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下放学生走了之后,稻花香生产队也开始了大包干责任制了。
二伯揣着小江给的地址,干坐在下放学生屋子的廊檐上晒太阳,小琴的弟弟小河来了。
小河说∶“二老头子,下放学生给你的地址,你大概也去不了,干脆给我去。”
“要去也行,你答应我在你家搭几天火。”二伯直截了当地说。
小痞子小河早有想去魔都市遛遛的想法,他情愿花些代价,管二老头吃一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二伯母在一个夜晚里吐血不止,终于血尽而亡,二伯的书记被蔡以贵的老公马少堂顶替了。
那天二伯在蔡以贵家吃了喝了,马少堂说∶“赵书记我老婆这些天把你伺候舒坦了,你也要给句话了。”
二伯三分无奈七分不愿地说∶“少堂,我这就下来,把你提上去。”
“这就对了,速度快一点,我可没有那么些耐心,别惹我不高兴。”
“少堂你不高兴对于我来说是个不妙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下,我是不会惹你不高兴的,我这就来成全你,希望你耐心等待个十几个小时。”
二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大好位置让给了贼。
第二天二伯来通知少堂∶“我下来了,你上去。”
蔡以贵那天给二伯烧了一顿饭,因为是最后一顿,她也比较舍得,肉什么的都来了好几盘,酒也是瓶装的五粮液。
吃饭的时候,少堂也在,三个人对坐着,二伯当着少堂的面略微瞟了蔡以贵几眼。
马少堂只一个劲地冷笑,从吃饭之始,一直没有停下,到最后把胡本贵笑得只打抖。
胡本贵十分明确此笑非同寻常,如催命符一般的复杂,看来让位势在必行,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蔡以贵先开了口说∶“老书记这两年你胖了。”
二伯说∶“你有功劳。”
马少堂见时机成熟,给胡本贵敬了一杯酒。
在此之前胡本贵已经粗喝了几杯酒,略有醉意,大着舌头跟他交代两句大队部的情况,叫他晚上去他家拿接班的钥匙。
马少堂激动得声音在微微颤抖,他总算把事情顺了他的意了。
当天晚上他依约来到了胡本贵家,碰到胡本贵儿子大负在家。
下放学生走了之后,二伯家搬到下放学生屋子里,这个屋子被知青摆弄的十分的花哨,上头糊了天棚,四周的墙都贴上了报纸,一股子纸香的味道。
现成的锅灶,现成的小饭桌,四把小竹凳,比较整齐地围桌摆放。
位置让给了马少堂,意味着他家要从这里搬走,胡本贵十分的失落。
当下大负逮了一个黄鼠狼,剥了皮炖肉,一屋子都是肉香。
强烈的肉香使少堂咽了一口唾液,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说∶“生活不错吗?晚上吃肉。”
大负剥一颗蒜瓣,不悦地说∶“你来干什么的?”
马少堂坏笑着,那种让胡本贵感到心惊肉跳的魔鬼的狞笑在屋子里飘荡。
大负感觉不到,他仍然用瞧不起的眼光看着马少堂。
二伯从外面进来了,披着那件蔡以贵给他缝的袄子,开抽屉将大队部钥匙拿在手上举着。
大负说∶“你把钥匙给谁?”
