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月在隔壁听到招商办的动静,急忙跑出来,站在计生办门口叉腰叫道:“你们一个个都出来,到计生办来核对一个各村计生任务落实情况。谁给你们的胆儿,居然敢围堵招商办要项目。谭书记有过指示,计生任务没完成,啥项目都没份,一票否决。”
她纤手一指,气势十足地点名道:“马芳马村长,就你闹得最欢,你先过来。”
马芳躲在人群里,如犯错的小学生一般不敢冒头,只是争辩道:“张主任,我可没做什么呀。你说有这么多大老爷们在,我一个女人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张春月不仅人长得漂亮,办事的果敢手段,也是在乡政府里出名的。她娇哼一声,道:“马村长,我不管你折腾什么,我找你是要折腾工作上的事。”
马芳愁眉苦脸地道:“张主任,真要我过去呀。”
“当然是蒸的,难道你还想煮的呀。”
张春月杏目圆睁,指着村干部们道:“给马村长让让路,谁让她马山岙村是计生落后村,得享受特殊待遇。你们也跟着过来,先核对计生落实情况,再找谭书记说项目。落实投资项目的事,谭书记说了算,你们围着何主任,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啥用。”
马芳耷拉着脑袋跟着张春月转进计生办,她身后的村干部们一窝蜂地飞散。枪打出头鸟,他们若跟着去挨打,那绝对是傻鸟。
招商办里一下子变清净了。金林圣气呼呼地一拍桌子,向何鸿远道:“主任,这是有人在给我们招商办下药。”
何鸿远点点头,问道:“党政办那边怎么说?”
“我找前进主任了解了一下,投资商招待方案打印稿付印后,由我们招商办签收,党政办那边不会拿它给领导过目。”
金林圣汇报了了解到的实际情况,又道:“主任,问题不出在文件身上,而是出在党政办的工作人员身上。”
何鸿远暗自感叹,老金工作经验丰富,值得他这官场小白学习呀。
方才他被村干部们围堵,这些人嘴里荤话连篇,把他搞晕了头,若不是张春月解围,他还真是穷于应付。
他向金林圣道:“老金,全乡干部大会还要一个小时才开始,我去找领导汇报一下情况。”
金林圣会意,道:“主任,再有村干部过来,我不把他们往领导那边推,就把他们往隔壁张主任那儿推。”
何鸿远快步走回宿舍,掏出手机拨通周荧的私人手机,道:“荧姐,有事情向你请教一下。”
周荧从休息室踱步到办公椅前,坐下后轻松地仰靠着,道:“怎么,遇到了困难吗?”
何鸿远把刚才的遭遇向她汇报了一下,然后道:“荧姐,我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意图,只好向你请教。”
“这么多村干部求上门,你没有被乐晕了头,已经算是难能可贵。”周荧笑道,“你还能想到这背后有人有所图,政治敏感性不错呀。”
何鸿远无比汗颜,道:“荧姐,若不是春月主任帮忙,以及我办公室里的老金同志农村工作经验丰富,我都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么多村干部呢。”
周荧一脸轻松地道:“像这种要投资项目的事呢,看起来是能卖面子的好事。既然是好事,那就往领导身上推,好事推给领导,那总是没错。”
何鸿远受教般地道:“下次我有好事,也往荧姐身上推。”
周荧娇嗔道:“贫嘴,就你这级别,能往我身上推什么呀。”
何鸿远打趣道:“至少还能往荧姐身上摸骨推拿。”
周荧一听,感到身上软绵绵的,胸口又泛起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单脚翘到办公桌上,伸指抚摸一下包臀裙下裸露出的的秀腿,却找不到他抚摸起来的那种感觉。
“跟你说正事,你非把它扯到摸骨上。”她声音娇媚地道,“我不管,你得想办法来为我推拿一次。”
何鸿远听到这声音,也有蠢蠢欲动的感觉,不过想到今晚得好生报答一下张春月,便无限痛苦地道:“荧姐,今晚还要加班加点,完善投资商考察团招待方案,要逐条逐条细细斟酌。明晚我去你那,到有关方案一并带给你过目,请周大县长给予指点。”
“嗯——”
周荧回复心神,道:“继续说说你被村干部围堵的事。既然是好事,又发动这么多村干部让你卖面子,这就是活生生的捧杀。”
“捧杀?”
“对。把你高高的捧起来,受万众瞩目,杀招却深藏其间。”
“那杀招呢?”
