想了一下,万一、万一帘沉回头又叫他念呢。

  湖黎往回收的动作一顿,看了一下自己的卧室,最后把这两本书同自己先前看的那些话本放在了一起。

  他想,要是帘沉再让他念的话,考虑一下也不是不行。

  或者礼尚往来,到时也可以让帘沉给自己念一念。

  对方用着那种寡淡的腔调,甚至眉眼之间都是淡淡的,口里却要念出这样的词。

  光是想到这种情景,湖黎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有点干干的。

  “念什么?”

  “念话本。”

  帘沉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身后,湖黎刚回答完就噤了声。

  他竟然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一时间,湖黎的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他背对着帘沉,羞恼得恨不得自己也钻进书里好了。

  “原来阿黎是想听我念话本啊。”

  湖黎听见帘沉说完这句话后,又轻笑了一声。

  但他没有反驳。

  “那阿黎帮我选一本,好不好?”

  湖黎的手被帘沉从后面托起,然后放到了书架上。

  “是读红色这本,还是蓝色这本?”

  帘沉捏着湖黎的指尖,让对方的手从红色那本又划到蓝色那本。

  “蓝色的。”

  湖黎小声回答了一句。

  蓝色的就是他昨晚念的那本。

  他只念了不到三页,就被帘沉教着丰富情感了。

  “从昨晚没念完的地方开始念?”

  帘沉又问了一句。

  “……嗯。”

  “好。”

  被握着的手放了下来,帘沉将那本蓝色的书重新拿了下来。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奇怪吗,昨晚同阿黎双修后,忽然记起了一些事情。”

  哦。

  他们昨晚确实百忙之中又双修了一下。

  因为帘沉说,既然都要用上元神,干脆不要浪费。

  双修时的元神碰撞和平常时候是不一样的,功法会将效果增强好几倍。

  上一次两人在府邸的半个月时间,湖黎就是这样被刺激得心神溃散,以至于那些被他藏得好好的小秘密通通都被帘沉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我的元阳在师尊体内,竟还有这样的功效。”

  像是觉得惊奇,帘沉过后又拉着湖黎做了好几次实验。

  最后他们发现,不管是多少次,好像只要双修,湖黎的身体内功法运转,都会让他变得暖烘烘的。

  难怪有些宗门要让弟子守身如玉,不得修习这双修之法。

  湖黎想,这简直太不正经了。

  听到帘沉用着这种淡然的语气讲到双修两个字,湖黎的手指再一次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想昨晚的双修也挺不正经的。

  “其实我真实的身份,乃是上界金仙。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历劫需要。”

  帘沉将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那次你受伤,实际上是触发了身体内的防御阵法?”

  所以身体和精神力处于两个等级。

  “不错。”

  帘沉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确实是在昨晚后才陆陆续续想起了过往的记忆。

  但这些记忆并不重要。

  因为帘沉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难怪我都已经渡劫期修为了,还要被你轻易制住。”

  帘沉说完以后,湖黎发现以前的事情也都有了解释。

  哪怕只是相差一个等级,都是犹如天堑鸿沟。

  更何况他和帘沉之间相隔的是人与仙的距离。

  湖黎虽然是半仙之体,但终究与真正的仙人还是有区别的。

  -

  关于帘沉其实是金仙历劫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道侣大典。

  而修真界也在叶归行派人邀请他们前来参加大典后沸腾了起来。

  修真第一人鸿迟仙君竟然要有道侣了。

  而且道侣还是他那同样天资聪颖的徒弟。

  虽然说修真界以往也并非没有师徒在一起的先例,但这事若是放在鸿迟仙君身上,就怎么看怎么惊奇。

  不是师徒在一起惊奇,而是鸿迟仙君和别人成为道侣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惊奇的。

  同一时刻,妖界和冠剑派都收到了虚青宗发来的喜帖。

  两边都各自知道花蚀宴和陵淳对帘沉的心思。

  当时他们还想着要替自家后辈争上一争,都铆足了劲跟另一边比较。

  谁知最后帘沉既没有选择花蚀宴,也没有选择陵淳。

  反而便宜了……

  咳。

  鸿迟仙君地位崇高,两边话都堵到了嗓子眼,也没能骂出这句话来。

  既不能说鸿迟仙君,那他们就只有骂骂叶归行。

  “叶归行那个老匹夫,一定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妖皇和冠剑派现任掌门看着喜帖双双咬牙切齿道。

