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沿着敞开的宫殿钻了进来, 带着花香的气息,吹过人拂过面,岁杪的一缕碎发被风吹散开, 她目光所及是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个信纸。
纸张被春风吹的跟在晃动, 响起悦耳的声音。
岁杪亲启。
岁杪葱白的小手将信纸打开,信上寥寥几笔的话,却让岁杪盯着看了好几遍。
信上写着这么一句话:愿平安, 待我回来, 再与你喝一杯此刻没有勇气喝的酒, 但告别的酒我不和你喝, 我想和你喝久别重逢的酒, 等我。
岁杪紧紧的攥住这封信,心口像是被针刺的很深很深, 可这些那种难受的感觉却已经消失,她相信, 严苓定然会回来和她喝这一壶酒,那时候的她, 定然和此时的她, 截然不同。
岁杪看着外头的蓝天,今天是个好天气,她喃喃道:“我等你。”
“我们一起等,”蹲在她身前的严翊忽然开了口,他将她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抬眸看着她,再次说了句, “一起。”
岁杪点点头, 喃喃了句, “好。”
将这封信收好,压在了平安福和同心结下,像是一个等待,等着一个未归的人,而这封信,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拿出来,放在它的主人身上,与她喝一壶烈酒,畅谈她经历过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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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的日子似乎过得极快,且春来了,人也不免有些困乏,岁杪时常睡得忘记了时辰,这些变化自然是没能躲过后宫里所有虎视眈眈的眼睛,岁杪自己还没发现这个问题,后宫的嫔妃倒是拿着这点小事在各宫中议论纷纷。
而恩玉宫自然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可李茵叶却不似别的嫔妃那般沉不住气,而是定了自己的心神,静待这件事的结果,可结果还没等来,倒是等到了御花园赏花的邀请。
也不知是哪个小嫔妃起的头,说是御花园的花开了,娇嫩美艳,所以派了小太监来请,李茵叶本就兴致缺缺,想拒绝了,可转念一想,御花园的花开是开了,可还没到可以赏花的地步,花或许只是一个由头罢了,真正的目的,得去了方才知道。
还能因为什么事,无非就是愿合宫里的那位,肚子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认不是圣人,这些关于她未来的事情殃及到地位的事情,有那么一点点苗头她也会追问下去,本想安静得等着结果,可如今是她们主动找上来的,她定然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探知清楚。
李茵叶去到御花园的时候,亭子里已经聚了好几个嫔妃,喝着茶看着还没彻底开花的花蕊,醉翁之意不在酒,瞧见李茵叶来了后便起身行礼。
李茵叶今日穿着绣着牡丹的宫裙,衬得愈发的精致,她坐在位置上,轻声细语的喊了免礼,旋即看着亭子周围的花蕊,嘴角一勾,淡淡道:“妹妹们好雅兴,春才刚开呢,便赏花了。”
到底是不是赏花,其实众人心里头都心知肚明,有人笑着搭讪,“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每日烦心的事情众多,我们想替您分担却也有心无力,今日瞧见了花,便寻思着让娘娘也出来散散心。”
李茵叶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倒是有心了,方才可是你来请本宫的?”
那个嫔妃笑着,弯着眉眼道:“娘娘果真厉害,一猜便猜到了。”
“你是哪个宫的?”李茵叶状随口问道,“怎么好似以往都没见过你?”
