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鸿远在心里默念一遍对方的名字,只听康小德挂了手机,嘴上兀自不解恨地爆了声粗口,然后道:“严若颖,你以为选择出国留学,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现在老子懒得和你玩虚的,只要把你搞上床,看你还装什么圣女。”
“严若颖——”
这个一度让何鸿远心碎的名字,如划破天际的陨石,又在瞬间击中他的心房。他仿佛脑子缺氧了半分钟,脑海一片空白过后,立马警醒过来,听康小德话里的意思,似乎要对严若颖使坏。
他不竟又喜又惊。喜的是,康小德费尽心机追求严若颖,竟然尚未得到她的芳心;惊的是,康小德之前说的下药的对象,似乎就是严若颖。而且她要出国留学,以后将更是芳踪杳杳。
怎么着也得见严若颖一面,不能让康小德对她使坏。
他飞速解手完毕,故作醉醺醺的样子,晃晃悠悠地来到康小德背后,稍使内劲朝其身上撞去。
康小德把手机装进口袋,嘴上兀自骂骂咧咧着。猝不及防之下,他受到何鸿远的撞击,身子扑在小便器上,裤管上被尿液淋湿了一大片。
“你妈的x,走路没长眼啊!”他起身骂道,“你不长眼睛,要眼珠子干啥?让老子当玻璃球踩啊?”
何鸿远见他嘴上只顾着骂人,却放任裤裆里的那半截小手指般的东西裸露在空气里,便装疯卖傻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先生,你裤子的拉链没拉好。”
“我操——”
康小德手忙脚乱地整好衣物,恼羞成怒间,抬腿便要一脚向何鸿远踢去。
可是他看到何鸿远这张故意摇晃着的熟悉的面孔,便惊奇地道:“是你——”
何鸿远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举着双手,抱歉地道:“先生,是我——是我不小心撞上你,可是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
康小德没好气地道:“何鸿远,你不认识我啦?”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不认识。”何鸿远醉醺醺地凑到对方面前,喷着满嘴酒气道。
康小德见他这副样子,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他到底是心机男,见到何鸿远这位在人们眼中有前科的人,马上想到若是对严若颖下药,眼前这位将是最完美的背锅者。到时他把严若颖吃干了,还能把嘴巴抹净,说不定还能让严若颖记着他的好呢。
眼前这小子,就是送上门的道具啊!
他隐去眼中的恼怒之色,上前挽着何鸿远的手臂,亲热地道:“鸿远同学,我是你的学长康小德呀。一年多不见,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你是——不认识——”
何鸿远指着康小德的鼻尖,摇头晃脑间,身子摇摇欲倒的样子。
“你喝高喽。要不去我的包厢里坐坐,顺便醒醒酒。”康小德扶着他的身子道,“我那包厢里,还有你的同届同学严若颖呢。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她。”
“严若颖?严若颖我怎么不记得,她好像是我的女朋友。对,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何鸿远的表情,在康小德眼中非常的恬不知耻。
他吃力地扶着高了他半头的何鸿远,向他的包厢走去。偏偏何鸿远一副头重脚轻的样子,把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把他累得够呛。
包厢的门终于推开了,康小德在气喘如牛间,未注意到何鸿远见到严若颖的瞬间,眼中那一抹闪亮的神采。
严若颖端坐于位子上,玉手支着下巴,黛眉杏目,瑶鼻樱嘴,鹅蛋脸上透着她一如既往的温婉的笑。可是她那眼眸中浮动的如薄雾的哀伤,让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许生硬。
她见到被康小德扶进门的何鸿远,眼眸中的薄雾似沾了露水一般,被吸附而去。
她微微颤抖着双手,放回到桌面上,然后故作坚强地高挺着玉颈,黑色v领体恤领口处的白皙肌肤令人眩目,可是那起伏的胸脯,让人在探索期间诱人风姿的同时,也感受到她波澜起伏的心境。
康小德让服务员为何鸿远加一个位子,故意让他坐在严若颖边上,然后满眼温柔地向她笑道:“鸿远同学曾和我们在学校学生会共事,以往相处得都不错。他毕业后,一年多杳无音讯,今日难得相遇,咱们仨得好好喝几杯。”
何鸿远微眯着双眼,正好敏锐地捕捉到严若颖眼中闪过的一缕痛苦神色。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崩出满怀深意的一句话:“我和康学长喝酒,若颖是女孩子,可千万别喝酒,以茶代酒便可。”
