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响起宫人议论今日得了金瓜子而嬉笑的声音, 和煦的风缓缓吹过,吹过脸颊将垂落的几根发丝也拨动起来,岁杪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她忽然有些悲戚, 心中感慨万分, 这万千个宫殿, 竟没有一处是她的归处。
没有她岁杪的容身之地。
换做以前, 挨在皇祖母的身边哭上几句,发泄几句, 被她哄两下便觉得日子都好过些, 可如今, 她竟没有任何的期盼, 她甚至不想看见任何人。
这个人, 包括在承天宫里面的那个男人。
挨着走, 却看见不远处的西亭。
她有些恍惚, 不知自己竟然走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这边很安静, 和上次嫔妃聚集的场景截然不同,一个像热闹的天, 一个像孤寂的地,岁杪干脆往前走, 坐在了西亭里。
可刚坐下,脑海中就忍不住想起那日在西亭里发生的事情。
她想起了那日,严翊当着众人的面,帮她泼了李茵叶一盆冷水, 可方才在殿内的时候, 她清楚的听见, 严翊是知道了这个符, 她不是怪他没说,没告诉她,她只是在觉得,为何,他没有将这个符拿开。
为何还任由这个符留在她的枕边。
一双眼有些酸胀,她眨了眨眼眸,揉了揉之后望着西亭外的湖面发呆,耳边是莫蒿的话。
那她现在是如何了?
已经是到了嗜睡的阶段,是不是就会很快的便的食欲大开,是不是就会安然的死去。
是不是某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岁杪想到这里,一双眼通红,若是某一日她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那该怎么办?
有种不甘心在心口肆意生根发芽。
她不愿意就这么死在深渊里,她也不是这种等死的人。
敢爱敢恨,才是她岁杪。
在西亭坐了许久,岁杪方才起身回了愿合宫。
愿合宫在后宫的宫殿里,是数一数二的大的,其中院子里还种满了花草树木,俨然一个悠哉的小院子,一踏进去便觉得与众不同,可如今,她只觉得,那两扇宫门就像是心里的大石头。
不知何时关了就再也打不开了,就像她,不知何时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袖口就随着风在摆动着,她有些失神的望着宫门口,连何时清荷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也不知道。
“娘娘,您怎么自己回来了,”清荷看着失神的岁杪,不解道:“我方才在承天宫门口等着你,等了许久没见人,也不敢进去找,只能回来了。”
“娘娘?”
“娘娘?”
“啊。”岁杪有些恍惚的回神。
她的视线看向清荷,为了不让她看出她眼底的红,她立刻侧开了眼眸,看着地上的落叶,淡淡道:“清荷,困了,你扶我进去歇着去。”
清荷立刻应了,然后偷偷的看了眼岁杪,也没敢吱声问她,只能在心里头自己琢磨。
扶着她到了床榻边,这几日她困的沾床就入睡了,可今日她没有,她只靠坐在床榻上,手上依旧拿着那个香囊,“清荷,你说,有人真的会睡着睡着就死去了吗?”
“娘娘在胡说八道什么?”清荷蹲在了床榻旁,一双眼带着紧张看向岁杪,温声细语,像是在哄小孩似地,“娘娘,您是不是累坏了,不如先歇着好吗?”
岁杪摇摇头,可实在支撑不住自己渐渐涌上心头的困意,眼眸颤了颤,直直的睡去了,只是睡之前,她忽然开了口,“清荷,若我醒了,你便叫姬嫔来一趟,就说我精神不好,想见见她。”
“清荷知道了,”清荷应了,“娘娘只管睡吧。”
岁杪那句,若我没有醒来,那便不用叫,没有说出口。
说了又如何,只会平添清荷的烦恼罢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快入夜了。
日落西山,霞光洒落一片,将愿合宫笼罩在余晖里。
岁杪动了动睡得有些酸胀的小身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旋即又舒展开来,“还活着”
这句话刚说完。
清荷便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笑,一边撩开纱帐一边道:“娘娘,您醒了?那我现在就去请姬嫔娘娘过来。”
清荷正欲离开,却被岁杪喊住了,“慢着。”
“左右我也醒了,我们去姬嫔那便可,无需她跑一趟。”
岁杪梳妆打扮用了一小会儿。
再次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眸光微动,岁杪看着眼前的宫殿,姬嫔就在里头,她沉思一会儿后,抬脚往殿内走去。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道:“皇贵妃驾到——”
几乎是声音刚落下来的那一刻。
里头便走出了一个小女人,她脸上挂着笑,嗓音娇滴滴的,“稀客呀,难得见你来一次。”
岁杪垂眸笑了下,一同以往那般同她打趣道:“那你都这么就不来找我了,我可不得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出宫了。”
姬嫔笑笑,“我说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喝口茶,一道用晚膳吧。”
“正有此意。”
两人携手往里头走去,姬嫔将她带到了后院里,这里摆放了一个石桌,御膳房端着菜肴在这里布膳,岁杪和姬嫔各坐一旁,等膳食放置完后,姬嫔遣散了所有的宫人,这才看着岁杪,温声细语的道:“我瞧你像是有心事一般,你怎么了,还好吗?”
