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还在东厢伺候夏侯明,我让翠花燃了个火盆子在树下欣赏落叶飘飘。
满月显得挺高兴,一直笑容甜甜的挂在脸上。
我忽视了一会,但她笑的实在诡异,禁不住疑惑的问道:“你高兴什么?哪里来的乐子?方才去门外,是不是米管家闹笑话了?你一个人闷着乐,实在让人不耻。”
满月顿了半响,忽地脸就红了,“没什么,米管家刻板的很,哪里有笑话?”
“那你笑什么?”
满月想了一会,“夫人请恕奴婢无礼。奴婢、奴婢……”
“结巴什么?你可不是个矫情的人!”我眉头拧的更深了。
“奴婢是高兴能跟了主子您。”
“啊?”
什么跟什么?
“第一次听见干娘说起夫人,还是公子受伤回京那一次,干娘说从没见过那样不将脸当脸用的女人。还总担心公子会想起您,接入盛京来祸害我们。不时的劝公子不要再对您想念,日子长了就会断了念想,让夫人您在祁门县的寒梅苑中自生自灭。”
听听,为什么我对孔嬷嬷的死没有半分留恋。
“那你还高兴跟了我?不应该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哼了哼,
满月笑的更开怀,“干娘原是想设计让你在祁门县待一辈子,让公子不再记得你。偏夫人机缘入京做了鸿蒙学院的学生。干娘那时候一天骂三回,每次听闻你的事,都要拍桌子蹬脚,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奴婢问干娘,‘您既然那般讨厌她,为何总操心关注她的事?’干娘愣了许久,道:‘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许是那孩子虽然闹腾,但就是个让人操心的。’
奴婢也不明白,直到见了您,才晓得您有多不羁、多放浪形骸,真真是没有半分女子的矜持。后来夫人嫁进世安府,奴婢每次听您说话下令都觉得头疼脑热的,即便干娘病重托付您,奴婢也心下惴惴,时常想这以后该如何得了。
然渐渐看到夫人进退有度、为着亲人老谋深算又胸有成竹的样子,奴婢觉得干娘怕也是后来才真正看清了您,才托付小少爷和奴婢们的将来。”
这马屁拍的……
我接过翠花剥了壳一把瓜子仁,倒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嗤道:“行了,少说些恭维的,我可不是周煜那傻子!说的再动听,夸赞的再好,不过是为了完成你们干娘的临终遗嘱,让我尽心尽意的照顾周成毅。反正我们一起掉水里,你们都会去救周成毅那熊孩子。”
满月脸上露出一抹愧色,却道:“夫人,奴婢也不说那些大义大理。只有一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都是自私的。奴婢既想小少爷一生平安,也想跟个明主,安乐无虞的过一辈子。
做奴才的一生只有这一个指望。”
好像是这么个理啊!
然她话音一落,我牙齿一合,“哎哟”的叫出来——咬着舌头了。
痛得我眼泪一喷就出来,捂着嘴哼了好一会也没缓过来。
正此时旁边突然静的出奇,翠花也没来安抚我,我正诧异抬头,就听得身后一句冷笑,“这么大人,还吃自己舌头?娘家的肉吃少了吗?”
这慵慵懒懒的声调,除了周槐之还有谁?
我含着一泡泪抬头望过去,只见来人一袭白衣翩翩,清隽如降临的谪仙一般,不过脸色不大好看,冷飕飕的。
我口齿不清的惊讶道:“你来做舍么?”
“娘子生气回娘家,夫君当然要来赔罪请回去不是?”
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他刺凛凛的站到我面前,我“嘶嘶”的吸气,又使劲儿啜了一口血,就着翠花端来的痰盂盆吐了,才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说好的,我在娘家多待几日,这才第几天?”
“第四天!”
他一声铿锵,幽怨极了。
满月领着翠花和其她人下去,院里只剩我二人。
因为周槐之的脸色像风雨欲来似的。
我好像没招蜂引蝶,就是连吴谨思,我都注意着分寸,连句多话也没说过一句。
我拉着他坐下,先泡了一杯茶放他面前,又剥起了瓜子儿,剥了五六颗递到他嘴边。他冷板板的不张嘴,我生气的一噘嘴,将手捂到他嘴边,逼他吃了。
见他动了腮帮嚼动,我才笑起来,“槐哥哥,是不是想我了?”
发黄的树叶被风落掉了一片在他头上,倒让他冷冰冰的脸多了一丝生动。
第一次见周槐之,便是现在这样一副高冷傲娇的样子,那时我是打心眼里头不待见。
都是人,凭什么你高人一等,用睥睨蝼蚁的神态瞧人?
