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基地这里说不上繁华, 但也不是特别偏僻。相比一线城市,这里的一些传统反而保留的更完整,想要买到纸钱元宝并非难事。
夜幕漆黑, 吃饱喝足过后, 宁稚安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口铁脸盆和冥府银行版的纸钱,从小超市门口走了出来。
在车里, 宁稚安趁着季昭然开车的间隙, 悄悄在纸钱上写上怀特的名字。
找了个人少的十字路口,宁稚安蹲在地下,整整齐齐地把纸钱堆在贴脸盆里,抬头看向季昭然。“季老师, 借我用一下打火机。”
季昭然垂眸看了宁稚安一会儿, 这傻孩子似乎真的就准备这么点纸钱了。
他叹了口气,从路边折了一支木杈,单膝支着蹲在宁稚安对面。
季昭然拇指轻捻, 火花随之打起,点燃一角纸钱后,“腾”地一下,铁盆里倏然亮起猩红的火光。
烟雾很大, 季昭然长眸微敛,用树枝扒拉着纸钱,纸钱松散开来, 霎时间光火更旺。
季昭然道:“你堆的那么瓷实, 里面的纸钱烧不透。”
反正是给怀特烧纸,也不需要什么真情实感, 宁稚安索性认真地看着季昭然:“季老师, 您懂的真多。”
那语气, 仿佛下一句就要感叹说难道这就是时间的打磨,岁月的沉淀吗?
季昭然在熏得人脑仁疼的烟雾里,又垂眸点了一支薄荷烟。
在车上季昭然问宁稚安要给谁烧,小王八蛋竟然一板一眼地说,烧给他一个叫做怀特的好朋友,今天是他的忌日,他希望怀特能在下面过的好一些。
季昭然心里涌着说不出的烦躁。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气这小王八蛋想一出是一出,还是气他自己还真就鬼使神差地陪着过来了。
铁盆里,火光被风一吹,忽明忽暗地照在宁稚安脸上,衬得他睫如鸦羽,唇色绛红。
宁稚安有样学样,蹲在铁盆前面认真地扒拉着纸钱,季昭然咬着烟,漫不经意地在旁边陪着。
火焰腾腾翻涌,火光燃烧最旺之际,白无常怀特拉着一张长脸出现了,不似以往精神焕发的样子,怀特的高帽子都歪了,幽怨地说:“死鬼,你怎么才给我打钱?”
跟怀特一起出现的,还有几个面色黢黑,又矮又结实活像个墩子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其中一个脸还裂开了。
宁稚安本来以为给怀特烧点纸就完事儿了,没想到还来了这么一波来势汹汹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想站在季昭然跟前——
虽然知道季昭然阳气重,鬼不敢近身,这些东西虽然矮不隆咚,但是看着凶神恶煞的,宁稚安不确定季昭然的体质能不能克制这些东西。
季老师是陪他来烧纸的,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一定要站在季老师的面前。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那几个墩子却反应更大。
墩子本想拿了钱就走,却感受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威压,其中一个墩子委屈地喊:“你,你们,欺人太甚,竟,竟仙人跳?”
墩子指着怀特:“你,你坏!”
宁稚安:“……”怀特,你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这几个墩子看上去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宁稚安微微松了口气,凑到季昭然身边,一边假装烧纸一边听他们扯皮。
宁稚安没话找话道:“季老师,等这部戏杀青了,我还可以找您玩吗?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半个月宁稚安就要杀青了。
橘红色的光火将季昭然眉眼轮廓勾勒得更加深邃与俊美,他反问:“你想找我吗?”
宁稚安不经思索地点头:“我想。”
季昭然放下烟:“那就来找我。”
怀特也注意到了季昭然,季昭然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怀特来了精神,借机狐假虎威道:“你们这群石头墩子,现在知道白爷我的厉害了吧,虽然我是地府公务员,没法对你们怎么着,但是我兄弟可以帮我报仇啊!”
他没注意到袖口里颤抖的勾魂锁,指着季昭然:“看见了吗,这人我兄弟!”
宁稚安:“……”
宁稚安从他们的对话里,大概听出了原委。
怀特走半路上,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下,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坐人家墩子就算了,还踩了人家一脚,给人家脸踩裂了,现在欠着人家墩子天价整容费。
要是不赔给人家整容费,就要以身相许给人家当姑爷。
怀特倒不是打不过这几个墩子,但是给人家坐裂了确实亏心,这才打电话让宁稚安给他搞点钱。
他跟墩子讨价还价:“我坐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我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石头,你说我仙人跳,我觉得你才是吧!”
墩子委屈地说:“我,我们,石头,都不喜欢跟别的品种的东西说话。本以为你坐完就能走,谁知道你还打我!”
“而且,你屁股也不是很翘……坐我脸上,我也不是很满意!”
怀特气得想当场撩裤子:“那你们这几个墩子,能知道什么,白爷我可是阴间第一翘屁嫩男!”
宁稚安:“……”他想扑灭了这把火,让怀特直接和亲去算了。
怀特接着嚷嚷:“你就是看上我了,想得到我,你还非法拘禁我呢!”
几个石头墩子七嘴八舌跟怀特讲起道理来。
宁稚安给了怀特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赔人家钱。
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漆黑而阴森的身影缓步而来。他所过之处,草木皆寒,瑟缩地向两边摇摆。
看到火光前的季昭然,范无救瞳孔蓦地紧缩起来。腕中勾魂锁不知是兴奋,还是惧怕,剧烈的颤动起来,发出阴冷的碰撞声,范无救一双狭长的眼在这一瞬间甚至只剩白仁。
走到近前,他听到怀特站在季昭然背后,冲着墩子大喊:“记住了,这是我好兄弟,这钱也是我兄弟烧给我的!得罪了我,小心我兄弟替我报仇,给你们都敲稀碎!”