康小德正要说什么,严若颖却已倒了一满杯啤酒,举杯豪爽地一饮而尽,然后冷冷地道:“鸿远同学,一年多未见,你怎么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样子?我先干为敬。”
从她嘴角边溢出的啤酒,顺着她的玉颈流下来,如晶莹的丝线,指引向她深沉的胸前沟壑。
何鸿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如发酵米酒般的怨气。爱有多深,怨恨和痛苦便有多深。他如顺藤摸瓜一般,突然对他和严若颖的感情,又有了触手可及的感觉。
“好,若颖表现得如此豪爽。鸿远同学,你可不能落后。”
康小德坐到严若颖另一侧的位子上,向何鸿远劝酒,同时向在座的几位男女青年使着眼色。
何鸿远拉开一罐啤酒,倒了一满杯,向严若颖举杯示意一下,在后者的冷哼声中,一饮而尽。
那几位男女青年得到康小德的暗示,在一位麻脸青年男子的率领下,轮流向何鸿远敬酒。似乎不把他干趴下,誓不罢休的样子。
何鸿远故作嗜酒如命的样子,对敬酒来者不拒。不过以他的酒量,啤酒对他而言,权当是漱漱口而已。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一人独对三对男女,连续几轮酒互敬下来,他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却已干翻了三女一男。麻脸男和另一位青年男子见他千杯不倒的样子,也面露怯色,打起了退堂鼓。
此时康小德去包厢之外,接听手机来电。何鸿远趁机装着酒醉的样子,凑在严若颖耳边,提醒道:“一会儿康小德敬的酒里边,可能会有名堂。”
严若颖面若寒霜,只顾出神地望着吊顶上的灯光。可是她眼里闪烁的泪光,却出卖了她。
何鸿远道:“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今日上天既然让我们重逢,我一定不放过这个机会。”
严若颖又倒了一杯啤酒,仰着脖子一饮而光。
他心知严若颖样貌美丽而温婉,却是一位有决断的女子。一年前的那场误会,非一朝一夕能取得她的谅解。
麻脸男见何鸿远和严若颖的神态样子,哪还不知这是一对曾经有过故事的男女。他知严若颖是康小德心中的禁脔,容不得他人染指。眼前这小子长得比康小德帅,可敌不过康小德有钱有势呀。这种萌新小白,不踩白不踩!
他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何鸿远和严若颖位子中间,高举着满杯的啤酒,道:“鸿远同学,这一杯我替康少敬你。”
说着,他身子一歪,杯中酒便要向何鸿远脸上泼去。
何鸿远在麻脸男过来之时,他便醉酒般地眯缝着眼,将对方不怀好意的神情看在眼底。他在麻脸男泼酒之际,无比神速地伸出筷子,使出内劲在对方举杯的手腕关节处敲击一下。麻脸男手腕一麻,手上的酒杯向地上掉去,杯中酒水湿透了其胸前衣襟。
何鸿远伸出右腿,以脚面稳稳地将掉落下来的酒杯托住,而后似踢毽子一般,将酒杯踢到半空中,伸手将它捞在手中,递还给麻脸男,笑道:“我是属牛的,却喜欢醉酒耍猴。”
麻脸男吃了个暗亏,悻悻地接过酒杯,回到座位上。
严若颖一直在偷偷观察何鸿远。她见他应付麻脸男使坏的动作炉火纯青,竟有说不出的洒脱,内心如欢快的小鹿一般,不由自主地多加蹦跳了两下。
一年多未见,他俊朗依旧,却如佳酿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沉醉的气质。难道这一年多以来,他并未自暴自弃,而是自我沉淀,又有所长进。
她学过临床心理学,对人的心理有一定的揣摸经验。一个心理阴暗的人,不可能散发着充满阳光的温润气质。
这也是这一年多来,她对康小德不冷不热的重要原因。因为即使康小德对她有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掩盖不了他时而虚浮、时而阴沉的眼神。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认为从一个人的眼睛,能直达他的内心。
当然,她也曾无数次充满痛苦地揣摩,发生在何鸿远身上的那晚的强奸未遂事件,有另一种可能。可事实似铁,惟一不合理之处在于,那晚她和何鸿远已有默契偷偷去过二人世界。作为成年的医科大学学生,既然两情相悦,彼此探讨一下人体身体结构,也是非常科学之举。何鸿远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位学妹干那霸王硬上弓的傻事啊!
怀疑归怀疑,可在事实面前,却显得多么苍白无力。何鸿远逃避般地离开了省城丽都,让她觉得他没有足够的理由,能得到她的谅解。
严若颖正思虑着如何面对何鸿远,却见康小德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向服务员要来一罐啤酒,拉开铝环后,倒了满满一杯酒,送到她面前,道:“若颖,听伯母说你考取了英国公费留学生名额。祝贺你,终于心想事成!”