“嫔妾是善德宫的罗嫔,”罗嫔笑着,奉了一盏茶端给李茵叶后,并没有在她自个儿的身上多加讨论,而是笑着岔开话题道:“如今开了春,大家还是不愿意多出来走走聚聚,往日就请安的时候能看见诸位姐姐妹妹。”
说到这,罗嫔的声音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瞧我,请安的时候也聚不齐。”
她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可大家都知道她的后半句是什么
——愿合宫的那位从来都没请安过。
李茵叶自然也是知道,不但知道,而且还不能说些什么,她端着茶,轻抿了一口,又听见人道:“听闻愿合宫那位最近变得特别的嗜睡,不知是真是假。”
果然,这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
看来愿合宫嗜睡的话各宫已经知道了,李茵叶默了默,不知真假的道:“春日本就困乏,嗜睡便嗜睡,你们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是嫔妾们胡思乱想,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固合公主去和亲的前几日皇上不是留宿了愿合宫整整一夜嘛,”罗嫔说着,脸色有些变了,“如今这样算下来,正正好就是一个月。”
而如今一个月正好出现怀孕前爱嗜睡的习惯,紧接着,便是孕吐。
如今可不止她们几个人盯着愿合宫看,大把人盯着,可以说是整个后宫的人都没有一个能真的放下心来,原本以为身为皇后的李茵叶会比她们更急,毕竟皇长子出在了别的肚子里,而她却还没侍寝过。
可没想到,她根本一点都不着急,似乎还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淡然的来了句,“若是真的想知道,过几日等里头召见太医,不就知道了,现在在这里瞎猜什么呢?”
众人想反驳,可仔细一想,这也是有道理的,若是真的不对劲,愿合宫的那位定然是会传太医的,她们如今只等着便是。
李茵叶的话说的体面,可回到了恩玉宫后却哪哪都觉得刺眼,看这这不行,看那那不悦,总觉得心口堵了好几根刺,怎么拔都拔不下来,只能借着别的东西撒气。
安嬷嬷自然是知道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她端着茶,上前轻声开导道:“娘娘,想开些,或许只是单纯的嗜睡罢了。”
李茵叶自嘲的笑了笑,嘴角一扯道:“你方才没听见吗,皇上在她那夜宿了一晚,到此为止正正好一个月,不是怀了是什么,为何不是半个月前嗜睡,偏偏在一个月的时候嗜睡!”
说着,李茵叶又道:“如今爹爹是彻底不站我这边了,我也要自己想想该如何做。”
安嬷嬷:“娘娘,老爷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只是说叫你稍安勿躁。”
“别说什么稍安勿躁了,若是他早些听我的,皇长子就不会是愿合宫那边出来的,”李茵叶狠狠的捏着茶杯,砰的一声摔碎在地上,“看,这就是稍安勿躁的后果,他不帮我,也别想着我能帮他!”
安嬷嬷轻声叹息,“娘娘”
“别说了,”李茵叶微抬手示意她停嘴,旋即看着殿外的天,眉眼里早已没了当初刚进宫时那种憧憬和美好,声音淡淡道:“岁杪啊岁杪,我与你从来没有任何的仇恨,为何你总是要和我争夺一二,往日争夺京都第一才女便罢了,如今,皇后是我又如何,皇长子还不是她先生出来!”
安嬷嬷这会儿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闭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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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后宫因为她的嗜睡而鸡飞狗跳,唯独愿合宫内什么都不知,依旧过着她们的小日子,旁人没有一直伺候岁杪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清荷是自幼伺候岁杪的,对于她的一些习惯是非常清楚。
一到开春便真的能从白天睡到用午膳,午膳完后便又能继续睡,睡到用晚膳,总之,她的倦懒在春季体现的淋漓尽致,沉儿也有些担忧,问了好几次清荷需不需要请太医来瞧瞧,清荷只摇摇头。
她这般,承天宫那边自然也有所耳闻,严翊得知后,忙得不可开交抽空去了一趟愿合宫。
去到的时候,岁杪还懒洋洋的正起身洗漱,此刻坐在梳妆台前,照着铜镜在挑选簪子,簪子多,她一时挑花了眼,连何时严翊站在身后也为从得知。
直到小手划过一只白玉兰花的簪子时,耳边便蓦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这个衬你今日的衣裳。”
岁杪今日穿的正好是绣着白玉兰花的白色宫裙,如今开春了,衣裳不似冬季那般厚重,轻飘飘的,把她好的身材都给展现出来了,衬得她愈发精致娇美。
岁杪愣了一会儿回神,瞧见严翊不免有些惊讶,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嗜睡的种子也跟着飞散,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着实迷人,她欢喜的道:“三哥,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柔轻柔的,可加上她一直眼都不眨的盯着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许的委屈,加之最近睡得好吃得好,小家伙的气色又好看了不少,白白嫩嫩带着点红润,一直盯着他看。
严翊没忍住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嘴角一扬道:“你这话是在怨朕许久没来了吗?”