  难怪他们当初送多少礼到虚青宗,都被照接不误,还有一个长老专门负责登记。

  敢情都在这儿等着呢。

  比较起来,修真界第一人的道侣大典,他们要送上的贺礼当然不仅仅只有那些。

  就是这人也忒可恨。

  他们都知道叶归行那喜欢瞧热闹的性子,心里又暗骂了一声。

  说不定这些天还不知道让这人看了多少笑话。

  骂完了叶归行,两边都对这喜帖有些举棋不定。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跟花蚀宴和陵淳说。

  这两个人先前一直住在虚青宗,突然说回来就回来了。

  妖皇并没有觉出些什么,冠剑派现任掌门却看着自己弟子有几分失魂落魄的眼眉,心里猜测只怕对方这情路有些坎坷。

  但说到底,都是没有猜到帘沉会和鸿迟仙君在一起的。

  这样一看,也难怪在虚青宗住得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回来了。

  讲来讲去,还是回到了一开始那个问题。

  鸿迟仙君都已经要渡劫飞升了,怎么偏偏这个关头要举行道侣大典。

  而且对方功法高深,他们就算想要抢亲,也打不过人家。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喜帖给花蚀宴和陵淳?

  “唉。”

  冠剑派掌门人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愁得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处。

  “师尊,您在叹什么气?”

  “咳……咳咳……”

  掌门人刚刚拿起旁边的灵茶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陵淳吓呛到了。

  “没……咳咳……没什么。”

  掌门人抚着自己的长白胡须,擦了擦嘴上的灵茶道。

  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想将那桌上的喜帖收回去。

  “这是喜帖?可是虚青宗的?”

  谁知陵淳一眼就看到了,不仅如此,他还上前拿起,打了开来。

  “帘沉和鸿迟仙君要举办道侣大典了,师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为他们准备一份贺礼。”

  “我是担心……”

  掌门人望着陵淳脸上并无半点勉强之色的样子,生怕自己这个徒儿是心里在意,但只藏着不说。

  他宁愿对方表现出来,也不愿意看陵淳这副故作坚强的样子。

  “徒儿知道师尊是在担心什么。”陵淳放下了手中的喜帖,“感情的事向来是不能勉强的,其实在离开虚青宗之前,我就知道帘沉要和鸿迟仙君举办道侣大典了,说实话,当时我确实很难过。”

  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但是他和花蚀宴都很明白,自己改变不了帘沉的决定。

  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放手祝福。

  “放下虽然很难,但我已经在慢慢学了。师尊,我们一起去虚青宗吧。”

  陵淳看着掌门人道,他的目光清澈,里面没有一丝阴霾。

  “好,这才是我冠剑派的好弟子。”

  另一边,妖皇只为难了一刻钟,而后就在花蚀宴过来的时候将喜帖直接递给了对方。

  “你看看吧,过两天虚青宗就要举办道侣大典了。”

  花蚀宴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得知这件事。

  他住的宫殿一向离皇宫比较远,有些消息往往要比别人更晚一点才会知道。

  所以当初在离开虚青宗的时候,他才会让陵淳到时候通知他一声,免得错过了帘沉的道侣大典。

  “父君,您就不怕我得知此事伤心欲绝,在修为上有所退步吗?”

  花蚀宴看完了喜帖,然后抬头看向妖皇。

  “哼,伤心欲绝那也是你活该,竟敢瞒着本君把红珊宝树偷偷送给那小子,你瞧瞧你自己,有没有一点妖界二皇子的样子?”

  妖皇都不乐意看他这个傻儿子。

  红珊宝树送就送了,偏偏人家还是用在自己的道侣大典上,跟花蚀宴没有半分关系。

  “父君您都知道了?”