范无救:“……”
范无救转身走了。
纸钱烧完,几个墩子拿完钱也骂骂咧咧走远了,宁稚安此行目的达成,便准备跟季昭然回去。
寒冬腊月的,铁脸盆凉的很快,宁稚安把纸灰倒进垃圾桶,本着就怀特这个德行,以后这种情况也许还会遇上很多,又留下了那口脸盆。
往车上走的时候,季昭然忽然侧头看向深稠的夜色,
宁稚安双手抱着铁脸盆,不解地问:“怎么啦?”
“没事,”
季昭然拉开车门,因为手腕扬起这个动作,腕骨间的珠串微微露出。
车门灯应声亮起,冷白的皮肤下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中间一粒朱砂殷红刺目。他捻起一点宁稚安脑袋顶上的纸灰,随手搓成了粉末:“你脑袋上都是烟味。”
宁稚安闻言忘了继续追问,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怀特不敢坐季昭然的车,便直接去了酒店门口。
他刚一到门口,楼下责望风的鬼就大喊了一句:“风扯紧乎,条子来了!”
怀特早有准备,快速飘了过去,举着一面业镜大喊:“都别动!我带着执法记录仪呢啊,谁都能拍到,回去以后要鬼脸识别的,跑了以后罪加一等!”
楼下的鬼停住了准备跑路的步伐,纷纷小声唾骂:“狗无常,你看清楚,我们没有做坏事,甚至没吓到一个人!我们不是来破坏这里的,是来加入大大生活的!”
“瞎说,你们这是非法集会。”怀特扶正帽子,挨个检查他们的地府通行证,当着业镜的面,怀特大声说:“就算我们阴间的政法系统很包容,政府百姓一家亲,给你们外出探亲的机会,你们也不能这样公然聚集啊!”
“我们一开始可能是有些愤怒,甚至失去了理智,但是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些鬼解释:“我们现在只想让大大幸福一点!生活幸福,才能写出更精彩的剧情!也许之前大大那么叛逆,就是因为爱情让他昏了头。”
“呸!”怀特大骂:“赶紧都回去,就因为你们闹事,范无救都要过来了!”
想起被黑无常支配的恐惧,这些鬼都噤了声。怀特却更不满意了:“你们几个意思?怕他不怕我?”
查到古曼童的时候,怀特皱了皱眉,舌头也耷拉出来:“怎么这么大的怨气,这小孩儿哪来的?”
眼镜女鬼有些护犊子地说:“这是一个泰国来的小读者,漂洋过海远道而来只为了见大大一面。虽然学习不好,脑子很笨,记东西特别慢,写字还难看的很,但是还算老实。”
“萨瓦迪卡~”怀特先是友好的双手合十,又不见外地拿起古曼童的芒果干吃:“友人,你暂住证呢,不是偷渡来的吧?”
古曼童怨气更浓重了,阴白的脸上遍布着咒纹。
几公里的外的酒店,正在给古曼童像添置新零食水果的蒋扬后背忽然一寒。
微博上的言论暂且控制住了,虽然这次引起了大家的怒火,但是好在这不是踩红线的事情,只要时间够长,早晚他能重新洗白。
想到马上要来的谢闻舟,蒋扬有些烦躁,他拉开床头柜,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小东西,这才心安一些。
他已经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他也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日子。
蒋扬对着床头柜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只有谢闻舟可见的朋友圈:【刚才收拾东西,又看到了小时候的玩具。】
他发完,又看了一眼古曼童像。
宁稚安抱着脸盆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酒店楼下的鬼已经被疏散很多了。
他跟在季昭然后面,若无其事走到那些鬼跟前,怀特正无视眼镜女鬼的求情,勾着那个整天背课文的小鬼:“你不行,你得回地府接受调查,还得联系你们泰国的大使馆,开一个你是合法小鬼的证明。”
宁稚安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小鬼一眼。
路过一个女鬼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奋力大声喊:“我,风情富婆,丈夫因车祸失去生育能力财产无人继承,现觅风情健壮男士共度良宵,怀孕后我可以送你豪车豪宅助你事业发展。阴阳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小明星,我在阴间等你!”
所有的鬼都无声朝她看过去,她泼辣道:“干嘛,男鬼可以,女鬼就不可以吗?”
宁稚安抱着脸盆一个趔趄,直接撞上了季昭然肩膀不说,还有想要顺势栽倒的趋势。
宁稚安抱着铁盆这个姿势实在太难拿了,季昭然愣是找不到出手的方向,只能揽住宁稚安的腰,防止他继续往前栽。
一把低沉的嗓音在宁稚安耳边响起:“小心。”
宁稚安顺势站稳,隔着厚重的衣服,宁稚安却能感觉腰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都是公众人物,在外面肯定要注意,季昭然的那一揽便也似浮光掠影,很快就收了回来。
宁稚安改成了单手拎着铁盆,刚才他猝不及防之下,一张脸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季昭然肩膀,现在脸都点发酸。
清凉的夜风落在宁稚安脸上,一张白皙俊秀的小脸被酒店暖黄色门灯照的清晰又漂亮。他浸没在灯光里的皮肤很白,也就显得鼻尖格外的红。
季昭然手臂垂在身侧,轻轻握了下拳,季昭然侧头问宁稚安:“撞疼了?”
宁稚安这会儿鼻子酸的不行,连着脑袋都发胀,他看着季昭然宽阔的脊背,并没有想太多。
宁稚安一手拎着铁脸盆,一手揉着鼻子,看着季昭然宽阔的肩背,他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嗯,您挺硬的。”
季昭然:“…………”
在场众鬼:“哇哦。”
女鬼失神喃喃:“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了……”【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