二伯说∶“你爸书记不当了,给少堂当了。”
大负不解地说∶“你疯了,你现在不当你去干什么?谁叫你不当的?你不当还有我呢,也轮不到姓马的当。”
少堂从口袋里把二伯开给他的保证书拿给大负看,大负一把夺过来,看了一眼就撕了。
少堂说∶“一式三份,你撕了还有。”
二伯说∶“大负你不要跟他争了,这两年你妈有病,你爸也多亏你蔡以贵阿姨照顾着,你爸情愿将大队书记让出来给马少堂。”
二伯将钥匙撂给少堂,和气地说∶“少堂你喝一杯再回去。”马少堂哪有心思喝酒,一溜小跑地回去了。
大负要跟二伯打架,他指着二伯的鼻子说∶“二老头子,你是个糊涂透顶的人,自私自利的人,一个不为儿女们打算的人,我要离家出走了。”
二伯歉疚地说:“你这个兔崽子,你爸就算不把书记让给少堂也轮不到你的,现在不时兴子顶父职了。”
大负真的走了。
大负满腹怨恨地走出了家门,走到生产队的稻场棚边,他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是洋葱炒肉的香味,他被气味牵着鼻子走。
如游丝一样的美妙气息一直把他带到稻花香的猪场,一盏昏暗的油灯下,五个人坐在一起吃喝。
马少堂和保管员鲁代生坐在一条凳子上,拖拉机手王志平坐在靠墙的一边,饲养员高德珍与她老头子孙中前各坐一方。
一张方桌上放着一大盆肉热气腾腾直上屋顶,一盘猪腰炒蒜苗香气缭绕,一盆猪大肚炖蘑菇仙气直钻大负的七窍,一盘豆腐干炒青辣椒。大负想这帮人在队里胡吃海喝,队里人哪里知道,晚上看来是杀了生产队一头大猪,这些人分肥,我们社员一坨猪屎也看不见。
我爸二老头子这辈子就吃亏在太忠厚了,我们老胡家尽出的都是忠厚老实的人,我五叔一个副队长按说也能分点肥,五叔也没有在场。
这个世界啊老实人吃亏,刁钻人便宜,我爸二老头子一辈子干个大队书记,混得吃不饱穿不暖。
你看这几个人,就算饲养员高德珍家,也盖了瓦房,家里人吃喝得红光满面,哈哈哈人比人气死人啦。
他听到高德珍跟新任书记马少堂说着肉麻的巴结话,高德珍说∶“马书记,吃肉吃肉,猪大肚大补你舀一碗吃,吃到你肚子里比吃到别人肚子是不一样的,那些贱人的肚子根本不配吃这样的好东西。”
说着高德珍就把二老头子当成一个反面人物来说事,“马书记,二老头子早该下台了,他那样的坯子怎么能当家作主,死心眼人。
有一回队里杀猪,我念他可怜,吩咐杀猪屠夫张光团给他几斤肉,他不但不要还把张光团一顿批评,你说给他肉好像错了,这个人好笑不好笑。”
马少堂说∶“他啊就这个命,给他多大的官当,也过不上好日子。”其他的几个人干笑,连王志平也跟着干笑,王志平你干笑是不应该的,我爸待你不薄,生产队买来拖拉机,全队那些人谁不想学开拖拉机,我爸安排你去学。
到县里学开拖拉机技术,一天补助十二分工,吃的喝的都是队里出钱,这门技术一辈子享用,是一般人花钱也学不到的。
你怎么对我爸发出了嘲笑,怎么笑得出来的?你个畜生。
大负真想上去扇他们几个耳光,但他忍住了,他终究也不是拿得起的人,他带着满腔怨忿离开了猪场。
马少堂上了台,大不一样了,中山装褂子,派力斯裤子,王八盖皮鞋,小分头梳得是滴流光的,这才像个书记。
没过一阵,马少堂就结交了一帮死党,把稻花香五十三亩黄泥田卖给一个瓷器商。
二伯没有想到过了两天,蔡以贵就不把二伯当个人待了。
他那天闲逛到蔡以贵家门口,见昔日的老情人正在杀鸡,他凑了过去,还像过去那样亲热地叫了一声:“小蔡,中午多加半碗米,我在你家吃顿饭,老是怀念你的手艺。”
蔡以贵冷着脸说∶“二老头子今天不比往常,我家的碗筷没有多的,你走。”
二伯问她∶“小蔡你翻脸也太快了,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二老头子当时我受了我家少堂的指派,搭理你个糟老头子,现在时过境迁,你该明白了,别做那白日梦了。”
二老头子碰了一鼻子灰,跑到二鬼家来吃饭。【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