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泽却悠悠叹了一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p>
“段丞相可真会说笑。你怎么会拿我没办法呢？你的心里头藏着那么多的计谋，想来害怕无处使呢。我这么好骗，你再开心不过了吧？”</p>
“烟儿是因为本相心机深沉。所以生气？”</p>
“犯不着。我就是一个小喽啰。哪敢生一国丞相的气？段丞相可真抬举我。”</p>
“若我不是丞相，只是一个寻常人。烟儿是不是就不会怪罪我了？”</p>
“段丞相永远都是段丞相，不会是寻常人。”</p>
段景泽微低眼，自嘲一笑：“也是，若我真只是个寻常人，又怎会接触到烟儿呢？”</p>
苏迟烟眉间微动，却没说话。</p>
段景泽摇着手里的折扇。一派温润如玉。只是他眉心微皱，似乎有愁郁结于心。</p>
“为了能够接触到烟儿，本相的确费尽心机。譬如恰在你身处险境的时候。一分不多一刻不少地出现在你身边；譬如在你未料想处给你几分惊喜与讶异；譬如刚才，有意隐瞒自己的计划，只为让你多靠近我。”</p>
“段丞相承认了？”苏迟烟的态度依然生硬。但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些。</p>
“是，本相不得不承认。”段景泽苦笑。“没想到一遇见生气的烟儿，本相的这一切心急都是无用徒劳。”</p>
苏迟烟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p>
“那么烟儿，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p>
苏迟烟难以形容此刻段景泽的语气。</p>
分明是带着与生自来的傲气的。但他说出的却是个略显卑微的问句；分明是有着不自觉存在的慵懒气息的。但他语气里却含着几丝期待。</p>
苏迟烟忍不住。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果见他蹙着的两眉下，一双星目含波，情真意切地望着她。</p>
“你……你若能认识到自己有多过分。承诺不再这样，我自然能够接受。”</p>
“本相不该那么自以为是。但本相之所以如此。也只是希望能够让烟儿觉得我与众不同，能够让你真正地喜欢本相。”</p>
苏迟烟微低眼，唇边却漾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油腻，肉麻！”</p>
段景泽却也低声笑出：“但如此油腻之言，也是本相的真心话。烟儿难道就没有真心话，要说给本相吗？”</p>
“咳，我能有什么话。”苏迟烟略显傲娇地轻咳一声，“我反正是不会有你那样的心思的。所以我坦荡，句句实话，此刻没有话可说。”</p>
段景泽轻松一笑，稍显无奈。</p>
多年来，他极少这般轻松得笑过。</p>
不论是面对朝堂上波云诡谲的一切，还是面对奸佞无趣小人，亦或是看待那些无关碌碌之生，他都必须带上一副算计的深沉面孔。</p>
哪怕他笑得再闲适悠然，也不能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p>
所以从前和苏迟烟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苏迟烟。每句话，他都在心里过一遍，每个眼神，都带有恰到好处地算计。</p>
时间一长他反倒要忘记，自己除却许多算计之后，是个什么模样。</p>
直至今日，他在气得落泪的苏迟烟面前感到了慌乱，着急之下表露了自己的一颗真心。</p>
看来往后，他在苏迟烟面前就不再是那个宛若仙人，如玉公子的模样了。烟儿应该知道，他在这副皮囊下，其实也只是个平庸灵魂了吧？</p>
不过这样，未必就不是好事。</p>
马车颠簸着，最后在宅院前停下。</p>
苏迟烟轻松跳下了马车，面上已经重新带上了笑意，转头看向刚下来的段景泽：“记好了你今天与我说的话。我不管你对旁人是什么态度，在我面前，请你想得少一些。”</p>
“好，本相记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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