  “这妖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妖皇是妖族之魂,只要是他想要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当初只以为花蚀宴摘了这红珊宝树是为了哄帘沉,想着要是两个人在一起了,那帘沉也算是他们半个妖族中人了,所以才没有阻止。

  哪知从头到尾,都是花蚀宴一厢情愿。

  他们妖族向来都是风流成性,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痴情种子。

  偏偏这个种子还是他的,妖皇一度被气到自闭。

  “行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想要送什么贺礼就从本君的宝库里挑。”

  妖皇说完这话就挥了挥手,让花蚀宴下去了。

  尽管他没有明着安慰对方,但这也算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以一个做父亲的角度所给予的最大温情了。

  -

  帘沉和湖黎的道侣大典由叶归行一手操办,因为邀请的人数众多,所以也空前的热闹。

  几乎整个修真界的人都来了。

  为此,叶归行还特意开辟了一处场地。

  每宗每派都拿着准备好的贺礼到了虚青宗,在将礼物送给两人的时候,又说了许多祝福的话。

  每句话都蕴含着一股愿力。

  两个人身着喜服,站在最中央的高台之上,周身泛着淡淡金光。

  这金光随着祝福之人的增多也越来越盛。

  到了最后,两人携手往更高处而去,以天道为证,立下盟誓。

  “帘沉,湖黎,愿结为道侣,生死与共,寿元同享,亘古不变。”

  誓言立下后,天际隐隐有雷鸣轰动。

  而后云雾退散,于九天之上降下神光,笼罩在帘沉和湖黎的身上。

  伴随着神光的祝福,鸾凤起舞,绕着两人唳鸣。

  在修真界所有人的见证下,在天道的祝福中,帘沉和湖黎二人正式结为道侣。

  “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道侣了。”

  湖黎拉住帘沉的手,“虽然修仙之人生命漫长,但我想,若有来世,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等大典回去后,我把还没念完的话本给阿黎念完好不好?”

  帘沉照旧没有应下这虚无的约定,他只提起先前那话本。

  两本书其实并不算太厚,但因为是两个人轮流来念。

  每次念到一半就要丢开一旁,是以到了现在也还有剩余。

  “好。”

  湖黎今日穿着喜服,本身就被映得喜气洋洋,这下脸上更是泛着笑意,显得他整个人软和得不成样子。

  两人在高台之上的一举一动下面的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只是他们都纷纷在心底感叹了一声,想不到就连这清心寡欲的鸿迟仙君,竟也有为情爱变得这般的一天。

  以往谁能看到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什么多余神色,更别提是笑了。

  而现在对方身上的喜气只要是个人都能看见。

  花蚀宴和陵淳在人群中自然也看到了。

  花蚀宴:“看来他们感情很好。”

  陵淳:“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有些遗憾?”

  花蚀宴:“难道你不遗憾吗?”

  “……”

  他们只是听帘沉单方面表达过自己对鸿迟仙君的感情,却没有亲眼见过鸿迟仙君对对方的态度。

  也不能说没有,上一次在客栈中他们倒是见识了一次。

  在意确实是在意,但不像今天。

  像今天这种,满心满眼的爱意都藏不住,只有帘沉一个人的样子。

  真要论起来,陵淳觉得他未必能如鸿迟仙君这般一心一意爱着帘沉。

  因为他的心中还有其他东西。

  陵淳的心里有门派,有师尊,还有师兄师弟,以及天下苍生。

  而他从鸿迟仙君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帘沉一个人。

  从前仙君是清冷出尘。

  后来仙君为了帘沉生出情爱,生出欲望。

  “我们输了。”

  “是啊,我们输了。”

  花蚀宴笑着望向被神光笼罩的两人,眼底有浅浅的水光浮动。

  -

  道侣大典一直持续了三天。

  因为鸿迟仙君地位崇高,虚青宗又花了大手笔,所以直到三天后,这些来道贺的宗门才开始陆陆续续回去。

  又过了几天,一直处于观察中的金盆洗手系统却被帘沉主动唤了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帘沉说话的时候,金盆洗手系统发现它给自己搭建的那些防护程序也一点点溃散。

  它连抓住都来不及,然后整个系统就彻底暴露了出来。

  不过比起自己的安危,它显然更在意帘沉话里的内容。

  “宿主,你为什么要离开这个世界?”

  “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吗?”

