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久,我和小乔踏上海岸礁岩,礁岩脚下天然形成了一汪水潭,水潭的一角有许多因潮水长期冲刷而成的直径大小不一的石球,当地人传说是龙王吐出的明珠,龙珠滩就由此得名了。礁岩顶的碣石上赫然刻着“龙珠滩”三个大字,笔力雄浑豪壮,气势不凡。
目睹此石,我的脑中冒出了曹操的《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耸峙”原来许多名篇并非作者凭空创造出来的,只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将自然之景人间之情做了一个准确而精美的转述罢了。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此言信矣!
那些石球在罅隙里虽然可以看到,但是却取不出来。以往看到过的巨大肖形石肖形山让人感受到自然造化的宏伟魄力,眼前这些圆润的珠石又使人感受到了它的精雕细刻同样达到了极致。不管人类有多么大的创造力,在造化面前似乎想象力永远不够。
水潭中间摆了一道搭石,将水潭一分为二。潭水清澈如镜,小鱼嬉戏游动就像柳宗元说的一样“皆若空游无所依”。涨潮的时候,这些搭石就会被淹没掉。我和小乔站在搭石上顾影自怜。
走过水潭,顺着水泥小路曲折而上,在葱郁的树木环抱之中有一个亭子,仰头便见横槛上挂着“黄药师山庄”的匾额。走进亭子,发现地上和穹顶都是八卦图,这让我明白了东邪刚健到近乎暴戾,专情到近乎犯痴,却又如此逍遥于世外,骨子里信奉的原来是道宗,放任自己而不加牵羁。我们四处观望了一番,想寻找一下那个三分正七分邪即便受了冤枉也不解释的刚愎自负的东邪当年风神绝代的痕迹。
穿过八卦亭便是黄药师宅邸。我和小乔随便走了几间,想象他们在此练功、读书、炼药、授徒等各种生活情景,仿佛声音在梁间回荡。然而,再强大的生命也抵不住悠悠流年。屋外的青松翠竹还和当年一样葱葱茏茏,充满生机。
“烟岛仍旧色,秋风似去年。不见侠客影,摩剑徒怅然。”我在心里如此咏叹着。
小乔见我神色若思,也不再开玩笑,睹物赏景神情淡泊,呈现一派江南女子才有的婉约神采。
我拉着她双双步出了黄宅,拾级而上,到达崖顶后又顺阶而下,跟着别的游客向“东海神珠”走去。
两个景点很近,几步之后便踏上一段依岛而建的弧形实木栈道,几十米的尽头就看见一块石头上镌刻着“东海神珠”的横幅。横幅石与另一块大石的夹角下有一枚圆溜溜的石球,直径约70厘米,比龙珠滩那儿的石球要大很多。传说是龙王一直含在嘴里的神珠被遗落了,得名由此而来。实际上是海水长年累月地冲刷将石头磨圆。尽管有明显穿凿的嫌疑,但是那角落中的石头的确值得观赏,光洁圆润,球形规整,不由使人感受到了水滴石穿的魅力。
再次领略到了水的神奇。水,随物赋形,永处于下,看似柔弱却无坚不摧,虚化至无形之汽,冷硬成如钢坚冰。汽、水、冰三态转化而本质不变。多么像圆融而不失本真的人际之学!
水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又契合了兵法的神髓。兵者,诡道也。汽态即为无形,极像《孙子兵法》里的“动于九霄之上,遁于九地之下”;液态则是随机应变,临场处置,不受君命之缚;固态好比塞上长城,纵然敌人攻势如潮,我亦固若金汤,出击时也利如尖刃重若石砲。
水形即为兵势,水无常形,兵无常势。黑云压城城欲摧兵锋锐利,烟雾迷蒙有疑兵之态,大雪漫天霜覆地呈撒豆成兵之势,露珠有隐伏待敌之机,暴雨骤至恰似突然袭击,春雨绵绵秋雨淅沥仿佛全民皆兵,瀑布神似空降兵
小乔见我看着石球发呆,用手在我眼前摆了几下,笑笑说:“大叔,你又犯傻了么?好像这回是真傻耶!”
我这才从沉思中突然醒悟过来,看着她迷人的模样,表情有些僵硬地笑说:“怎么会呢?我在想这里面有没有藏着成精的猴子。”
“唉呀,你想象力真丰富,都快赶上幼儿园大班的水平了。”小乔说完,撇着嘴有些不屑的样子。
“你这样说是抬举我,而不是讽刺我,知道么?”我坦诚地说。
“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刻薄,我很厚道好么?”小乔笑着说。
“不敢说你刻薄,那只是你开玩笑的方式。”我不想逆其凤毛。
小乔笑眯眯地说:“你油嘴滑舌的功夫到家了。解释一下我怎么就抬举你了?”
“你要知道人一成年,想象力基本退化没了,脑子里想的尽是如何从现实中获利。谁要是还充满想象,周围的人都会说他幼稚。方阿姨,你到底是想说我幼稚,还是夸我有想象力嘛?” 最后一句我学着小朋友的语气嘟着嘴摇着她的手说。
“小朋友,你的脸皮可真厚,都快厚过城墙啦!你说这是夸你么?”小乔第一句学着幼儿园老师的口吻捏着我的脸颊说。
我将她的手按在我的脸上,说:“下手轻点,好么?”
小乔听出了我的声音里含有动情的意味,瞬间感觉她的动作变得更轻柔了,仿佛变成章鱼的腕足只是柔软地贴在我的脸上。我握着她的手,就像捂着一颗心,生怕惊跑了她。
动了感情,怎样让她变得清晰而又牢固,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情侣间那些细微的动作就像粘合剂,将两人之间难以言说的间隙悄然地弥合。这些细节透露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试探、关心、迷恋,还有肌肤上的亲昵以及更深渴望。有了身心的双重接触,双方的态度自然互相知晓。
我分明感知到我和小乔的关系正在由10级的友情版向20级的爱情版缓慢过渡,但碍于公众场合,亲密的举止不好表现得过分,所以赶紧放下,继续两手相牵。既然是过渡,水上的渡船航向虽然确定,可是风向不定,所以淡淡的隐忧仍然无时不在咬噬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