岁杪哪里是这个意思,听见他的话急得脸色都红了,“三哥,我可没这个意思,你怎么、你怎么污蔑人啊?”
说着,她自个儿顿了顿,又加了句,“而且你本就许久没来了,我可没冤枉你。”
严翊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最担心的还是严苓,也不知她在边疆过得如何,如今能做的就是赶紧调查出朝堂和边疆勾结的到底有多少人,而据他所知,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基地。
若是这个基地得知了,那么将那些人一窝端起也不是坏事,可朝代的更迭也不可能一下子一窝端,所有的位置都必须有人顶上去,不然也会是一盘散沙。
这些话在他心中,也缠着他让他忙上忙下,可他没说,他不愿让岁杪滩入这趟浑水,他的姑娘,来的时候干干净净,不可能让她因为他而沾了世俗。
“都是朕不好,”严翊将白玉兰的簪子拿在手上,轻轻的簪入她的发髻里,嘴角微扬道:“朕忙完了这一阵子,便带你出宫走走,朕说到做到。”
岁杪眼眸眨了眨,略作思考了会儿,“你只需带我去你以前的府邸拿几本游记便可,其余的,待你真的忙完了,再带我去也不迟。”
平日里娇纵惯了的人如今体贴起来也是别具一番风味,更何况还是心上人的体贴。
严翊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脸上,捏了捏后,方才心满意足道:“等朕。”
岁杪又缠着严翊替她选了其他的簪子,闹着闹着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岁杪是饿了,严翊夹了什么菜便吃什么,一直到用完午膳后,岁杪方才又开始变得困倦,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严翊自然是瞧见了,眉心微蹙,仔细耐心的询问了几句后,叫小太监去传了太医。
这一番动静可不小。
太医来到后,仔仔细细的把完脉后对着严翊道:“无甚大碍,就是春到了困乏罢了,让娘娘睡便是,只是还得消食,多走动走动,也能打消困意。”
太医的话严翊记住了,往日的那种清冷不复存在,一直反反复复苦口婆心的叮嘱了几句要她多走动,可小家伙却不领情,也是懒惯了,一心想着午休,赶着他回去处理奏折,他一走,便又往床榻上一倒,晕晕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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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翊离开愿合宫,直奔承天宫,他这一来一去的,倒真的将后宫的天都给掀开了,于她们而言,皇上这一番去愿合宫就坐实了岁杪肚子里有皇长子的事实。
大家都不敢去问太医诊断的如何,但是都宣了太医了,可见这件事不离十。
后宫里人心惶惶,恩玉宫却出奇的平静,李茵叶同以往特别的不同,一个一个的试着香囊,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仿佛那日砸茶杯的那个人不是她。
安嬷嬷也是有些摸不准,不敢说,可她刚走进去,便听见李茵叶道:“太医去了?”
“回娘娘的话,去了,奴婢方才去打探,太医说是春季到了困倦罢了。”
李茵叶也没说信与不信,只淡淡的笑了笑,道:“你说,人最恨的是什么?”
安嬷嬷不解,道:“奴婢愚笨,不知人最恨的是什么,还请娘娘,指点一二。”
似乎是挑了一个她欢喜的香囊,她嘴角一弯,道:“若是一个东西在你以为完全属于你的情况下,有人抢走了,你会恨吗?”
安嬷嬷沉思了一会儿后,喃喃道:“恨。”
“那便是了,”李茵叶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似乎是很有感触那般,怅然道:“比起从未得到的失去,得到了再失去那才是最难受的,也是最让人发疯的。”【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