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势把阿黛尔这个浪漫的法国女孩吓得不轻,她的蓝眼睛里全是惊恐之色。
;娄……贾森先开口。
娄弈函点点头,;贾森,我回来了。
这样一问一答,屋里的气氛缓和起来了。
阿黛尔也大着胆与娄弈函打招呼,;娄,你的嘴巴怎么啦?
贾森瞪她一眼,她慌恐地说:;对不起,娄……
娄弈函摸摸嘴上的伤疤,对她说:;阿黛尔,没吓着你吧?
;没,没有。她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
贾森推推她,;你不是要去上课吗?
;对,对。阿黛尔绕过娄家三个男人,快步走出了宿舍。
娄仲贤走到贾森面前,非常绅士地握住贾森的手,用英语说:;威尔逊先生,我是娄弈函的哥哥,娄弈函以后在宿舍里的那些不良习惯都会改掉,请你一定要相信他。
贾森闪着蓝眼珠说:;是的,是的。
仲贤把一只礼盒拿出来,;这是娄家的一点心意,请威尔逊先生笑纳。
贾森站着没动。
仲贤朝贾森一个鞠躬,双手呈上去,;威尔逊先生。
娄弈函说:;贾森,娄家是没有送不出去的礼物,你收好吧。
贾森机械地接过仲贤手里的礼盒,连谢谢都忘了说。
娄仲义盯着贾森看了好久,贾森躲闪着他的目光,仲义冷若冰霜的脸,让贾森备感害怕。
娄弈函把他书桌上小电扇,豆浆机统统地丢进了垃圾筒里,然后又把贾森柜子里的那只皮箱拿了出来,交到他四哥手里,;四哥,这个你帮我扔了吧。
;老五,你用得着的。娄仲信又想把它放回去,被他拦住,;四哥,让我断得干净些。
娄仲信看到他弟弟坚定的神色,无奈地说:;好吧,祝你重新做人。
娄弈函的眼睛发酸,心里五味杂陈。
娄仲信见他弟弟难过的样子,就笑着说:;你重新做人,也要留点原来的样子,不然两年后认不出你怎么办?
娄弈函知道他四哥在逗他,他却笑不出来,直想哭。
娄仲信抱住他,大声地说:;好啦好啦。
最后,他四哥压低了声音,;你放心读书,我会关照她的。
娄弈函想说谢谢,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娄家的三位哥哥走了,宿舍里只剩下弈函和贾森,他对贾森说:;贾森,谢谢你为我请假。
;娄,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走了之,太可惜了。
;谢谢你。娄弈函搂住贾森,;贾森,请把宿舍的值日表给我一份。
贾森的眼睛闪着光亮,;娄,你真的变了。
但是贾森还是把那只礼盒还给弈函了,;娄,我为你请假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弈函说:;贾森,你还是收好它,有备无患。
;什么?他没听明白。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贾森打开礼盒,一股香味幽幽地飘了出来。
;哦,这是什么?这么香!
娄弈函说:;这是海南沉香木雕的手串,可以驱邪醒脑。
;怎么用它?贾森问他。
;你把它戴在手上,阿黛尔会跟着你到天涯海角,永不变心。
贾森笑了。
;贾森,这不是玩笑。
娄弈函过去,把它戴在贾森手上,真诚地说:;贾森,这几颗木头做的珠子值些钱,但娄家不是为了炫富才送给你的,只有娄家的患难之交,我爸才会送如此的礼物。
;那,我是娄家的朋友了?
;对。他说:;你将是我家的坐上宾。
贾森又问他,;这是什么木头做的。
娄弈函跟他解释,;这是一种叫沉香的树,因为受了外伤而结的疤块,中国的艺人把它从树上割下来,做成珠子,并在上面雕刻各种图案,用来避邪。
贾森闻着它,;嗯,很神奇的香。
弈函把沉香手串按在贾森手里,;贾森,我们是朋友。
接着,他说:;我得去一下史密斯那里,有一张义工的表格需要填写。
贾森抓抓头皮,为难地说:;娄,你会做什么?
弈函想了想,笑着说:;扫树叶我总是会的。
贾森笑着吹起了口哨。
星期天,娄弈函去找约翰逊教授。
他的家人在另一个城市,教授一个人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
看到娄弈函,教授颇感惊讶。
在欧美,不请自来,是不受欢迎的,而且十分的不礼貌。
弈函说:;教授,请问你有空吗?
教授在门口,并不想让他进去,;娄,如果是学业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在教室谈。
;对不起,教授,是学业以外的事,你能给我二十分钟时间吗?