如今我可是晓得,他装模作样,不过是一层保护色。
“说嘛,是不是想我了?”我挽住他胳膊左右扭摆了几下,见他还绷着,又加深了功力,身子贴过去,在他耳边吹气,“槐哥哥,若不是想我,而是来问罪的,那我便不欢迎。好走不送,你回世安府去!”
他瞪圆了眼,嘴角抽了抽,又左右看看满月、赤九他们是不是走的够远,发现院门都关了,才故作气呼呼的道:“想,想你个没良心的小妖精。人家媳妇都是望穿秋水的想男人,偏到我这,媳妇压根就不将我这男人当回事。”
我“咯咯”大笑,“我想着呢,谁说我不想的?”
“哼,你倒想一个瞧瞧!”
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托起来对准了他的唇。
这种想入非非的动作,叫人避都不好意思避。
我抬起眼睫对上他饱含幽怨的眼睛,又缓缓落在他饱满丰润的淡红色菱唇上,“相公,我想先吃个肉。”
说完,我迎了上去,用仍然微痛的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
秋天的风里带着一丝丝凉意,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半空中飞旋起舞。
周槐之亲自上门来接,夏侯明忘了伤痛叫温氏置办午饭,且特意过来问了满月,姑爷喜欢吃什么。
周槐之几乎没在别人家吃过家常便饭,本想要直接拉着我回世安府去,我眼珠子一转,冲他眨眨眼,“难得我爹和姨娘大方,不吃一顿怎好意思!”
“憋着什么坏?”
我笑道:“他们住进来太容易,不付出一些,便以为这府里全是他们的。”
周槐之还是犹豫,我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忐忑,所以没待他应声,就让满月先去前堂布置坐席,免得一会大家都尴尬。
长者尊,还是贵者尊,天差地别的寒门、豪门之间是很难把握度的,尤其周槐之还是皇子。
午膳不仅丰盛,连饭厅都装饰了一番。
我本意是敲诈下温氏抓在手里的银子,不想饭桌上,不仅堂三婶、堂伯他们战战兢兢,连娘也是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局促不安的候着上首桌上的周槐之把饭吃完,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饭后夏侯明客气的邀周槐之入偏堂喝茶聊会天,堂伯、堂三叔也兴致勃勃。
平民难见贵,遇上一回就像见了天上神仙似的,望巴结上得一两分好处。
周槐之早就懒怠应付,言说还有事告辞,拉着我要走,不想打扮妖里艳气的佟佳一下就跪在前头,双目含泪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那张并不美丽的脸,朝周槐之疯狂抛媚眼,
“公子,奴家有事相求!”
奴家?
我气笑了。
这称呼太有意思。
可我不明白无脑又只会窝里横的佟佳,怎会壮起胆子敢在我面前公然勾引周槐之?
握着我大掌紧了紧,偏身一转继续拉着我下了石阶往二门走。
佟佳一惊,急急得哭喊道:“公子,求求你了。奴家父母和兄长一时鬼迷了心窍,偷拿了婶娘的东西,望公子发发慈悲,饶过我爹娘和兄长?奴家以后定当做牛做马的报答!”
拿什么报答?以身相许?
暴脾气一上来,我扭身要抽她几耳光,看在是表亲的份上,已经很给脸面留下她,想着如何妥当送她回祁门县,不想来了这么一出,简直是……
周槐之用力的拉扯了我一下,箍进怀中继续往外走。
“佟佳,你是不是疯了?来人,把她关回屋里去。”
身后娘发了怒,喊纤芸带人将她托进去别丢人现眼。
佟佳被拉下去,其他人尴尬的将我们送出门。
上了马车,我还是十分头疼佟季常一家的事,周槐之将车头的赤十唤进来,“让人去查一下黑庄,找出花冠的下落。”
“是”
赤十应完便出了车厢跳下了马车。
“黑庄?”我不解的问,
周槐之无奈的摇头,“这种芝麻绿豆的事,也值得你苦恼郁闷!”
“什么芝麻绿豆?”我生气,“我们是寻常百姓,为着小事操心是再正常不过。而且我哥哥和堂哥要科考入仕,被佟家这一家子必要带累了。我不想将事闹大,就想给他们些教训,偏他们拧不清,又蠢又贪婪。”
“好酸,中午也没有吃醋啊?”
“去你的,谁吃醋了?我才不吃呢!”
周槐之哈哈一笑,用手戏谑的捏我鼻头,被我用力的打了一下,才又正经道:“佟有为偷了东西,翻了一天没在当铺里找到,必定流入了黑庄典当。黑庄不写抵押条,而且也得早早联系交易。所以我想那花冠,真不是佟有为所偷。”
“你也这么认为的?”
昨天佟有为哭叫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