“比如说让你功高盖主,受你上级领导嫉恨。”
“对啊,如果我对那些村干部大包大揽,不知谭书记会怎么想呢。”
“你没这么做,这是你心性如此,不是你看透了事情本质。”周荧道,“而更厉害的杀招,还隐藏在后头。”
何鸿远吃了一惊,道:“还有杀招?”
“对。”周荧在手机里道,“对方越是将招商办和你的个人能力放大,你越能得罪人。因为村干部都冲着投资项目来,而项目总是有限的,你在少数几个村落实了投资项目,却让大多数村空喜欢一场,你说你不是得罪了大部份村干部吗?你想啊,得罪了这么多村干部,你以后怎么在乡里开展工作?”
他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感觉到不对劲,没有头脑发热卖面子。讨好了极少数,得罪大多数的事儿,可坚决不能干。
周荧又道:“此次龙泽乡招商引资成果,很快就能显现。你要上副乡长,还得上乡人大会过一下呢,落选的情况不是没有。不排除有人这是在为此做准备呢。”
对啊,那些村支书和村长,不是乡里的党代表,就是乡人大代表,若是让他得罪了大多数,他铁定要遭受副乡长选举滑铁卢。那他的政治前途,将黯淡无光。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以前只听周荧以他被县卫生局分配到乡卫生院为例子,说到官场上的闷杀。今日听说了她对捧杀的分析,却是更加手段狠辣。
官场凶险,今日让他上了一课,幸而有惊无险。
他向周荧求教道:”荧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周荧沉呤一声,反问道:“上次听德天书记来汇报工作,是说你们乡成立了交通工作领导小组吧?这事你了解不?”
何鸿远道:“我看到过乡里的有关文件。可这和我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周荧知道小家伙被吓得失了沉稳,笑道:“既然对方想让你卖面子,你就把面子卖足。”
何鸿远吓了一跳,道:“荧姐,真要卖面子啊。这不是要捧杀我吗?”
“借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事,捧你出来,只会让你卖到面子,却损不到你一根毫毛。”周荧道,“这事我跟谭德天说,龙泽乡要做到招商工作和基础设施建设同步启动,你们乡在交通工作领导小组的基础上,肯定得设立工程建设指挥部,让你挂一个负责具体事务的办公室主任。下周县交通局派技术人员到龙泽乡各村做勘查测绘,山老区连线工程通到哪个村,由你来确定。”
“啊,这样也行?”
“这样怎么不行?这山老区连线交通工程一号工程,可是你一手弄过来的。给你这点权力,又算得了什么。”
周荧似是感觉到何鸿远的忐忑心情,又为他打气道:“小远,有些风头不能出,有些风头却坚决要出。官场上的一些小手段,你见识过了,也就这么回事,在真正的力量,它就是笑料。比如说你能弄来山老区连线交通工程一号工程,你有我站在你身后,你不反击一下,弄点气势出来,还不让人瞧扁了吗?”
何鸿远在手机里都能感受到周荧的气势,连忙鼓足精神道:“荧姐,我已经明白了,面对这些什么捧杀、闷杀手段,就像面对我的拆骨术,我自己就能拆骨、接骨,我还怕它干嘛。”
周荧听他又提到摸骨术,便又和他腻歪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挂上手机,然后给谭德天拨电话。
何鸿远刚挂上手机,寨头村支书黄魁山的电话便打了进来,提醒道:“何主任,你得提防点儿,我向几个村要好的村干部做了了解,他们说中午副乡长柳青明特意给他们来电话,向他们鼓吹乡招商办弄了一批投资项目,让他们找你何主任讨人情。这事感觉有点怪呀,你说这关他柳青明什么事,让他这么使劲儿吆喝?”
“柳副乡长啊,看来他是闲得扯蛋。”何鸿远笑道,“可能我是抢了他的风头,他在给我找事呢。”
黄魁山语重心长地道:“何主任,有些风头能不出,尽量不要出。你还年轻,真正风光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这是交浅言深啊。何鸿远觉得黄魁山这样的干部,值得深入结交,他认真地道:“感谢黄书记的指点,下次我请黄书记小酌一杯,咱们把酒言欢。”
他结束了和黄魁山的通话,张春月的电话拨打进手机,问道:“小远,去哪儿了?”
“在宿舍呢。”
“躲宿舍去干嘛?马上跟我去向谭书记汇报情况。”
何鸿远马上警醒,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找谭德天呀,他才是这里的大老板呢。看自己这事办的,容易让谭书记有想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