教授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了屋。
二十平方左右的房间,书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简直无从下脚。
教授朝他的学生摊摊手,;娄,这里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他站在屋子中央,四处看着,耸耸肩说:;我只有一张椅子。
弈函说:;没关系,我可以站着说。
教授搬过一堆书,放在唯一一张椅子的对面,然后准备坐上去。
;教授,还是我来坐吧,我比你轻点,不然这些书会抗议的。
约翰逊笑了,;娄,总感觉你太拘谨,没想到,你还是挺幽默的。
娄弈函知道教授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把一盒哈瓦那雪茄放在旁边的堆书上,;这个给你。
;为什么?约翰逊教授的灰眼睛里满是警惕。
欧美人不喜搞人际关系,平时送礼物也是恰到好处的小礼物,绝不会送成千上万的现金,但中人国是礼不嫌多,最好是一只大红包,大把的现钞来得更实惠。
娄弈函把那盒雪茄打开,只有二支,他说:;教授,中国有句俗语,叫烟酒不分家,这两支烟,你一支,我一支。
教授很开心地笑了,;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雪茄?
;我闻得出你身上的烟味。
他惊讶地问他,;你也抽?
;是我父亲,他抽得很凶。
他把盒子递到教授眼前,教授眼睛一亮,拿起一支,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抬起眼睛,灰眼珠盯着他,;娄,这是顶级哈瓦那雪茄,太珍贵了。
他把那支烟放回盒子里,摇着头,;我不会要的。
;好吧。娄弈函关上盒子。
;你到底有什么事?教授有点意兴阑珊。
弈函问他,;教授,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学生?
教授调整了一下坐姿,;娄,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教授想了想说:;你上课很认真的做笔记,从不提问,同学之间的讨论你几乎也不参加,很勤奋,但在学业上不是一个好学生。
;是的,我也很苦恼。娄弈函说:;我从小就是这样一路学过来的,在国内,学生的任务是认真听课,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最后能考出好成绩,就是好学生。
约翰逊教授点点头,;娄,这不是你个人的毛病,这是中国学生的通病。
;可我在国内被誉为天才,在这里却是最差的学生……
;你需要改变。
;怎么改?
教授摇摇头,;娄,我跟你说实话,你需要改变的不仅是学习方法,还有其他许多地方,我想你或许先从其他方面先试着改变,学业上的事,就会迎刃而解。
;……
娄弈函看着教授满屋的书,想起了仇家耀那近百坪米的书屋,里面的书可以算得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但他喜欢看的书,却只难偷偷看。这就是中国式的家庭教育,而娄弈函也是从同样家庭里走出来的孩子,面对完全陌生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就会感到无从适从。
;有困难吗?教授问他。
弈函向教授坦白了他父亲的教育方式和那些众多的家规。
这位从小在崇尚自由环境里长大的教授,是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些的,他甚至觉得娄弈函的父亲是一个法西斯。
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什么也说不了。
;教授,我想给你看样东西,如有不敬,还请谅解。
教授耸耸肩,;我百无禁忌。
娄弈函把裤子退下来,让他看他屁股上的伤痕。
教授看了又看,又伸手摸了摸,然后惊呼道,;娄,你为什么不报警。
他提上裤子,;这是我来普大之前受到的家法。
;谁?谁给你上的刑法。
他低下头,;是我的父亲。
教授更惊诧了,;那也应当报警,父亲有家暴行为,同样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弈函摇摇头,;教授,在中国,谁要是告了自己的亲人,哪怕他确实有罪,也是不孝子孙,反而会被看作是有罪的。
约翰逊教授摇着头,;无法理解的思想。
;是的。他说:;教授,我就是在这样强势顽固的家庭里长大的。
教授难过地说:;娄,你感到度日如年吗?
;不,除了被打的那几天,却实难受,在我二十二生命中的其他日子里,我过着锦衣玉食王子般的生活。
教授他两只手交叉地放在胸前,身体往后仰着,很痛苦地问,;娄,你将来也会用这种方法教育你的孩子,对吗?
;是的。弈函说:;如果我不来A国,不进普大读书的话,我的孩子就是第二个娄弈函。
教授点点头,;他们会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用父母的钱买衣服,购豪车,自私,自利,不肯为公共事务出力,没人的时候,会不守任何公共规则。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浸淫了二十多年,已深入骨髓。
教授说:;娄,你已意识到了,需要的是拿出行动来改正自己。
;我……
;这有点难度。教授笑着说:;不过,你是天才。
是的,娄弈函这个曾经被所有人目视为天才的人,却不懂得如何处理同学之间的关系,不肯为宿舍的清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甚至不会向老师提出问题。
;谢谢你教授,在普大,你还是第一个称我为天才的人。
弈函受宠若惊,一个骄傲的普大教授,竟也称他为天才,他不过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学生。
教授站了起来,拍拍他学生的肩,;教授最重要的责任是让自己的学生始终有信心,战胜一切的困难,而不是总考一百分。
娄弈函笑了,;教授,十分感谢你的教诲。他说:;中国有句颜语,听君一习话,胜读十年书。
;教授,我得走了,已经占用你半个小时了。
教授又把那盒烟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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