  帘沉冷静反问。

  “……”

  系统在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任务进度后沉默了。

  因为帘沉确实已经完成了。

  “可是宿主你还有很多剧情没有走完。”

  它依旧挣扎了一句。

  帘沉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得太快了。

  “但这些剧情并不会影响我的任务。”

  帘沉没有被金盆洗手的话影响到,他开始更为理智的分析。

  “从前面两个世界来看,其实我的任务主要分为两点,一个是在感情上拯救湖黎,另一个是让对方免于生命危机。”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能够让湖黎产生生命危机的就只有他。

  只要他和对方在一起,湖黎也就不会产生心魔,更加不会有陨落的风险。

  同样的,只要他和湖黎在一起了,那么感情这条线他也成功了。

  “既然已经完成任务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世界。”

  他并不是在问系统,而是纯粹的陈述。

  帘沉的语气冷静又毫无温度。

  仿佛这些天跟湖黎在一起亲密的人不是他一样。

  “难怪宿主你的进展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快。”

  帘沉知道完成任务的诀窍,所以这个世界他是故意针对这两点来做的。

  直白的向鸿迟仙君表明自己的情感,让对方和他在一起。

  这些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可是宿主,你难道不会舍不得湖黎吗?”

  系统发出机械疑惑。

  毕竟是跟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人。

  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舍不得吗?

  帘沉听到金盆洗手的话,瞳孔微动,是淡漠的疑惑。

  “为什么会舍不得?”

  “这里都是假的,不是吗?”

  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帘沉就发现了不对劲。

  是在他住进湖黎家里的那天晚上,金盆洗手系统主动上线,给了他一些需要用的东西时不小心溢出了一些数据。

  尽管只是一丁点,也足够帘沉捕捉到了。之后的时间,他把系统溢出的数据反复揣摩。

  真正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假的时,则是在第二个世界。

  当时他和湖黎成亲后不久,系统就突然上线让他去往下一个世界。

  这太不合理了。

  如果那个世界是真的,那么他走了后势必会引发混乱。

  当然,更不可能出现原主会回来,或者另有他人接替那副身体的情况。

  因为这样一来,系统的任务也就失去了意义。

  是得不偿失的。

  它们还要耗费更大的精力来维系那个世界的正常运行。

  帘沉将这些一一告诉了系统。

  “宿主,上个世界我问您为什么会帮湖黎对付湖敏深和帘晋之流,您没有说完的话就是指这个吗?”

  金盆洗手系统想起来,上个世界帘沉的那句未完之语。

  “再说……”

  当时对方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不错。”

  但上个世界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帘沉需要进一步判断。

  这个世界就不同了。

  他刚来的时候,系统就跟他说了精神力。

  他当时只是略加感受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

  其实所谓的一个又一个世界不过是由系统搭建起来的虚假罢了。

  这些人,还有剧情,都是由数据组成的。

  而控制这些数据的,是他的精神力。

  在帘沉还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研究要如何摆脱系统,回到真实的世界了。

  所以无论是第一个世界,还是第二个世界,他都没有帮湖黎做什么。

  他会迷恋一个完美的数据,却不会为了虚假而浪费自己的时间。

  帘沉的全部精力,都在研究系统那段不小心溢出的数据上。

  他根据这些数据,在大脑中反复编写能够击破对方的程序。

  但还缺少了一样关键的东西。

  他的程序只能在脑海中,并不能化为具体对系统造成伤害。

  而在这个世界,他学会了控制精神力。

  并且将精神力成功作用于系统身上。

  之前金盆洗手系统之所以会出现语言紊乱的情况,其实就是帘沉的程序在发挥作用。

  目前为止,他的程序还缺了一点。

  这一点他会在下个世界补齐。

  “宿主,你直接告诉我这些事,难道不怕我抹杀你吗?”

  金盆洗手系统那种机械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格外冰冷。

  “你不会。”

  然而得到的依旧是帘沉肯定的一句回答。

  “首先,你让我完成任务,却没有任何惩罚机制,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

  因为金盆洗手系统完全可以找其他更愿意合作的人来完成这个任务。

  “如果你要抹杀我的话,大可以一开始威胁我乖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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