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树林,阳光灿烂。烟霭像白色的纱巾围着山腰,宛如仙女曼舞。倒陀螺山畔的芦溪河水汽蒙蒙,犹如天上流云,好似人间仙境。但我不是神仙,小乔也不像,因为我们的衣裤被荆棘扯出了好多纱线,或长或短,有的地方甚至划出了口子,好难看。这装扮跟乞丐倒有几分神似。两人谁也没顾及这些,只是默默地跶着,跶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绕过倒陀螺山再右转弯远远地看见了渡口。
如此继续地慢跶。在由景区主干道通往渡口的支线路两旁间或栽了花木,还建有一个休息凉亭。路中央竖立了大石碑,碑上镌刻“道教之源”四个朱红行书大字,笔力遒劲厚实,有龙虎气象,含锋藏锐,却难隐刀剑之气。作路屏的木芙蓉开得正盛,花瓣由纯白渐次深红渐向凋落的每种色谱都可看到,好像在展示女人由成长变为成熟进而瓜熟蒂落的每个阶段细微的变化轨迹。高大笔直的水杉森列山脚,夹竹桃在路旁的篾笼中耷拉着枝叶,好像重刑犯听到死刑判决一般颓丧而绝望,草坪上的草沾满露珠,晶莹剔透折射出炫目的七色光一路阆无人影。
我们穿过幽香的路径来到渡口,依旧冷冷清清。验票房关着门开着窗,里面空无一人,仿佛一个行将退休的工作人员已经疲倦或是厌倦了多年的了无甘味的工作却又不得离开岗位,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浑噩噩地守望。房子后面有一片极空阔地带,中心有一堆灰白色的柴烬周围镶了一道黑色的边,那是未完全燃烧的枝梗叶柄熄灭后的炭迹。灰堆四周尽是柴灰足印,串烧烤的长木针,纸袋,塑料袋,揉成各种团的油腻餐巾纸等乱丢一气,可谓一地狼藉。看来,昨晚的篝火晚会一定人员众多,热闹非凡。虽然我俩没参加,但是并不后悔,因为与众乐乐是偏于感官的快乐,是随流而短暂的,与美女独乐乐是走心的精神快乐,是深刻而持久的。
河面水汽萦绕,微波轻漾,在阳光照射下,色彩迷幻。对岸已经有一些人在走动。船一字排开拴着,但没人上船。
我赶紧喊:“过河哟!船老大,我们是游客,要过河。”
“哪有这么早?”对岸不知谁高声应答。
“我们要去对岸那边吃早餐。”我继续喊。
“那等一下吧,我就过来。”依旧是那个高嗓门。只见那边有人不紧不慢地跳上船,俯身去拿铁摇把,然后走到发动机边弯下腰急速地摇动手臂。“突突突”发动机响了。艄公驾船,船在悠悠的河面行驶就像犁铧翻田一样,破开水面,尾艄拖着一道长长的白色浪花,泛着难以言说的美感。
小乔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也很欣赏,拿起手机拍下了好几张照片。
不一会儿,船就到眼前了。行船激起的浪涌上河滩,撞击渡口的水泥台阶,水花四溅。我连忙轻拽着小乔后退,待船停稳了才拉着她上船。舱里的座位就是横架的木板,上面尽是露水。我们只得站着。
年近四十的铜色皮肤身材中等肌肉壮实的船夫见我们早晨寻渡,衣衫破损,闪出诡异的笑容。小乔没注意,而我领会了他的猜度,但没有去理会,各自默默地看河水。河面清波漾漾,霞光潋滟----使我自然想起了“甲光向日金鳞开”“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样的诗句,不过没有战场中的肃杀之气,反而有锦鲤献瑞的吉祥之兆。
船速加快,气流风生,小乔打了个寒噤。我赶忙伸手拥揽她,她没拒绝。船夫投来羡慕的眼神。他一定以为我出轨了,带着小三私奔,不然,怎会如此狼狈?任他怎么想。生活就像自己手中的杯子,里面的味道只有自己知道。咕白开水的羡慕喝茶的,喝茶的艳羡品咖啡的,品咖啡的又企羡饮红酒的;或者倒过来,饮红酒的瞧不上品咖啡的,品咖啡的不屑喝茶的,喝茶的又见不得咕白开水的。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人与人之间难以真正理解的表现。只要问心无愧,过度重视他人的评价,很有可能沦为别人口水的牺牲品,闹出父子扛驴的笑话。处境如此不堪,如果还在乎他人毫不知情的臆判言语或眼光,那一定会失去自信,情况必定更加糟糕,到时就会像萨特一样发出“他人即地狱”的慨叹,不过除了于事无补的自艾自怜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几分钟,船就靠岸了。我掏出旅游门票给船夫看,坐渡船的钱就免了。牵着小乔下了船,依然没什么话。走过宽宽的河滩长长的斜坡,两人就踏上了堤岸。堤岸特别宽,两沿的树又高又壮,浓荫蔽日,里侧建有几排房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公园,可能是当地的原住民重新规划建造的新村。这几排房子中当然有旅馆。我们问了一家又一家,都是住客已满,时间还早,没人退房。唉,真是麻烦又尴尬,终于问到了一家有空房,我们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