“我也不知,”岁杪拿着筷子,食之无味的吃了几口菜后,轻而又轻的叹息了声,“我现在很难和你说,可是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现在除了找你有保障点,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你尽管说便是,我办不到的,皇上也一定会办到。”
岁杪只自动忽略了姬嫔说的后半句,抿了抿唇,“你能帮我送一封信给元合吗?”
姬嫔一顿,“你找元合?”
岁杪点点头,“我想让他帮我找一个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好,”姬嫔说:“我帮你送,你只管给我便是。”
这一顿晚膳用的很快,可两人谁都没吃些什么,只你看我我看你的,姬嫔总觉得今夜的岁杪有很大不同,她似乎心事重重,往日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那抹光也淡了下来。
书房里。
岁杪垂眸看着桌子上的信纸,思量片刻后,写下了一行字。
姬嫔想问,可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从姬嫔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清荷扶着岁杪往前走,当走到了愿合宫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严翊抬脚从宫门口出来。
迎面而来,严翊脚步一顿,见了她,脸上清冷的表情立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岁岁,这是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过就是几个时辰之隔,她居然有些恍惚,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
抿了抿唇,岁杪微微一笑,看似同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可细细一看,多了几分疏离,这份疏离,只有她心中清楚,“三哥,我方才去姬嫔那用晚膳了,不知你来。”
严翊眉微微一挑,将她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里,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喉结滚动道:“不请朕进去喝口茶?”
岁杪眼眸微动。
他口中的喝茶,让岁杪浑身一顿,旋即立刻摇了摇头道:“三哥,我、我今日太困乏了,我想睡觉。”
往日倒是能与她说上两句,可如今,他听见这句困乏了,神色一顿,声音轻轻的道:“朕送你回去。”
这会儿岁杪倒是没有拒绝,她任由严翊送她回来。
待沐浴完出去一看,那个说送她回来的男人此刻还坐在主位上,动也没动,岁杪将自己的衣裳裹紧,旋即轻声道:“三哥,你怎么还不回去呀?”
严翊喉结滚动,“朕等你睡了,朕再回去。”
本想拒绝的话,卡在了嘴边说不出来,岁杪垂眸,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道好后,旋即转身进了床榻,她躺在床榻上,目光放空的看着床顶。
许久后,殿内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岁杪倏地开口问道:“三哥,你说,若是有一日我出事了,你会怎么办?”
严翊眸光一顿,看了过去。
岁杪侧眸看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狡黠的笑容,严翊原本悬起的心,在看见笑容的时候,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自然是护着你了。”
岁杪笑了笑,然后真的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问清荷,“三哥昨夜何时走的?”
“娘娘睡醒后就离开了,”清荷道:“对了,娘娘,姬嫔今日来找你了,说是已经可以了。”
岁杪抿了抿唇,她伸出手,从枕头里拿出了一个香囊,她看着那个香囊,许久后,才开口道:“找个时间,我们去恩玉宫。”
她不是任人欺负的人,明知自己被摆了一道,还能那么泰然自若,她自认不是这种良善的人。
她现在也在等,等元合的回信。
原以为要等上两三日才有回信,可没想到,夜里便看见姬嫔拿着一封信来找她了,而这封信,不是元合写的,而是那个她托元合找的人写的。
信上简短的几个字,可却无形之间给了岁杪无比大的动力。
他说:你只管往前走,不要让自己委屈,我定然会护你周全。
岁杪攥紧了这封信,看了会儿后,将信纸烧掉了。
出了院子,她看着恩玉宫的方向,盯了许久方才收回视线。
“明天去一趟恩玉宫。”岁杪说。【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